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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唔,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黄金团凤护身符。我带着它挺过来了!
上官先生取出我口里的丝绢,为我擦干了冷汗,又拍了拍我的额头。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等疼痛快散去了,我迷糊的望着茅屋的顶棚。上官又走到我的面前,他有些疲乏:“夏初,你肯定经历过更痛的……”他的声音充满怜悯,还有一种敬意。
他的手掌抚上我的眼皮,我闻到一股淡雅的香气,他温柔说:“睡吧,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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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没有这句话,半月后我也不会如此安心的坐在他的藤床上,拿着他的书,喂他的鹤儿。
十多天来,我已经能自如活动,肩膀也是一日好过一日。
上官轶是个有意思的人。梅花雪喝完了,但是上官的桂花糖多。我爱吃屋边冷洌山泉,他偏要去温了再让我喝。他自己倒是常常喝酒。他辩解说,自己喝酒是因为有病,需要驱寒,可是我并没有见他病过。
他给每只白鹤取了名字,“小一”,“小五”,“小九”。早年飞走的白鹤也会回来看他。他自己坐在石头上,对鹤弹琴,笑得开心。
我要是探头去瞧,他也便对我笑笑。
有件好处,他没有动过我的竹囊,也没有过问我的家事来历。
这天还是一样,我们坐在兰花圃里,等一锅鱼汤烧好。上官先生对汤吹气,我说:“先生,那没用的。”
他又笑了,衣袖里都是花瓣,也不掸去。
我与他已经熟悉,但口里还是称呼他先生。对豆蔻年华的女孩子来说,比她年长五六岁的男子,倒是长了一辈子似的。我想起阿宙……还有他的都江堰之约。
山风吹来。圣贤说会心处不必远,此时山水翳然,鸟兽自来亲人。便是天堂了。
上官给我一个小淘箩,里面装着他晒干的果脯。我吃了一个,酸甜可口。
天气已经转热了,我低头轻轻的挠了一下手指,我的手原本长得和我母亲一般无二。但是冷宫岁月,留下的冻疮疤痕,在暖春里面就开始作痒。
上官看着我道:“我准备了一样东西……”
正在此时,天空中飞来一团深黑。我一抬头,那东西冲我鼻梁俯冲,我被吓了一跳。
原来是个玄黑鸽子。我还没见过那么大的鸽子呢!它的身上一股子戾气,仿佛瞧不起身边温雅的白鹤。上官眼睛一亮:“是你!”他抱过黑鸽子,从它身上取下一小卷。
黑鸽子也不停留,展翅就飞走。
上官也不介意我瞟,丝绢条上面满是符号,我却不懂。上官拍了拍手掌,对我道:“这是师兄东方先生发来的……没有想到……近来我夜观天象,有真人向西移动,原来是他么……?他曾说‘人生最快意,就是且插牡丹醉洛阳’,我实未料到……他出山,必定有他的道理。”
“东方先生要来么?”
上官道:“他此刻就在四川。但是此信只通知我,有人就要来拜访我。”
“谁?”
“太尉元廷宇的手下。上次杜昭维来请我,元廷宇这边并不知晓。战事进入僵局,他来找我有什么好事?”
我对元廷宇印象不佳,估摸鱼汤还未成,就对上官说:“当今天下,若是如东方先生那般的谋臣。除非甘于寂寞,隐遁史册。若投身,除了皇帝元天寰那边,还有哪里可去参谋呢?蓝羽军,皇弟太尉,还是两湖的大将军琅玡王绍?”
上官沉默良久,说:“都不行。太尉元廷宇,虽然是皇帝手足,少年得志。但他好利刻薄,贵同恶异,轻躁浅识。根本就是败德之人。蓝羽军的首领何魁真,草莽英雄,外表严厉而内心劲侠,心太广大而实力不足,必将不容于世。琅玡王绍,本出身清流,果然是一时之杰,然而他生性多疑,又拘泥门庭。怎能长久依附?”
我咀嚼先生的话:“那么,只有皇帝元天寰可投奔?”
上官道:“元天寰此人,行事似乎乖张。但是他幼年以来,每战都足智多谋,且勇猛无敌。但目前他如何处理其弟元廷宇……,眼看就是一场风波。我们离风雨王庭,还是远些好。”
我连连点头。这时,上官站了起来:“好快!夏初,你到里面避一避,别忘了去屋后取鱼汤。”他的神色与平常无异。是元廷宇之说客?
我走进屋里,上官轶并未让那些人进入院子。等了好一会儿,我屏住呼吸,也只能隐约听到辩论之声。上官轶的语气似乎刚烈。我担心他,但是……我都忘了鱼汤。我忙跑到后屋,仓皇收拾,一锅鱼汤,烧得只剩下可怜的小半碗了。
回身,上官轶已经步入了门:“还是烧干了?”
我背手笑道:“不,还有好几口。”
他含笑道:“不容易,到底是夏初。我原预料一点都没。看来我还是低估你。”
我道:“瞧先生说的……难道是忘了先生的安危,只看着一锅汤才算智慧。”
上官光是笑,鼻子皱了一下。
我问:“人被先生赶走了?”
上官点头:“不管他,且让我尝一口浓香的鱼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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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长大的孩子,一种极度迟钝,一种特别敏感,就如我。入夜我好像嗅到不一般的危险。辗转反侧,又怕影响上官,便钻在被窝不动。自从我来以后,上官都是在隔壁堆放杂物的房间休息的。隔壁有细碎声响。平日他总是看书到夜半,但从没有那么多杂音。
我贴着床,听到脚步,就连忙假寐。
只听他唤我:“夏初,夏初。”
我坐起来,他对我努嘴。
我拿起竹囊跟着他,他熄灭了我房内的灯。
他的房内,居然坐着一个男人!与上官如同孪生。
我一时慌张,连忙捂住嘴巴。上官笑出声,他点了灯:“是我,又不是我。”
原来,端坐那边的是他一个蜡像。他什么时候制作的,平日又藏在何处?
上官拉了我,移开一架书。我紧挨着他。
窗外飞过一只老鸹,风吹得窗户上鬼影森森。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苍茫中有了一种揪心的震动。
我握紧拳头,只觉上官轻轻的拨开我的手指,一根一根,他的指甲滑过我每根手指。
一支带着火苗的冷箭,划破窗纸,直射蜡人。
一支,又一支,团团火焰,很快烧着了。
“先生!”我叫了一声,才意识先生握紧我的手。他拉了我一把,我跟他就落下一个隧道。
我们落在一堆干草之上。原来,是一个挖得极深的地窖。上官急忙转身,从地窖旁的一个空间里,放出了自己几只小鹤,那里面还存有他两个箱子。
我扯了一下嘴角,算是笑吧。
“先生,他们来的快,而且是暗杀!”
上官也笑了,笑声倒是像桂花糖,毫不牵强:“嗯,太尉爷就是那么些伎俩。杀人都这般……”
我更轻视元廷宇,但不知道北帝对这个兄弟到底准备怎么办?
上面还是不断有声响,似乎是在熊熊燃烧中。还有别的动静,不得而知。
我并不怎么害怕。过于兴奋,脸想必是红的。方才仓促起床,我的头发都披散着,现在与上官对着。因为他现在不是一个医者,我扭开了脸。
一声巨响,我猜茅舍轰然倒塌了,上官的家,我的家……
我伤感中,就感到上官又拉住我的手,拿出什么在轻轻地擦我手指。
我转头,太黑了,瞧不清楚他的脸。
“本来该早些做这事……都耽搁了。”他淡淡说,我闻到一股姜片和草药混合的香气。
我唤他:“先生……”
他正在用姜片擦我的手指,因为我留着的冻疮疤痕……
我不出一声,手指被擦热了,灼灼,还有一丝温柔噬骨。
若能停止此刻,我能依靠上官先生,不失为幸福……。我低头,明天……我的家又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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