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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只是刚好喜欢你

作品: 冬至白昼最短 |作者:阿Q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05-09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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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顾一切的去爱,才显得格外动人。

【1】

王婶听闻郑冬至回来,买了很多菜。苏慧一到家,先帮郑冬至把行李拿到了楼上,然后就去厨房帮王婶。

郑冬至放完东西下楼,在别墅里找了一圈,别说不见陆尔白了,就连她哥的影子她也没见到。

她一脸悻悻地走去厨房,杵在门口,朝里面问道:“家里其他人呢?”

苏慧以为她是在问郑昼景,赶忙回她道:“小景去数学老师家补课了,要晚上才回来。”

“我哥竟然还补课?”郑冬至像是在听天方夜谭,惊讶地说道,“他什么时候这么上进了?”

“估计是看妹妹都这么努力,想着做哥哥的也不能落后吧。”王婶侧过头来,眯着眼调侃道。

郑冬至耸了耸肩,依旧没走,她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佯装随意地问了声:“尔白哥哥呢?今天是周六,他也没回来吗?”

听她问起陆尔白,苏慧愣了一下后还是微笑着回她说:“几个名牌大学的教授来咱们市图书馆做学术交流,尔白被他们老师叫去图书馆帮忙了,这周应该是不回来了。”

“这样啊。”郑冬至了然地“哦”了一声,得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后,总算舍得离开厨房,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床上把玩着手机,郑冬至犹豫再三,还是给陆尔白打了个电话。如她所想的那样,他的手机依旧是关机状态。

她有些恼火地将手机往床头一砸,拿起枕头边新买的言情小说拆开来看了没几页,最终还是静不下心来,拿着手机出了房间。

王婶正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见郑冬至又下楼来,赶紧叫住她说:“冬至,你打个电话给你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要吃饭了。”

说完,王婶的目光触及郑冬至身上背着的包,她感到奇怪,又问了一声:“冬至,这个点你要去哪儿?”

郑冬至此刻心烦意乱的,满脑子都是陆尔白突然失联的事,根本没有心情理会其他。她面色凝重地朝王婶挥了挥手,道了声:“你们先吃,我出去一会儿。”

说完,不等王婶她们阻拦,就跑出了别墅。

D市图书馆内,学术交流会已经结束,各所大学的教授们正汇聚在会议室外的走廊里闲聊,几个市教育部的官员负责接待他们。市一中的校长跟老师也都在,千方百计想跟教授们多说几句话,只留下一批学生在打扫会议厅。

将厅内的垃圾全部清扫完后,其他人忙着收拾桌椅,陆尔白拎着垃圾筐下楼去倒垃圾,回来的时候,他在楼梯口碰到了早已等候在那儿的陈昭言。

“陆尔白。”陈昭言唤了他一声,然后朝他走近。

陆尔白习惯性地皱了一下眉头,表情困惑地问了一声:“有事?”

陈昭言被他问得有些尴尬,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他的面前,黑亮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他,鼓足勇气道:“我想跟你谈谈。”

“大家还在等我。”陆尔白淡淡地说道,显然并不想与她交谈。

见他抬腿要走,陈昭言赶紧叫住了他,急忙道:“是关于郑冬至的事。”

陆尔白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去,沉默地望着陈昭言。

“那天在南京,你后来是去见郑冬至了吧。”陈昭言凑到陆尔白面前,直截了当地说道。

陆尔白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垃圾筐放在地上,一手插进了裤兜里。

“我知道我跟你说这些话可能不大合适,但是陆尔白,作为同学,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不要相信郑冬至的话,她是在戏弄你。我打小就认识冬至,郑叔叔跟郑昼景一直都很宠她,所以她从小就很自私任性,做什么事从来都不顾及别人的想法,只看她的心情。她不怕伤害任何人,因为除了她哥跟她爸以外,她从不在意别人。你也知道的,她跟郑昼景兄妹之间的感情特别深,她可以为了昼景做任何事。”

“所以,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陆尔白突然打断了陈昭言的话。

陈昭言惊愕地望着他,紧张地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鼓足勇气继续道:“因为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关注你了。我知道你喜欢西城男孩,我知道你喜欢去学校外面的那个旧书店看书,我知道你喜欢喝茶,而且只喝竹叶青。你的很多方面都跟我很像,所以我很早就喜欢你了。可你是知道的,昼景他从小就喜欢我。冬至知道我喜欢你的事,不想她哥伤心,就故意接近你,然后逼着我远离你。我并不是怕冬至会对我怎样才不敢继续靠近你,我是因为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不想把自己搞得太狼狈,不过这并不代表我能任由自己看着冬至欺骗你。我不清楚你对冬至是怎样的心思,但有个东西我一定要给你看,郑冬至她亲过你是不是?”

陆尔白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向陈昭言。

看出他眼里的迷惑,陈昭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郑冬至发到她邮箱里的那张亲吻照拿给陆尔白看。

“这是冬至发给我的,为了逼我远离你。她如果真的喜欢你,怎么会故意让人拍这种照片?显然,她是在利用你来气我。陆尔白,你离冬至远一点吧,她会害死你的。”陈昭言激动地说道。

陆尔白沉默地看着陈昭言手机上的照片,那照片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还记得夜色有点昏暗,风有点凉,天气很是阴冷,郑冬至的嘴唇却很柔软。

她仰着头看他,眼里似有星光在闪烁。

“甜吗?”她调皮地问。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是个甜蜜的陷阱,这是个谎言。

而今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郑冬至果然是在玩他。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陆尔白还是觉得胸口闷得很。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插在裤袋里的右手用力地攥紧,再松开,抬眼,目光清明地看向陈昭言,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陆尔白重新拎着垃圾筐上楼,留下陈昭言一脸震惊地站在原地,望着他孤冷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他就一句“知道了”,不恼也不怒,就这样走了。

对于陆尔白的反应,陈昭言一时间感到无法理解,但很快她就释然了。

他的反应越冷淡,才越像陆尔白。

他不生气、不发火,说明他也没有把郑冬至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陈昭言就心理平衡了,陆尔白不喜欢她陈昭言,也没有喜欢上其他人啊!

最起码,她陈昭言没有输给任何人。

不过陈昭言误会了,陆尔白不是不生气,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生气,而且生气有用吗?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郑冬至接近自己是为了郑昼景,可是愿不愿意被吸引是他的事。如果他不是故意放水,郑冬至能接近到他吗?

只是他知道归知道,跟被人拆穿是两码子事。

陆尔白回到会议厅的时候,其他同学也都整理完毕了。

“陆尔白,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刘成朝他走了过来,惊奇地问道。

“垃圾场有点远。”陆尔白撒谎道,然后将垃圾筐放好,跟着刘成一道出了会议厅。

教育部的人带着老师跟教授们去酒店吃饭了,剩下也没其他事了,陆尔白他们可以回家了。

背着书包离开图书馆的时候,刘成突然想到了什么,朝陆尔白伸出手来:“上次你说手机坏了,我哥这周回来了,你把手机给我,我让他给你修。”

陆尔白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道了声:“不用了。”

刘成奇怪地看他一眼,恍然道:“哦,你肯定买新的了。也对,你怎么说也是郑林的继子,郑林有钱,早该给你换新手机了。”

陆尔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刘成就当他默认了。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走出了图书馆。

刘成要去赶公交车,跟陆尔白挥手告别。

陆尔白目送他离开后,去附近的停车场取他的自行车。刚推着车从门口出来,余光突然瞥到一道身影,他还没来得及躲闪,肩上就被人用力地拍了一下,耳边随即响起郑冬至清脆的声音。

“陆尔白!”

【2】

陆尔白回头,愣怔地望着突然蹦出来的郑冬至。

三月底的D城,冷空气还未完全散去,夜晚的霜露依旧让人觉得寒冷。

郑冬至只穿着一件白色小熊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小皮衣,下身是水蓝色的牛仔裤,裤脚被故意卷了起来,露出白皙纤细的脚踝,脚上是耐克板鞋,完全一副春天的打扮。

一见到陆尔白,郑冬至吸了一下冻得发红的鼻子,疾步朝他冲了过去,伸手就在他的胸口捶了一拳,半委屈半恼怒地质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出来!等得我快冷死了!”

陆尔白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他该生气的,可是面对郑冬至本人,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气。

骂她还是打她?都不能。

他只能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弯下腰给她将挽起的裤脚给放下来,遮住了那裸露的皮肤。

郑冬至见状,急得在他的头顶咋呼:“这裤脚放下去就不好看了,你别给我弄下来啊!”

陆尔白抬眼瞪她,声音微冷地道:“你要好看的话就不要喊冷。”

郑冬至立刻噤声,等陆尔白站起身来,她才偷偷地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幽幽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我短信了?”

陆尔白本来不想回答的,但望着郑冬至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他的心又软了下来,实话实说道:“手机坏了。”

“那我给你买部新的。”郑冬至一把挽住他的手臂,殷勤地说道。

陆尔白侧头冷冷地瞥她一眼,正要拒绝,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陆尔白!”

是陈昭言。

她还没有走,推着车从停车场出来,正好看到郑冬至在纠缠陆尔白,便担心地走了过来。

没想到陈昭言也在这里,郑冬至感到有些意外,很快,她就摆起脸色来,护在陆尔白身前,不让陈昭言靠近他。

“冬至,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艺考考完了?”陈昭言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微笑着问郑冬至。

郑冬至觉得她这是在明知故问,当即白了陈昭言一眼,紧紧地拉住陆尔白的手,宣誓主权般地道:“我的尔白哥哥在这儿,我当然是来接他一起回家吃饭的啦。倒是你,会议都开完了,你怎么现在才走?你也不怕你这么晚不回家,你妈在家等着急了?”

陈昭言瞥了一眼陆尔白被郑冬至拽着的手,眼神生冷,嘲讽道:“你知道陆尔白是你哥哥就好,冬至,希望你好自为之。”

郑冬至被她说得一脸莫名其妙,她松开了陆尔白的手,几步上前,拽过陈昭言瘦弱的肩膀,板着脸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给我把话说清楚点?”

陈昭言毫无惧色地正视郑冬至,冷静地反问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说完,她看向默立在一旁的陆尔白,问道:“陆尔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家跟学校正好顺路。”

陆尔白没说话,推着车就要走。

郑冬至回头看了一眼陆尔白,又转头看向冷笑的陈昭言,瞬间有些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凶狠起来,眯着眼,眼神阴冷地盯着陈昭言,逼问道:“你是不是告诉他了?”

陈昭言不答。

郑冬至轻笑了一声,把头凑到陈昭言的耳边,低声道:“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再招惹陆尔白!”

“冬至,你不要再这么蛮不讲理了!”陈昭言气愤地看向郑冬至,没等她继续说下去,郑冬至扬手就扇了她一记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陈昭言捂着被打的左脸,一脸震惊地望着盛怒的郑冬至,眼眶顿时泛红。

“郑冬至你!”陈昭言气急,她不敢相信郑冬至真的会打自己。就算看在徐帆的分上,郑冬至都不该动她。小的时候,郑冬至没妈照顾,一直都是徐帆带着她跟郑昼景。她也算是徐帆的半个女儿,怎么可以忘恩负义到这种地步。

望着一脸肃杀的郑冬至,陈昭言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郑冬至正在气头上,挥手就要扇陈昭言第二个耳光,举在半空中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拽住,她惊诧地回头,就看到了陆尔白。

“够了,郑冬至!”陆尔白黑着张脸将郑冬至从陈昭言面前拽开,呵斥道,“向陈昭言道歉!”

他的力气很大,郑冬至的手腕被抓得有点疼,但她还是倔强地抬头看向陆尔白,不知悔改地大声道:“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已经警告过她了!是她先不遵守游戏规则的!”

陆尔白气得要伸手打她,但还是忍住了。

“你是流氓还是混混!你凭什么警告人家!游戏!你是把什么当游戏!是把我的人生,还是你自己的人生当游戏!”他咬着牙,表情森冷地对郑冬至训斥道。

郑冬至被他骂得眼眶红了起来,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气不过陈昭言表面看起来装清高,背后却给她捅刀子。

是,她打人是不对,那陈昭言就全对了吗?

什么手机坏了不回她的信息,都是借口吧!是因为陈昭言跟他说了什么,所以他才故意不理她的吧!他觉得自己玩弄了他,但他有没有想过陈昭言说的并不是全部。对,她承认,她一开始接近他确实是别有用心,可是她后来的喜欢是真的呀!

他为什么不来问问她,就直接不与她联系!

郑冬至越想越愤怒,陆尔白握着她的手腕的力气很大,她感觉骨头都要碎了。但看到一脸可怜兮兮躲在陆尔白身后的陈昭言,她又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是这里只有陆尔白跟她,她也愿意放下脸面跟陆尔白认错,但就是因为陈昭言也在这儿,她不愿意让她看笑话,于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地反击陆尔白道:“是不是游戏你自己没感觉吗?你要觉得我在戏弄你的话,那你亲我干什么?”

没料到她会直接当着陈昭言的面说这些,陆尔白的脸瞬间有些发红,他又羞又恼地望着郑冬至,哑然。

是的,错的是他,明知不可当真的事还是当了真,明知不该动心还是放任自己沉沦。

一旁的陈昭言并不清楚陆尔白与郑冬至进展到哪一步了,听到陆尔白主动亲吻了郑冬至时,给她的打击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她起初还以为陆尔白对郑冬至不上心,可是若不上心的话,以陆尔白的性子,怎么会主动接近郑冬至呢?

他怎么能和郑冬至表白呢!

郑冬至年少不懂事,他难道不懂吗?

他们是怎样尴尬的家庭关系,他喜欢她,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下多大的决心啊。

若非他真的喜欢她,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行为。

不,陈昭言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为什么郑冬至这样的人会有人喜欢!

为什么这么优秀的陆尔白会喜欢上这么自私的郑冬至!

不,这是骗人的,这是假的,一定是冬至在撒谎,一定是她勾引陆尔白,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

想到这儿,陈昭言突然正义感爆棚,仿佛郑冬至是那恶毒的巫婆,而她是正义女神,她必须要将邪恶的郑冬至从陆尔白的身边驱逐出去,她不能让郑冬至毁了陆尔白。

她不允许。

所以,她勇敢地站了出来,主动走到陆尔白身前,直视着郑冬至,以一个姐姐的身份,以一个智者的身份来批判郑冬至:“冬至,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都要有分寸。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哥,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不能因为不想我跟陆尔白在一起,就故意去接近他。你明知道他在你家尴尬的处境,还拿来威胁过我,但事情到了你身上,你怎么没有为他想一下,这事要是被你爸他们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他……”

“你闭嘴!你算哪根葱,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你怎么确定我就不是真心的!”没等陈昭言说完,郑冬至怒气冲冲地对她说道。

“好,你说你是真心喜欢陆尔白的,那你敢立刻去告诉你哥和你爸,说你喜欢陆尔白吗?你敢把你对他所做的事全说给你家里人听吗?你敢的话,我就信你!你若不敢,那你就是在撒谎。”陈昭言咄咄逼人地说道。

郑冬至被她逼得一时无话可说。

她喜欢陆尔白是真的,但她的确还没有做好准备要告诉家里人这件事。她虽任性,可不是没脑子,她知道这事一旦爆出来,别说她哥第一个会跳出来闹,她爸以及苏慧都不会同意她跟陆尔白在一起的。

陆尔白将郑冬至的犹豫与纠结一一看在眼里,她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他看得有些心疼。最后,他无奈了叹了口气,将两人分开:“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回家吧。”

“陆尔白,你不能由着冬至她……”陈昭言还想说下去,陆尔白却打断了她。

“这不关你的事。”

一句话让陈昭言瞬间寒了心,突她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这是在干什么?自取其辱吗?

理智告诉她,她该走了,再继续待下去,她就不再是那骄傲的陈昭言。可是情感上,她又放不下陆尔白,心里很难受,可双脚就像被定住了似的,迈不开步子。

就连陈昭言都听得出来他对郑冬至的维护,可郑冬至却听不出来。

她这会儿在气头上,本就不聪明的脑子此刻就跟倒了糨糊似的一团糟,耳边有嗡嗡声起,传出去的声音都不像是她自己的。

陆尔白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可她还是红着眼再度逼问陆尔白:“你为什么要亲我?还跟我表白!你是在玩我吗?还是在报复我?”

这几句话要比郑冬至之前所有的所作所为都让陆尔白生气,这真的彻底激怒了陆尔白。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开始无理取闹的郑冬至,颓然地道:“你非要这么想也可以。”

旁人都听得出来陆尔白的言不由衷,只有郑冬至听不懂,她的眼泪瞬间掉落下来,但又不想被陈昭言嘲笑。她连忙伸手慌乱地擦了把脸,一把推开了挡在她跟陈昭言之间的陆尔白,蛮横地踹了一脚陈昭言停在一旁的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跑了。

陆尔白僵立在原地,双手攥紧成拳,望着郑冬至离去的身影,略显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3】

陈昭言来不及躲闪,被郑冬至踹倒的自行车直接倒在了她的身上,她吃痛地叫了一声。车筐上面的钢丝在她光滑的手背上刮了一道五六厘米长的口子,血汩汩地往外流。

陆尔白听到叫声转过头去,看到陈昭言手背上的鲜血,连忙朝她走过去,伸手帮她按住还在流血的伤口道:“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只是皮外伤而已,买点红药水涂一下就可以了。”陈昭言还在因陆尔白帮郑冬至的事而耿耿于怀,虽然内心很委屈,但她还是坚守着自己的自尊心,拒绝了陆尔白的好意。

陆尔白也没有勉强,将自己的车停在图书馆门口,然后推着陈昭言的车,陪她去了附近的药店买了治伤的药。

帮陈昭言清理完伤口后,陆尔白又骑着车送陈昭言回家。

这一次,陈昭言没有拒绝。

陆尔白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对陈昭言有多少好感,而是因为陈昭言是因郑冬至才受伤的,于情于理,他都该给郑冬至收拾这个烂摊子。

陈昭言终于如愿以偿地再一次坐在了陆尔白的车后座上,心情却是五味陈杂。

一路上,她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再自取其辱地去过问陆尔白与郑冬至的事,可最终她还是忍不住问陆尔白:“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郑冬至?”

陆尔白正在专心骑车,听到她突然问这些,迟疑了一下。

陈昭言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当她希望陆尔白不要回答时,陆尔白却诚实地“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陈昭言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实在无法理解陆尔白为什么会喜欢上郑冬至。郑冬至到底哪里比她好?为什么她的性格明明那么讨人厌,可还是有很多男孩喜欢她,难道就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吗?

她很想向陆尔白问个清楚好死个明白,可人家已经把态度放得这么明显了,她再不知进退下去,就显得她太小家子气了。

她陈昭言素来自视甚高,何时这么卑微过?所以最后她也只是避重就轻地多问了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对冬至的感情?这事如果被郑叔叔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反对你们在一起的吧。以昼景的性子,你跟你妈妈在郑家的日子都不可能好过下去了。”

她说的都是实情,陆尔白心中早就有了考量。他本打算等高考结束后再好好审视他与郑冬至的关系的,该向大人说明白的就去说,该请求他们理解的就去求。其实他不怕被刁难,也不怕在郑家日子不好过,只要郑林不迁怒于苏慧,他只身离开郑家也无所谓。可是这一切,都得看郑冬至的态度。

任何一段感情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如果郑冬至的心不够坚定,就算他为了她与全世界战斗,她最终也会抛下他离去。

他对这段感情设想过无数的阻碍,也想出了相应的应付对策,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最基本的问题——如果,如果郑冬至并没有那么喜欢他,那该怎么办?如果她的爱不够深,又该怎么办呢?

而他呢?

他到底有多喜欢她,是否已是深爱?

答案只有时间才知道。

因为还没有继续往下走,所以这会儿他没法回答陈昭言。也许今晚一过,郑冬至可能再也不会理他了,那样的话,陈昭言的担心也就是多余的了。

思索再三,陆尔白的车已经骑到了陈昭言家公寓楼下。

陈昭言从车上跳下来,手捂着被纱布包扎好的伤口,站在陆尔白的身旁。

陆尔白帮她把车停在了车库,然后抬起双眸正对着她,表情诚恳而又真挚地请求道:“我跟她的事,你能不能先帮我保密一下?”

不是“我们”只是“我”,陆尔白在以他个人的名义请求陈昭言。

这对陈昭言来说,是多么过分的请求啊!

他明知道她喜欢他,却请求她为他喜欢上别人而保密。

陈昭言当场委屈得要流泪,但她还是强忍着眼泪,一脸倔强地对陆尔白说道:“你知道吗?这种时候我特别讨厌自己跟你相像,不管什么时候都太冷静理智,因为这会让我忍不住去理解你,再答应帮你。不过陆尔白,我可以暂时不跟任何人说这件事,但也请你明白,我并不是个爱没事找事的人,我之所以放下我的骄傲与自尊心来提醒你当心冬至,那是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陈昭言说完这段话的时候,眼眶已经通红。

陆尔白愧疚地对她鞠了个躬,神情淡漠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三个字,这是他所能给陈昭言的唯一的回答。

一直忍着眼泪的陈昭言最终还是哭了,她站在楼道口,望着陆尔白渐渐远去的身影,眼泪慢慢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孩,也是第一次因为他而流泪。

青春里,多的是求而不得的爱情,有时候正是因为有了缺憾才让人觉得更加刻骨铭心。

从景盛花园离开之后,陆尔白又回到图书馆取了自己的车,然后骑车回了学校,并没有回紫园。

整个宿舍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都放假回家了。他独自回到宿舍,拿白天热水瓶里打好的热水泡了碗泡面当晚饭。

那水不够热,面条都泡不软,但他还是将就吃着,脸上看不出多少悲喜。手边的茶壶里放着新泡的竹叶青,黄绿色的茶叶沉在壶底,像休眠的海草。

面才吃了一半,陆尔白突然听到有人敲门。这种时候除了楼下的宿管阿姨,就没人会来找他了。

陆尔白放下手中的泡面碗去开门,来人果然是宿管阿姨。阿姨告诉他,他妈打电话找他。

陆尔白的手机坏了,谁也打不进来,他还没来得及跟苏慧说这件事。苏慧联系不到他,就只好打了他们宿管处的电话。

宿管阿姨是认得陆尔白的,也大致从其他同学嘴里知晓些陆尔白家里的情况,她是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孩子,所以找到陆尔白后,她直接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了他。

陆尔白感激地接过手机,背过身去打电话。宿管阿姨见状,识相地找借口说自己楼下还有事,一会儿再过来拿手机,然后就先走了。

陆尔白熟练地按了苏慧的手机号拨打了出去,电话很快就被接通,里头传来苏慧焦急的声音。

“你去哪儿了,手机怎么打不通?你在干什么呀?”苏慧劈头盖脸地质问道。

“手机坏了。”陆尔白心平气和地回答道。

苏慧闻言,语气才变得缓和了些,嗔怪儿子道:“手机坏了那这周你怎么不回来?你拿同学的手机打电话给我说要跟老师去图书馆帮忙的时候怎么不说手机坏了?尔白,你要妈妈跟你说多少遍你才明白,我跟你郑叔叔现在是一家人了,这里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家。昼景跟冬至对咱们的态度也不像以前那样了,你回来住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活得糊涂点呢?你郑叔叔厂里现在出了事,妈一个女人家帮不了他什么,心里很乱,也找不到说话的人,这时候你要是住在家里的话,妈心里就会好过多了。”

“知道了,妈。”听苏慧越说越激动,陆尔白赶紧出声附和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要真知道的话,就多回来看看妈。妈也懂你,要实在不想搬回来也没关系,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该吃的吃,该买的买,别舍不得花钱。明天我去店里给你买部新手机,反正是周日,你也不用上课,就回来一趟拿手机。”

“嗯。”陆尔白无奈地应了声,然后问,“妈,你找我还有其他事吗?”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就想问问你,冬至她有没有来找过你?吃饭前,她说出门有事,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打她的手机也不接,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王婶已经让小景去找她了,也没个回信过来,我就是有点担心,随便问问你。你叔叔这两天没法回家,嘱咐我照看着点家里,这两个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吧。”陆尔白虽嘴上安慰着苏慧,但心也不由得跟着提了起来。

想起郑冬至消失前的样子,他眉头蹙起,脸上的表情有些慌了。

苏慧看不到他,也没指望陆尔白能给她一点郑冬至的消息,毕竟连她哥都找不到她,陆尔白又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哪里。所以又简短地叮嘱了儿子几句后,苏慧就挂了电话。

陆尔白下了楼,将手机还给了宿管阿姨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被放在一旁的半碗泡面已经胀了,没法吃了。

陆尔白也不觉得饿,他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拿着外套出了门。

【4】

郑冬至从市图书馆离开后,在马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上车,她也不说要去哪里,就扔给了司机一百块钱,让他先在市中心兜圈子。

兜了好几圈后,郑冬至的心情还是很糟糕,只要一想到陈昭言跟陆尔白还待在一块,她就抑制不住体内的怒火。最后,她实在受不了,给一直暗恋她的沈楷峰打了个电话。

郑冬至对沈楷峰素来避之不及,她会主动打给他,只会因为一件事,那就是找他帮一个连郑昼景都无法帮她的忙。

郑冬至打电话的时候,沈楷峰正跟朋友们在市区新开的一家量贩式KTV里唱歌,听到手机响,他看到屏幕上的“郑冬至”三个字时,当即激动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拿着手机到走廊里接电话,一开口就向郑冬至表达自己有多惊喜。

郑冬至完全没心情听他讲他有多高兴,她直接在电话里把用意给挑明了,让沈楷峰请几个人去找陈昭言的麻烦。

陈昭言的名字对沈楷峰来说并不陌生,他是沈谦的独生子,因为父辈的关系,他自幼就认识郑氏兄妹,跟郑昼景又是好哥们儿,所以不仅知道有陈昭言这个人,更知道这陈昭言还是郑昼景喜欢了多年的姑娘。因而在听到郑冬至说要去找她的麻烦时,他吓了一大跳,赶紧劝阻郑冬至道:“冬至啊,你可别跟我开玩笑啊!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陈昭言,但你也用不着请人去找她的麻烦吧。而且认识你哥的谁不知道这陈昭言是你未来的嫂子,谁敢找她的麻烦啊!这事要被昼景知道了,指不定发多大的火呢!”

“你唠唠叨叨个不停干什么?谁说她是我未来嫂子的?谁给判定的!经过我的同意了吗?这事要能被我哥知道的话,我有必要来找你吗?”

“冬至,你先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跟她是不是吵架了?女孩吵架很正常的,你若是真不喜欢她,别理她不就行了。反正我听我爸说你都艺考完了,学校也没必要再去了,你见不着她,她也恶心不到你,咱们也就没必要找人去打她吧。”沈楷峰小心翼翼地帮郑冬至顺毛道。

郑冬至这会儿一肚子的火,哪里听得进这些话,她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冲着沈楷峰发火道:“谁让你去打她了?我是让你去吓她一下,让她以后离我哥和我家的其他人都远点就行了,反正她也不喜欢我哥。好了,你就别再跟我废话了,我就问你一句话,这忙你帮不帮?”

“我帮你是可以,但是冬至,我能不能提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

“今天我生日,我朋友他们都在帮我庆生,我们在‘棒棒糖’唱歌,你能不能过来一起玩一下,也算是陪我过生日了。”沈楷峰低声下气地请求道。

有事求人,当然不能不低头。

郑冬至就算是再不想见沈楷峰,这个条件她都得答应。

何况沈楷峰对她确实挺好的,她每年过生日,能不邀请就不邀请他,他也没生过她的气,照样每年都给她买很贵的生日礼物,托郑昼景带给她。

而她别说从没给他买过礼物了,就连他什么时候生日她也不知道。

毕竟男孩不像女孩,每年生日都像是过新年,恨不得昭告天下,越热闹越好。像沈楷峰跟郑昼景他们就很少过生日,一般都是想起就过一下,忘了也就算了。

“我来可以,但这么晚了,我可没工夫给你去买礼物。”郑冬至傲娇地说道。

沈楷峰高兴得连连说“好”:“你能来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明明是很肉麻的小情话,郑冬至却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果然甜言蜜语这种东西,还是得喜欢的人来说才显得动听。

郑昼景刚从补课老师家出来,还没到家就接到了王婶的电话,说郑冬至出门很久了都没有回家,手机也打不通,让他去找人。

他通知了手下所有的兄弟,把郑冬至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才发现这跟在大海里捞针没什么不同。

其他女生放假了还会去朋友的同学家玩,但郑冬至班上的同学都不喜欢她,她也没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郑冬至日常的娱乐活动除了郑昼景带她出去玩,就是在她的公主床上看那些无脑的言情小说。

郑昼景问遍了所有可能知道郑冬至下落的人,唯独漏了陈昭言跟沈楷峰。因为他知道郑冬至有多不喜欢这两人,她就算无聊到一个人去商场逛街,也是不会去找他们的。至于陆尔白,郑昼景根本就没他的联系电话,也没打算问他。

若不是有人正好看到郑冬至跟几个男生在“棒棒糖”玩,告诉了郑昼景,郑昼景就算是找到天亮也想不到郑冬至会跟沈楷峰在一起。

接到消息后,郑昼景跟朋友们火急火燎地离开环球大厦去KTV找人。经过中央公园的时候,他们正好看到上次欺负冬至的陈恺跟他的小弟在操场上打篮球。

郑昼景让司机直接靠边停车,然后给王婶打了个电话,让她派老李去KTV接郑冬至,自己则带着一帮兄弟穿过马路,去操场那边找陈恺的麻烦。

陈恺打篮球打得正欢,耳边全是围观的女生刺耳的尖叫声。他骄傲得完全摸不着东南西北,根本没有注意到危险的来临。等他发现时,郑昼景已经带着人将他们给围了起来。

陈恺内心大叫一声“不好”,丢下篮球就要跑,郑昼景伸手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拽到自己面前,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打。

其他人都不用等命令,也都纷纷动起手来,篮球场上顿时乱成一团。

陆尔白骑着车从学校里出来,沿着大街小巷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郑冬至的影子。

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最终,他决定先回紫园看看,说不定郑冬至已经回家了。

陆尔白到紫园的时候,王婶刚跟郑昼景通完电话,在跟苏慧商量谁去KTV接郑冬至。老李的女儿生病住院了,这两天晚上他都在医院照顾女儿,所以王婶她们不想麻烦他。

看到陆尔白进门,苏慧很是惊讶,但很快就迎了上来,询问儿子:“你怎么回来了?吃饭了没有?”

陆尔白点了点头,假装随意地撒谎道:“宿舍突然停电了。”

“哦。”苏慧了然地应了声,回头跟王婶继续商量郑冬至的事。

王婶年纪大,又没怎么去过KTV这种地方,跟她说了她也不一定找得到地方,因而苏慧让她留在家里,她自己去接郑冬至。

王婶看陆尔白回来了,苏慧又刚出月子不久,晚上寒露重,就让苏慧留下来陪儿子,她去接。反正是打车去,就算她不认得地方,那开车的师傅总归是认得的。

两人你推我搡之际,在一旁的陆尔白突然开口,沉声问道:“是要去接郑冬至吗?她在哪里?”

苏慧跟王婶都停下来,看向陆尔白,然后相视一笑,最后决定让陆尔白去接。

王婶刚说完KTV的名字,陆尔白就匆匆出了门,骑着车离开了紫园。

苏慧追出门,忍不住担忧地叮嘱道:“尔白你慢点,路上注意安全!”

回答她的只有陆尔白渐渐没入黑夜中的背影。

【5】

郑冬至坐在包间最中间的位子,右手边坐着大寿星沈楷峰,左手边坐的是一个脸上长着小雀斑的女孩。身前的大理石茶几上放着十几个空瓶,一群人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有人嚷嚷着:“郑冬至再喝,你迟到了你就得再喝。”

郑冬至耷拉着头,难受地闭着眼,摆摆手,哭丧着脸,大声说:“我不要喝了,一点都不好喝,我要吐了。”

“那不行,郑冬至你必须得喝,咱们楷峰生日,你从来都不来,他那么喜欢你,你不喝就是不给我们这些人面子!”有人醉醺醺地叫板道。

郑冬至的胃里难受极了,她烦躁地推开那些在她眼前乱晃的手,一边说“不要”,一边摇晃着身子要出KTV的门。

那些人不依不饶地挡在了门口,不让她出去。

她有些生气了,黑着脸,伸手要打人。

沈楷峰及时站了起来,拉住躁动的她,连哄带笑地对朋友道:“我替她喝!我喝成吗?你们别闹她了!”

“哟,沈楷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忙着给你敲边鼓,你怎么自己给自己下套了?她这还没成你的人呢,你就这么急着跑出来护短。”有人一脸奸笑地嘲讽沈楷峰。

沈楷峰乐呵呵地笑着,一手抱着郑冬至,一手接过啤酒瓶帮她挡酒。

郑冬至被沈楷峰圈在怀里,鼻子里都是他身上那浓郁的香水味。她闻得胃里更加恶心了,当即一把推开了沈楷峰,撞开了挡在门口的那群人,捂着嘴跑出了包间。

之前坐在郑冬至旁边的雀斑女孩见状,连忙跟了出来,追上在走廊里乱撞的郑冬至,一脸担忧地问:“郑冬至,你还好吗?”

郑冬至难受地扶着墙壁,眼神迷惘地看着来人。她隐约觉得眼前这个女生有点眼熟,但就是叫不出名字来。

对方倒是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自我介绍道:“我是张冉,跟你哥哥是一个班的,我跟沈楷峰是表兄妹。你是不是胃里不舒服,想去洗手间,又找不到路,我带你去好吗?”

郑冬至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

张冉扶着郑冬至去了洗手间,郑冬至在里面吐,她在走廊里等着。

没多久,沈楷峰找了过来,看到等在外头的张冉,小声地问道:“冬至呢?她还好吗?”

“吐得挺厉害的,你那些朋友真过分,明知道她不会喝酒,还一个劲地灌她喝。你也真是的,都不拦着他们。现在她醉成这样,一会儿可怎么回家啊!”张冉有点生气地指责沈楷峰道。

沈楷峰不以为意地笑笑:“我想拦也拦不住啊,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他们,他们只是爱开玩笑,也不会真把冬至怎么样的。何况有我在呢,她喝醉了,我可以送她回家啊!”

“你倒想得美!郑昼景要是知道你带他妹妹喝酒,指不定要发多大的火呢!好啦,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附近的便利店看看有没有醒酒药卖,给她吃点,说不定她会感觉好点。”

“要不我去买吧?”

“还是别了,你也喝了酒,我看你站都站不稳了。”张冉在沈楷峰的背上用力地拍了一把,然后笑着走了。

她说得没错,沈楷峰的确有点虚。他也不会喝酒,一喝酒就脸红,刚半杯啤酒下肚,他就觉得全身都在发热。论酒量的话,说不定还不如郑冬至呢。毕竟郑冬至一开始喝两瓶就跟喝白开水似的,一股脑喝下去面不改色。

张冉一走,沈楷峰就站不住脚地摔坐在洗手间外面的走廊里,背靠着冰凉的大理石墙壁上,身上却还是觉得热,也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怎么的。

郑冬至在洗脸盆那儿吐了很久,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才感觉好受点。她对着墙上的镜子洗了把脸,又漱了一下口,整理了一下仪表后出了洗手间。

虽然脑子清醒了许多,但身体里的酒劲还没有完全散去,她这会儿走路还是歪歪扭扭的。

看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的沈楷峰,郑冬至就气不打一处来,想都没想就抬脚踹了他一下,大着舌头咒骂道:“沈楷峰你个王八蛋,我好心过来给你过生日,你竟然给我下套,让你朋友灌我的酒!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沈楷峰被她踹了,非但不觉得疼,还呵呵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伸手要抓郑冬至,一边委屈地嚷嚷道:“冬至,我哪敢啊,我就算给其他人下套,也不敢给你下啊!”

郑冬至本能地避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嘴里气呼呼地道:“我要回家了。”

她的双腿还有些发软,走不快,没走几步就被沈楷峰给追上了。

沈楷峰从后面一把抱住郑冬至,滚烫的脸贴在她白嫩的脖颈上,像有把火在他的身体里燃烧似的,他全身都烫得厉害。

双手一触碰到郑冬至的脸,就像碰到了冰凉的水,他再也舍不得放开,张嘴就要往她脸上贴,嘴里难受地叫着:“冬至,你别动,别动!”

郑冬至被他吓得不轻,顿时酒全醒了,连忙伸手推他。但他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推不动。

她吓得哭了,张嘴朝着沈楷峰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上去,趁着他吃痛之际,一脚用力地踩在他的脚背上,慌张地往前跑。

没跑多远,沈楷峰又追了上来,整个人就像发疯了似的,红着眼一把扯过郑冬至的衣领,随手推开一个包间的人,就将她推了进去。

包间里一片黑暗,正好没人。

郑冬至尖叫着拼命挣扎,一边哭一边骂他:“沈楷峰你个王八蛋,你干什么!我要报警!”

混乱间,郑冬至一巴掌用力地打在了沈楷峰的脸上。

沈楷峰顿时愣了愣,眼神变得清明了些,他神情恍惚地看着沙发上一脸狼狈的郑冬至,顿时慌了,惊恐地解释道:“冬至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等他说完,郑冬至黑着脸,表情阴狠地又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推开他,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双手紧紧揪着被撕坏的衬衫领子。

沈楷峰急急地追下沙发,跪在地上,拉着郑冬至的手道歉:“冬至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喝醉了,你原谅我吧。”

郑冬至满脸泪痕地瞪着他,恶心地甩开了他的手,绝情地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还有,短期内,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6】

陆尔白骑车从紫园出来后,到了附近最近的公交车站,将自行车锁在了路边的围栏上,然后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一上车,他就急切地向司机报了王婶告诉他的KTV名字。

他从没去过那种地方,与其他骑着车慢慢地找,还不如直接打车来得省时间。果然司机一听就知道那家KTV在哪里,立刻发动车子朝前驶去。

D市的司机都爱聊天,在路上,司机缠着陆尔白话家常。

陆尔白因为担心郑冬至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他还是礼貌性地回了几句,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窗外看,生怕郑冬至在路上走会被他错过了。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跟饭点,路上的车子并不是很多。没过多久,陆尔白就看到了“棒棒糖量贩式KTV”几个荧光大字高高地挂在商场的墙壁上,下面是还在营业的肯德基。

前面是单行道,司机将车停在了KTV对面的马路边。

陆尔白付了钱,连找零都忘了拿,直接下了车,匆匆穿过马路,坐电梯到了六楼的KTV。从电梯里出来,他才想起王婶没告诉他郑冬至在哪个包间。

陆尔白估摸着也不是王婶没说,而是她也不知道。

问前台也没用,郑冬至又不是大明星,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她。无奈之下,陆尔白只好一个个包间地去找。

还好,在当时那个年代,“KTV”这种新兴的娱乐场所都是有钱人才会去的地方,还没到宾客满座的地步。陆尔白一连找了好几个包间,除了一两个包间里有人唱歌外,其他都是空的。

虽然唱歌的人少,但这家KTV还是很大,一个个找也要费不少工夫。他又推开了一个包间,包间里有一对男女正在做事,看到陆尔白进来,女的吓得连忙护住身体大声尖叫,男的则气得拿起桌上的红酒瓶就朝着陆尔白砸了过来。

陆尔白红着脸一边道歉,一边关上门。

酒瓶砸在门边上,当场碎裂开来。

陆尔白的脸被碎玻璃碴刮了几下,立刻出血了。

他顾不得擦脸,直接走向下一个包间。

若不是遇到张冉的话,陆尔白估计还得找很久。

张冉出去给郑冬至买药回来,正好看到陆尔白在走廊里一个一个包间地找人。

陆尔白在市一中也算是个名人,张冉一眼就认出了他。

念及他与郑家的关系,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陆尔白是来找郑冬至的,便赶紧追上去,叫住了陆尔白。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陆尔白惊愕地回头,于是便看到了张冉。

张冉是他们班的班长,陆尔白是他们班的数学学习委员,张冉的班主任跟陆尔白他们班的数学老师是在一个办公室,所以两人没少在办公室里见过面。

陆尔白认得张冉,却叫不出她的名字,他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张冉看出了他的焦急,主动问道:“你是来找郑冬至的吧?”

陆尔白愣了一下,点点头,急声问:“你知道她在哪里?”

“之前她去洗手间了,这会儿应该回包间了,我带你过去。沈楷峰是我表弟,今天是他生日,图高兴就请了一帮朋友来这儿玩。那群人挺能闹的,竟然还喝了酒,郑冬至也喝了,我还担心结束后她该怎么回去,还好你来了。”张冉一边解释一边带着陆尔白到了沈楷峰定的包间。

推开门一看,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一个男生抱着啤酒瓶在唱张学友的《吻别》,却不见郑冬至跟沈楷峰。

张冉蹙着眉头,回头看向神色凝重的陆尔白,咧着嘴道:“可能还在洗手间没回来,冬至她喝多了。”

“洗手间在哪里?”陆尔白冷着脸问,没有多看一眼包间内乱糟糟的景象。

张冉手指了指左手边的走廊:“这里过去,转个弯就是了。”

陆尔白没再多说,扔下张冉转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正好看到有个女生从洗手间出来,陆尔白想都没想,拉住她的手臂问道:“请问一下,您有没有看到里面有个女孩在吐,她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件黑色衬衫、牛仔裤。”

那女生一脸奇怪地看着陆尔白,摇了摇头:“没有,里面就我一个人。”

“谢谢。”陆尔白放开了那个女生,有些丧气地在洗手间外的走廊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准备回包间找张冉。

他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郑冬至”的名字。他下意识地回头,正好看到另一条走廊的一个包间里走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生,身后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男孩追了出来,拽着她的手在道歉。

陆尔白的双脚像被定住了似的,再也走不动。

“沈楷峰,你不要再碰我!我要走!你放手!”郑冬至愤怒地朝沈楷峰吼道,挣扎着要从他的手中挣脱。

突然,她感觉有一道目光在紧紧地盯着她看。

她警觉地抬起头朝前看去,看到来人时,她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刹那间掉落下来。

像是做坏事被逮到的孩子,她本能地伸手护住自己被撕坏的衬衫,一种莫名的羞耻感席卷了她。

第一次,她那么不想见到陆尔白。

陆尔白的眼睛自郑冬至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过。

他快速地将她扫视了一番,微凉的目光掠过她被撕坏的小熊衬衫领口,最后停留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几处朱红色的痕迹上,眼神顿时冷冽下来,此刻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

“他是谁?”气氛冷至冰点,沈楷峰一脸醋意地看着陆尔白问郑冬至。

郑冬至趁机挣开了他的手。没等她回答,陆尔白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面无表情却又干脆利落地脱下身上的运动服外套直接套在了她的身上。

郑冬至红着眼静看着他,眼泪又一次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她不知道该跟他说点什么,是撒娇地叫一声“尔白哥哥”,还是说一声“对不起”。

不管她想说什么,对陆尔白来说都不重要。

他大力地一把将她拽进怀里,微冷的唇瓣贴在她的耳畔,说了一句:“我们走。”

说完,他揽着郑冬至瘦弱的肩膀,转身就走。

沈楷峰见状,连忙追了过来,挡在他们面前,不依不饶地问陆尔白:“你到底是谁,凭什么带走冬至?”

陆尔白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抡起拳头就往沈楷峰身上揍。都说了,他从小就是个练家子,拳头比谁都硬。沈楷峰才挨了几拳,鼻子就开始出血,嘴里大声地喊“救命”。

郑冬至怕沈楷峰引来他的朋友们,到时候会对陆尔白不利,连忙拉住失控的陆尔白,哭着拦道:“别打了,我们走,尔白哥哥,我们回家。”

听到郑冬至哭了,陆尔白才住了手,攥着沈楷峰的衣领,发狠地威胁道:“你再敢碰她,我就杀了你。”

沈楷峰被打得瘫软在地上,哪还有力气回他。

陆尔白没再看他,拉过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郑冬至,将她搂进怀里,带着她离开了KTV。

电梯里,郑冬至的脑袋被陆尔白的手用力地按在他的怀里,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眼泪润湿了他那件有些旧的灰色衬衫。他的胸膛很温暖,手却很冰冷。

郑冬至哭了一会儿,不哭了,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抬起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声音沙哑地说:“陆尔白,你的手在颤抖。”

“别说话。”陆尔白闭着眼,没有看她。

电梯门开了,没有人出去,四周静得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陆尔白。”郑冬至忍不住又叫了一声,伸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垂在身旁颤抖的手。

十指相扣的一瞬间,他终于肯睁开眼看她了,那双澄澈的眸子里似乎有泪光在闪烁。

他看着她,不说话,只是别开了眼。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很难受,很痛,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想骂她,却更心疼她。

看他这样,郑冬至心里也不好受,但她还是强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微笑地踮起脚,凑到了他的耳边,哽咽着说:“你不要怕,我没有受伤。我还是很干净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脏东西,就算为了你,我也不会弄脏自己的。你不要嫌弃我,也不要闭着眼睛不看我。”

她的眼泪落在了他的脸上,像是刀刺在了他的心上。

陆尔白长这么大,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痛都受得了,却偏偏见不得郑冬至的眼泪。

他忍不住伸手给她擦眼泪,问:“郑冬至,你真的喜欢我吗?”

郑冬至红着眼眶抽泣,仰起头看他:“如果我说是你信吗?”

“你说的我都信,只要你说。”

“陆尔白,我喜欢你是真的。你呢?你喜欢我吗?”

陆尔白没有回答,他俯下身,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最后吻住了她翕张的唇。

这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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