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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五日端午节,重重珠帘内,尽是换了夏装的青葱人影。好一派清新致爽。
我让惠童把艾草人挂在宫门楣上。我不指望草人辟邪,只是点缀节日太平。谢夫人,圆荷在菖蒲花荫下包粽子。谢夫人的粽子小巧玲珑。我笑道:“到底是江南粽子,比江北粽子精致。”
谢夫人说:“我还记得江南的端午节,赛龙舟的时候,美男美女倾城而出。哪里是看龙舟,都是在看人呢。少女怀春,少男钟情,风流都跟戏文一般。长安的端午就不热闹。皇上不好奢,百姓不来事。偏皇上今日非但不休假,还要带着皇子皇弟去察看黄河水利……”
我往粽子上缚五彩丝绦。太一是孩子,但天寰已经有意让他旁观旁听朝政。
我将八只粽子用匣装好,吩咐惠童:“让中使快马送到终南山上官别业。”
太一的童音:“家家,我回来了。”
我猛站起来,忽觉阳光刺眼,一阵头晕。我捂住胸口,谢夫人机敏,跟着扶住我。
我对她摇摇头,对太一张开手臂说:“今日那么早了?”
太一靠着我的耳朵低声说:“爹爹和五叔还在外面议事呢,我想你,就先回来。今天可是端午节。对了,在御车里爹爹跟我说:好多年前家家当新娘的时候,就跟他去黄河岸边,是为了圆个龙凤的秘密。爹爹好卖关子,说要等我长大了,才会告诉我秘密是什么。”
龙凤的秘密。就是北朝祖宗的那个宝库。我想了想:“爹爹不是卖关子。那秘密必须要皇帝才可以知道。国家初建,国运日益昌盛,太一要帮着爹爹积累,可不能当败家子。”
太一乐呵呵:“我晓得。”
他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递给我:“我做的。奉献给家家当节礼。”
原来是一台微小的水车。我惊讶说:“你做的?别是先生帮着你的吧?”
太一黑艳艳眸子光彩四溢:“就是我自己做的。”
他眉头一皱:“先生越发爱学仙问道了,我又不能阻止他。所以,我就想在先生变成上仙之前,多学点本事。将来他万一走了,我只能靠自己。”
我心思一动:“你想不想学仙?”
“不想。”太一坚定的说:“神仙要抛却红尘家人,我舍不得,做不到。神仙固然能遨游天地,但像我爹爹那般不做神仙也能掌握乾坤。”
我让人蒸粽子去。口中发苦,头晕不已,只是硬撑着。
左等右等皇帝并不来,我先让太一吃了粽子。他不肯动:“家家也吃点。”
我咬了一口,味同嚼蜡。太一变色:“家家,你难受吗?”
他丢下粽子,擦干手搀着我。我低声:“今儿过节,我不舒服不宜声张。你陪着我到帷幕里歇息一会儿就好了。”
我躺在帷帐里的长榻上。太一替我抹去汗珠,拿了把芭蕉扇,立在我身边如扇着。
芭蕉扇影摇着,我渐生倦意。
上官撩开帷幕,走了进来,他足下流云,宫内的凿井花纹,瞬间消失,成了团团紫气。
“先生,你来了?我还让人送去粽子给你。”我说。
他的脸庞,就和青城山傍晚茅舍里我们邂逅时候一般。美得不可思议。
他温柔说:“你让我陪着你,别让你一个人。我陪了。现在时候到了,恕我不能再留。”
我拉住他飘飘衣袂恳求:“太一还小,你答应教养他的。”
他微笑,如同夜樱。花瓣散落,他的身体化于无形,我猛地醒来。
太一双手托腮,跪在榻前:“家家,做梦了?”我松开他的袖子。正殿隐隐传来男人说话声。
太一悄悄告诉我:“爹爹和五叔来了。爹爹让我守着你。他们怕吵到你,所以把晚膳移到外殿去用。”
我起来,太一搬面铜镜,帮我理头发。他叹了口气,悻悻说:“家家,怕是又要打仗了。”
“什么?”我放下梳子:“你听你爹和五叔说的?”
“他们没有对我说,但我从他们话里猜出来的。五叔说江南去掉赵显后。有少数旧势力蠢蠢欲动,会联合浙西流寇起事。他自请抚镇江南。爹爹就说:等夏天过后再动手不迟。爹爹还说赵显之勇虽然可挡一时,但好比金银花茶。热性有血毒的人,只要几天不喝,隐患就会成疖。他偏要把这个隐在江南皮肤下的疖催熟成痈,然后一举割掉。从此就不能死灰复燃。”
我明白他们的意思。阿宙渴望带兵到江南平乱,一展雄风。天寰呢,从来就是反反复复两头下棋,他明里暗里都有盘算。江南不收赋税,大批任用南人,是国家财政和吏治所不能长期宽容的。浙西流寇不灭,是因为有大族财力支持,才能得以存在。赵显出家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江南头顶好比少了座大山。一小撮的阴谋家,毕竟是不能用仁慈永久压制的。
我在扬州遇刺,虽然原因众多。但也说明朝廷统治在那里还不稳固,因此天寰兄弟都有心思。
我拉着太一走出帷幕。夏风里,阿宙正在抚掌而笑,天寰注视弟弟,脸颊上挂着笑涡。
太一正要说话,我捂住他嘴,把他拉到帷幕后:“我们不过去了,让你爹爹和五叔多说会儿话。你知道五叔是你爹爹养大的,小时候也在这儿长大。”
“嗯,知道。所以……五叔才当皇太弟?”太一问。
“他当皇太弟,实际上倒是帮了我们母子。爹爹只有你一个小孩,南征那会儿你更小。立了他,便断绝了闲言碎语,稳定了人心大局。大臣们再也不会因为家家才生了你一个,逼着爹爹再纳妾。你呢,因为不是皇储,所以能自由些,安全些。”我捏着太一头颈后皮肉:“现在你慢慢的长大了…………”我不说完。
太一道:“五叔疼我,送我玉飞龙。”
太一从春天开始,每日练习骑马。玉飞龙因为他专用,所以就在太极宫后,搭了一个马厩,阿宙王府里专伺候玉飞龙的一个宦官也跟着进宫,到皇子名下管马。
天寰每日天不亮就要上早朝。太一有时也会跟着起床。
等送走了父皇,他经常会去马厩去给玉飞龙喂食。
听惠童说:玉飞龙对太一十分恭顺,太一有很多话也肯对马匹说。
我并不禁止太一这样做。皇子也是孩子。他可以亲历亲为,有所钟爱。
我小时候,就常常偷跑去逗弄父亲的老白马。
风铃一响,天寰迈步入内:“娘儿俩说什么悄悄话?”
“即知是悄悄,皇上何必刨根问底?”我调侃道。天寰道:“脸儿黄黄的,病了?”
太一问:“五叔走了?”
“没有,正在门口看星星呢。你出去,我和家家就来。”
太一瞅着我们无声一笑,去找他叔叔了。
天寰拉过我的脉搏,笑道:“我是好久没有给你诊脉了。这几年你身子逐渐好起来……,当年上官……”他住了嘴。
我问:“要是江南有乱,真派阿宙去啊?”
天寰嘘了一声,他把我按在榻上,自己蹲下,低头按着我的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呼吸长短不均,问:“怎么,旧病复发了?”
阿宙和太一的笑声传进帘子。我心一凉。
天寰摇头。他抬起脸,眼里闪着夏天的星波:“好像真是旧病复发啊。”
他傻笑一会儿,跪着把头搁我的大腿之上:“夏初,想不到太一之后,我们还能有太二。也许有生之年,还会有太三,太四。这几年你身体健壮了许多,再生孩子就不会太危险了。你愿意给我再生一个孩子吗?”
我从榻上滑下来,同他抱在一起。阿宙笑声朗朗,正同太一说各星星的名字。
天寰收了笑容,暗黑的眸子,就如湖面波光粼粼:“先不要泄漏,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大约要到明年早春才能出生。那时候,江南的局便彻底定了。”
阿宙在洛阳囤积有十万的兵马,江南,可以让这支人强马壮的队伍有用武之地。阿宙把这些人从洛阳转移到遥远的南方,恐怕还有消除皇帝疑虑的意思。自从皇帝借机收了赵显的人马后,各大将人人自危,善自防闲。阿宙身为太弟,是沸水边最近的蚂蚁,当然不能自安。
我不愿再想那些复杂的事情。此刻的欢乐,是我们两人的。还能怀孕,令我喜出望外。
天寰和我一起走到廊下,太一指着天空:“那就是参,那就是商,据说是兄弟星。”
阿宙打量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对太一说:“星星都是一样的。谁能说清楚哪颗近些,哪颗远些?参商不过是文酸的杜撰。”
天寰仰望苍穹。好像那只是一面镜子。我把手放在腹部,我不希望阿宙和天寰成为参商。也不希望太一和弟弟有参商之时。让我生个宝玥般贴心的女孩儿。人们说女儿才得父亲的真传。她会有雪色的皮肤,水样的眸子,浅浅的梨涡……让她能描画丹青,能嫁到宫外快意山水。
国家有皇太弟。而中宫在第一皇子后再次有喜。对于朝局来说,并非大好消息。因此我忍着辛苦,减少露面。除了几个左右的亲近人,消息密不透风,连太一都被蒙在鼓里。
八月末,南朝旧家顾氏,何氏,袁氏等三家并浙西农民,联络受赵显案被免官降职的五个朝廷官员。在杭州,越州,福州起兵。檄文送到时,天寰和我在文德殿接见新一批修文殿学士。
当年为我编著书籍的年轻人,逐渐步入中年,担任要职。他们的位置,被各地通过科举和推荐的人才所代替。皇帝特许修文殿学士门从北门入禁中。修文殿的学士会受到皇后庇护,已是公开的秘密。
我读了檄文,道:“三家旧贵,不知变通,遇到新朝,就难免失意。而五位官员,纯因为失职怨愤。身为须眉,为了自己的富贵爵禄而胁迫当地军民反抗,不是太残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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