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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之下, 一骑黑马在荒野疾驰, 马上的青衣男子一手紧护怀中女子, 一手拽着缰绳向前方拼命狂奔。凛冽寒风从耳旁呼啸而过, 刺得脸颊生疼。
身后一队黑衣蒙面打马紧随, 打头的却是名通身白衣的玉面公子。
“师兄快点!他们要追来了!”女子紧紧环住男子坚实窄腰,透过空隙却看到步步逼近的队伍, 慌张得似要掉下泪来。
“子樱, 别怕,有我在, 定不会再丢下你。”青衣男子冷峻面容上是紧蹙的两道剑眉, 低沉的嗓音沉着恳切。
“嘶——”原本疾驰着的骏马忽然凌空腾起,向后倒退开几步。
青衣男子一面护住怀中女子, 一面紧紧拽去缰绳, 不让二人掉下马来。待马儿稳定, 向前方一探头——两步外竟是望不到底的料峭悬崖!
“呵呵哈哈哈……怎么?不走了?”白衣男子片刻便到得跟前, 勒了缰绳,缓步逼近,戏谑地瞅着马上二人,仿佛面前是盘措手可得的美食一般志在必得。
“三哥!子樱她怀着我的孩子, 你为何要如此相逼?”宇文陌青掉转过马头, 痛苦质问。
“五弟你又为何出尔反尔?你分明答应退出, 为何竟趁着去救子樱之时私下欢好?你又至三哥于何处?”宇文陌凌浅笑着逼上前来:“你既如此小人, 便怪不得三哥心狠。念你昔日为我所做的一切, 只要你将子樱放下离开, 三哥从此再不与你追究。”
宇文陌青身形微顿,一时不知如何驳斥。
怀中女子顿时紧张起来,哀求道:“陌凌,你明明知道我一开始就没爱过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一直一直逼迫我?今日算我求你,看在我为你受了那么多冤枉苦的份上,看在师兄为你失了右臂的份上,你就放过我们吧?”
“放过?我宇文陌凌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来人!”宇文陌凌眼中冷笑,抬手冲身后的黑衣侍卫做了个手势:“放箭!”
立时,黑箭便如密雨般向马上紧紧相拥的二人呼啸而来。
夏子樱决然地闭了眼,将头埋入男子怀中。
既然不能一起生,那便一起死吧。
冷不妨却被身边之人朝白衣男子处一抛:“三哥何至于如此绝情?!青且去了!只求放过子樱和腹中的孩儿,青九泉之下方可欣慰!”
一道修长的青衣身影猛地便朝崖下栽去。
“师兄——”夏子樱痛声疾呼,来不及伸出手,腹部却忽然一阵剧痛,有鲜红温热的液体从下/体缓缓溢出。
“哼,谁都可以和我分享凌哥哥,唯独你不行!小贱人!”不知何时出现的千浩雪,举着手中长剑,艳红双唇一张一合,过分苍白的脸上忽地荡漾开一抹诡异笑容……
“啊——!”夏子樱猛地坐起身子,胸前剧烈起伏,额上布满细汗——竟是作了一场恶梦!好可怕!
“呵呵呵,小贱人可是做了什么美梦么?竟兴奋成这般?”悦耳却又高傲的特有嗓音,不用说便是那刁蛮公主千浩雪。
夏子樱不由得抬起头来,虚弱地问道:“公主殿下屈尊来小女子这鄙陋之处,可有什么事呢?”
千浩雪红润双唇微微上翘:“本不欲再为难你,奈何你实在傲娇得过分。你以为凌哥哥将你护在这偏静小殿,便可以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么?实话告诉你,即便凌哥哥几日后登基,你也休想得到什么封赏。当日我皇兄答应助凌哥哥,可是有条件的……其一,便是永远不得立你为妃,哈哈哈……”
浅笑着,在床边的软椅上坐下。瞅着床上女子一脸呆滞茫然的表情,心下便泛起一阵得意。凌哥哥喜欢她又能如何?她终有一日要色衰颜逝,到时不过就是个无名无份连宫女都不如的小老妇罢了。
“呵呵,想必公主殿下误会了。子樱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妃子,若是公主肯通融,让凌殿下放我出宫,那子樱便感恩戴德了。”夏子樱接过宫女递来的温水,轻抿了一小口,穿了鞋便下得床来。
“哼,小贱人,收起你那套假清高吧!休要如此虚伪,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么?若是你真想走,为何早不走,甚至于……现在还怀上凌哥哥的龙子?!”
千浩雪雍容俏丽的面容上忽地逝过一道杀气,恨声道:“别怨本宫事先没提醒你,你这腹中的小孽子,大约也如你那独臂师兄一般薄命。我皇兄昔日的条件中可还有一条,便是任何妃子都不得在本宫之前诞下龙子,哈哈哈……”
面前女子艳丽妆容上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看得夏子樱心下一震:“你说什么?什么叫和师兄一般薄命?陌青他怎么了?!”
“哼!小贱人如此紧张,难不成和你师兄还有勾搭?那倒霉的独臂‘大侠’此刻早被长赤国给杀了……”
“胡说!你胡说什么!我师兄怎么可能会被杀?!”夏子樱猛地打断女子的戏谑,一步上前揪住对方薄薄衣襟,扯开嗓子大声质问。
千浩雪从未见过夏子樱如此发疯的模样,冷不防被震慑住,微微退后一步,却仍执拗着道:“本宫骗你做甚?我亲眼见到凌哥哥桌上带血的汲月剑。如果你那倒霉师兄没死,剑又怎么会到凌哥哥手上?”
紧拽住对方衣襟的手立时无力地松了开来,夏子樱原本愠怒地双眸里顷刻便溢满盈盈泪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死了呢?……一定是在骗我的、不信,一定不是真的……”
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一抹白色身影便向殿外飞奔而去。
*
“呵呵,此事劳烦众位大臣安排下去。苍越虽说国力尚未恢复,但也不能失了大国的气度,一切用度不可过于简陋。”御书房内,宇文陌凌含笑着放下手中奏章。
下首的三位老臣纷纷附和道:“是、是,臣等回去后便立即商议具体细节,不过……”
“不过什么?”宇文陌凌略微不悦地抬起头来。
“恕臣直言,眼下战事刚了,国库经费十分短缺,又不便从百姓身上征税,不知殿下……”左文樊垂了头,谨慎措词。
“呵,不过区区一些银两,竟使得诸位大臣这般别扭。朝云国皇帝千浩泽先前已答应在开国之初助我白银五千万两,大约近几日便可充库,尔等只管放手去做好了。”宇文陌凌轻拂茶盏,清隽面容上一抹不耐。
“如此甚好、甚好。”左文樊哈腰拱手,面上微微困窘。
“姑娘请留步……姑娘不可进……”
一抹白色俏影忽然从外头急匆匆而来,身后太监急步相随,奈何根本拽不动冲动之下的女子。
“宇文陌凌!我有话问你!”夏子樱茫然四顾一圈,便冲上首的玉面公子冷声质问。
三位老臣因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呵呵,子樱如此焦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宇文陌凌换上一抹温和笑容,起身朝女子走去。清冷的凤眼向外一扫,伶俐的太监便引着几位大臣向外走去。
“你告诉我!陌青在哪里?我师兄他到底去了哪里?!”夏子樱一把甩开男子臂腕,仰起头来,浓密睫毛下的双眸里毫不遮掩的痛恨。
“那日不是告诉子樱了吗?青弟他去了长赤国,与那拓拔明邪商妥盟约之事,大约一时不会回来。”宇文陌凌也不恼,凤眸直视女子,没有一丝躲闪。
“啪——”一袭响亮地巴掌忽然向那清俊面颊上甩去。
“你骗我?你还在骗我?我师兄他死了……千浩雪说他已经死了……你说,说这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女子伸出的手腕忘了收回,颤抖的嗓音下分明是强撑住的剧烈悲伤。
“子樱……”宇文陌凌忽地抓过女子冰凉手指:“我……原谅我,我原以为此事并不难办……给我时间,我一定尽快为青弟报仇!竭尽全力端了长赤国!杀了那背信弃义的拓拔狗贼!”
“混蛋!我恨你!是你杀了他!是你让他去的长赤!你把我的师兄还给我!那是我孩子的爹!你把他还给我……”汹涌的泪水从女子双眸里肆意流出,夏子樱猛地张开口朝男子手腕上咬去。
费劲全力的咬,仿佛要借此将所有的怨恨和痛苦都倾泄一空。顷刻,便有鲜红的血丝从齿缝里流出。
宇文陌凌强忍着剧痛,任由着身旁女子发泄,修长身躯一动不动。空寂的御书房内只余下女子哏在喉间的嘤呜哭泣。
“对不起。其实前日便得到消息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青弟走了,便只留下子樱腹中这唯一一条血脉。陌凌怕子樱你一时难以接受,所以……”
“让我看看师兄的剑。”夏子樱忽然抬起头来,泪迹斑斑的脸上一抹苍凉的决绝。
宇文陌凌身形微顿,终是不忍,便从书柜上取出一个木质长盒。
揭开层层包裹的红布,一把满带锈斑的青铜古剑便赫然在目。轻抚着那铸刻着日月星辰的剑鞘,心痛不可抑制地荡漾开来。
斑驳的剑鞘中部还有一道划痕,那是曾经调皮的自己,想要刻上二人的名字,奈何才刚动手,那青衣少年却已经抿着双唇满脸怒意地立在面前。
那个傻小子,他总是这样,不论多么生气多么难过,都一个人强忍着窝在心里。
剑柄上还有已然凝结的血迹,是他的血吗?他究竟受了什么样的苦?
梦中的场景立时再度涌现,一阵刺痛忽然从腹部急速蔓延至心脏。夏子樱顿时双目一黑,朝地上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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