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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晏宁见状,讥讽道:“你是结巴了不成?你这舌头留着无用,果真该当将其割了才是。”
“弟子……”陆怀鸩登地跪地,他不善撒谎,更不敢敷衍谢晏宁。
谢晏宁伸手抓住陆怀鸩头顶心的发,一提,迫使陆怀鸩抬起首来,继而笑吟吟地道:“你且据实道来。”
陆怀鸩苦思冥想后,避重就轻地道:“弟子想见师尊了。”
——想见师尊,想与师尊接吻。
“是么?”谢晏宁松开手,好奇地问道,“你为何想见本尊?”
陆怀鸩答道:“弟子就是想见你。”
现阶段的陆怀鸩尚未痴迷于女主,自然远未到为了女主与自己决裂的时候。
谢晏宁清楚陆怀鸩不会害自己,便不再问,而是道:“你既然想见本尊,你已见到了,这便退下吧。”
幸而谢晏宁不曾追根究底,陆怀鸩放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
他此番无异于死里逃生,可不肯就此离开,突然想到自己所搜罗的珍稀药材,又献宝似地道:“弟子虽然并未寻到‘相思骨’,却得了不少珍稀药材,师尊可愿一观?”
谢晏宁对于珍稀药材并无兴趣,摇首道:“你将药材全数送至杨大夫处吧。”
陆怀鸩不免失望,在原地滞留了半晌,方才抬足而去。
谢晏宁忍不住沉思起来:陆怀鸩原来是这般黏人的性子么?
他无暇细想,阖上宫门,回到床榻上,继续修炼。
直至月上中天,他方才沉沉睡去。
成为魔尊谢晏宁的第七日,他坐起身来,发觉自己依旧身着亵衣亵裤。
昨夜,他并未发热,亦未头疼,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想不通透,难不成是因为先前他的魂魄与这具肉身尚未完全融合的缘故?
不论如何,能不发热,不头疼便是好的。
他将自己收拾妥当,又命手下备车。
不多时,待他用罢早膳,走出饭厅,一驾镶嵌着珍珠与翡翠的马车乍然出现于他面前,连马儿的缰绳上都缀着金丝流苏。
他自然知晓原身素来喜奢,但亲眼看见奢华至此的马车,仍是惊诧不已。
他努力地并未表露出自己的惊诧,对候在一旁的车夫道:“你速去换一驾马车来。”
此去江南道乃是为了查明唐阳曦的下落以及寻找“相思骨”,乘这马车太过扎眼了,恐怕徒增麻烦。
车夫愕然道:“这驾马车乃是最能入尊上之眼的马车……”
谢晏宁打断道:“去换一驾朴素些的马车来。”
车夫为难地道:“但尊上御用的马车皆无朴素的。”
一旁陆怀鸩向谢晏宁恭声道:“师尊既要朴素些的马车,便乘弟子的马车如何?”
陆怀鸩年八岁便被原身收养了,但并不与原身一般喜奢,想来陆怀鸩的马车应当朴素许多。
故而,谢晏宁颔首道:“亦可。”
陆怀鸩意外地品尝到了久违的欢欣雀跃,如同一个从未受过褒奖的孩童得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礼物似的。
谢晏宁不知陆怀鸩为何会露出孩童似的天真,又见陆怀鸩兴冲冲地亲自牵了马车来。
左右侍卫只道是陆怀鸩侥幸捡回一命,还得了谢晏宁重用,过于欢喜了。
眼前这马车确实朴素许多,谢晏宁上了马车,又闻得陆怀鸩对车夫道:“你勿要跟来了。”
言罢,陆怀鸩便坐到了辕座上。
谢晏宁并未反对,他不知车夫的脾性,倘若“相思骨”之事为车夫所知,又由车夫宣扬出去便不好办了。
陆怀鸩回过首去,方要去瞧谢晏宁,却只瞧见了玄色的车帘子。
他欲要掀开车帘子,堪堪伸出手去,又慌忙将手收了回来。
谢晏宁是初次乘坐马车,自是新鲜,环顾一番,方才端坐于垫子上,又以原身一贯冷淡矜贵的嗓音道:“即刻启程。”
这把声音教陆怀鸩惊觉自己是鬼迷心窍了,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旋即驱车而出。
渡佛山陡峭,树木林立,原本行不得马车,陆怀鸩一念口诀,崎岖的山路霎时变作了一片坦途。
谢晏宁尚未下过山,掀开马车左侧的帘子,向外望去。
外头云雾缭绕,郁郁葱葱,恍若仙境。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时间看风景了。
生前,他刚念幼儿园,便会忙着母亲做家务,他六岁上小学,上了小学后,更是包办了家里所有的家务。
小学三年级,母亲过世后,他被送到了孤儿院,在孤儿院里,他帮着院长与老师带孩子。
幸好,孤儿院并不缺钱,因为有人会定期向孤儿院捐款,而且金额巨大。
但这也导致愈来愈多的孤儿被送到了他所在的孤儿院。
他性子软,耐心好,孤儿们总是“哥哥,哥哥”地唤他。
他记得捐款的署名是“闻燃”,那时候,他的目标就是成为像闻燃一样的人。
渐渐地云雾散去了,马车到了平地上。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进了村庄。
他看着劳作的农民,其中将近三成的农民已头发花白,顿觉得自己该当更加珍惜粮食。
从渡佛山到江南道共计四千余里,因陆怀鸩施了术法,马车的速度与御剑而行一般。
谢晏宁唯恐自己又发热,令陆怀鸩于黄昏前寻一客栈住下。
俩人自是各住一间,安顿好后,便又下楼用晚膳了。
陆怀鸩照例为谢晏宁将桌椅擦拭了一遍,方才道:“师尊请。”
偏生这时,有一婴孩哭闹起来,其母未及去哄婴孩,其父——一彪形大汉已破口大骂:“你生了一赔钱货便也罢了,赶紧将这赔钱货哄好,勿要打扰老子吃酒。”
这个世界中,男女地位并不平等,听见大汉如是说,谢晏宁先是愤慨,但其后又意识到这或许便是大多数女子所要面临的现状。
因为生计十之八/九系于丈夫身上,为妻者除非有娘家做后盾,不然根本没有办法与强势的丈夫对抗。
能立女户者少之又少,且女户备受乡邻歧视。
谢晏宁明白自己管不了这许多,他今日能管,那明日,后日……又该如何?
即便和离,妇人亦不一定能摆脱大汉的控制,且妇人是否愿意和离尚是未知数。
他坐下后,一面瞧着墙面上挂着的刻于木板上的菜谱,一面有节律地用指尖敲打着桌案。
他并不挑食,原身却是生性挑剔,他点了蒜蓉粉丝蒸虾与农家小炒肉,便对陆怀鸩道:“怀鸩,我觉得无甚可入口的,你随意点吧。”
——为了不引起小二哥的注意,他特意将自称从“本尊”换作了“我”。
陆怀鸩除了猎奇的虫类之外,什么都吃,便点了谢晏宁喜欢的雪菜黄鱼汤以及时令的油焖春笋。
从俩人的穿着判断,定是贵客,小二哥虽对谢晏宁所言不满,但不便诉之于口,腹诽了两句,便热情地道:“好咧,客官稍待。”
谢晏宁听那大汉骂得愈加过分了,方要制止,却有一女子到了大汉面前,据理力争:“女儿有何不好的?你莫不是从男子肚子里出来的?你怎能骂女儿是赔钱货?若是无人生女儿,这世间哪里还会有一个活人?”
谢晏宁侧首瞧去,只见此女螓首蛾眉,双瞳剪水,杏腮雪肤,连愤怒的模样都很是动人。
这女子的姿容像极了作者所描述的女主,流光斋斋主的千金——于琬琰。
琬琰一词泛指美玉,喻美德,又可代指琼浆玉液。
于琬琰出生前一日,流光斋斋主正巧在看《淮南子》,《淮南子·说山训》中,有一段乃是“琬琰之玉,在洿泥之中,虽廉者弗释”,他正头疼该如何取名,便决定无论是男是女,皆取名为琬琰,以期孩子品德高尚,即便洿泥加身,亦无法掩其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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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琰之玉,在洿泥之中,虽廉者弗释:琬琰这样的美玉,放污泥之中,即使是清廉的人(也)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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