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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岐听见他说这一句话，似有所觉一般忽然冲着殿外拔高声音喊道：“皇后嫂嫂！”
顾蓁原本守在门前，听见萧岐的声音便连忙推门而入急奔向殿内。
萧屹听到了声响循着侧过脸去，最后一眼看见那帷幕之后提裙飞奔来的女子，轻轻笑了笑：“阿蓁......”
他曾经想说的，是他不相信顾蓁真的觉得她遇见自己真的三生有幸。
她的过去，她的青梅竹马，她的被迫入宫，他都知晓。在他决定立她为皇后的时候，她的故事都被摆在那间密室之中通通呈现在他的眼前。萧屹在看到这些的时候忍不住去猜测，那个说着海誓山盟的女子是否真的如她所言一开始就纯粹的如同上好的玻璃种。
到底什么又是真实的呢？
她为自己的痛苦？
还是为自己的奔波？
她留下的每一滴眼泪，和说过的每一句话？
萧屹那时的痛苦才令他明白过来自己是如何深爱这个女子，爱到他为她的欺骗而肝肠寸断，又为了她的隐忍而心疼，为了她的处境而体谅。
萧屹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身影想见她最后一眼，想让自己在她心里最后一面是笑着的，可是他越来越累已经要睁不开眼睛。
阿蓁，这些心里话，若是你我还有机会在黄泉路上再见朕再说给你听吧。
他到底没有等到。
那么一瞬间，他听见了顾蓁的哭声却再也没有办法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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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顾蓁只看见他慢慢合上眼睛如同往日一般安详睡去，却冥冥中自有一道声音告诉自己所发生的一切。
她似乎听见了山河同哭，所有一切都消失了色彩。她爱与不爱，在这一刻盖棺定论，却多说一句都没有了意义。要听她说什么的那个人已经离开这个人间，多少年的悲欢喜乐都已经随之消失了。
她在这一刻恍然大悟，昔日苏太后的那般无悲无喜的模样并非是矜持着太后之尊的态度，而是和自己纠缠半身爱恨的男人离开了这人间，许多执念也就毫无了意义。
她踉跄的奔到萧屹面前，可是伸出手的时候却犹豫了。
顾蓁颤抖着手想要碰一下萧屹的脸庞却迟迟不敢下手，视线模糊到自己无法确认萧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神情。她的眼泪打在衣襟上令她忘记了呼吸，不停的重复道：“陛下，陛下……”
萧岐纵然悲痛，到底还有理智在。他看着顾蓁这样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上前一步拉顾蓁站起来道：“嫂子，快安排人进来为皇兄换衣裳吧。外头的旨意还得传下去，如何发丧，如何停灵，如何祭拜，都要等嫂子的安排。”
顾蓁茫然的看向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外人面前，有些赧然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又去看着床上的萧屹，心痛道：“本宫知道，王爷放心。一应受命大臣都等在雨花阁处，现在就可以宣诏过来。”
她话音刚落便觉得眼泪又要掉下来，身旁的薄荷连忙上前搀扶住她道：“娘娘，娘娘节哀。”
“这丫头说的是，”萧岐看了一眼薄荷，勉强按捺住痛苦安慰顾蓁道：“嫂子务必要节哀，皇兄在天之灵才能放心。”
顾蓁不想从萧屹的脸上挪开眼睛。她知道现在这时候她多看一眼就是一眼了，否则棺椁一到她与萧屹便是此生不复相见。她会像忘记娘亲一样忘记萧屹，忘记他的模样他的声音，只能够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梦里才能够得以见到一次，只有一次就足够回想好多年。
她听着萧岐在和自己说着什么，反应了很久才道：“是，王爷说的是。薄荷，去叫赵如意和张牧之进来。”
薄荷连忙答应了转出去，顾蓁口中道：“这些日子恐怕要辛苦王爷了。”
萧岐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去看眼前的一切，只是道：“嫂子客气了。”
他大迈步走出了羣祥殿，再次见到春日晴空却发现这世界已经换了一副面孔，吩咐别人道：“本王去暖阁里坐一坐，一会儿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就来告诉本王一声。”
他需要静一静，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件事情的发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沉下心思去解决接下来的所有事情。
顾蓁站在殿中吩咐赵如意道：“后宫之中暂时封锁消息，请太子殿下和乐安帝姬换好了衣裳过来。”
她吩咐完后宫的事情，转头又看向张牧之道：“去传岐山王和雨花阁中大臣过来。再者，吩咐孙保来伺候陛下最后一程。”
孙保来早就在殿外哭成了一团。他伺候了萧屹一辈子，从萧屹还小的时候就跟在萧屹身边，这么多年熬成东宫首领太监，又变成羣祥殿首领太监，将萧屹当成自己的命一般。可是现在萧屹驾崩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思。
孙保来像是一滩烂泥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一把脸之后又变成了体面至极的内相。他带着人走进羣祥殿中为萧屹换上下葬所用的龙袍，嘴里面还念念叨叨道：“陛下，奴婢伺候您最后一回，只怕您去了以后在地底下没有个能伺候您舒舒服服的人，您会不会想念奴婢？奴婢跟了您快四十年了，从来没离开过一天……”
顾蓁看着他的样子就像是魔怔了似的，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自己一边掉眼泪一边往下擦，看着萧屹旒冕龙袍的躺在床上，然后慢慢被抬进了椑木之中。这只是第一层棺，顾蓁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就此被挖空了一块随着萧屹就这样被封在了这里，从此这世间自己重新变成了孤独一个人。
刚刚成为了他的皇后，他就把自己落在了这世间面对着孤独如霜雪的一生。
顾蓁亲手扶着棺椁看着棺木一点点被盖上，又一滴泪落在了上面。
“陛下。”
靖安二年春，她初见这位帝王，说自己名唤阿蓁。
从此以后十几年风风雨雨，朝堂后宫的刀光剑影，自己的所有回忆，都随着这一点眼泪尽数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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