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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邹灵雨还如提线木偶般任凌晔摆弄,一听凌晔有意摘下自己镯子,顿时急了。
说着不行的同时还想缩回手,可才往后挪了一下便被扯住。
她仔细一瞧,凌晔手指还勾着她的玉镯,就是想缩手也不能如愿,只得卸去力道放弃。
软软垂下手后,邹灵雨撞见凌晔目不转睛在打量自己,眼神饶有兴味。
想到自己方才过激的反应,邹灵雨面色一僵。
她在凌晔面前竟然那种态度!
回过神来,恐惧像虫蚁爬上自己身子,密密麻麻,令她满心胆寒。
可凌晔并未露出不悦,意识到这点,邹灵雨缓了缓心绪,垂首低低解释了句:“这是我母亲所赠,不能摘。”
也不想摘。
细甜的嗓音轻飘飘如落羽,毫无魄力,语调还可怜巴巴的,唯话中内容却是十分坚定。
她并没有给出取下镯子的选择,因为这个可能性压根不在邹灵雨的考虑当中。
什么她都能妥协,唯有母亲留下的赠物,邹灵雨不想退让。
邹灵雨长睫颤颤,不敢直视凌晔双眼。
凌晔闻言却只是轻轻“哦”了声,松开勾着她玉镯的指,没再追问。
他将那串沉香佛珠往上再挪了挪,仔细绕好。
珠子上木纹细密清晰,醇厚的果仁香气淡淡散发出来,在这满是药香味的房里增添一股异香。
手串尾端的线穗是乌色,垂在邹灵雨嫩白腕下,端得是黑白分明。
凌晔伸手拨弄,流苏晃动,扫到邹灵雨的皮肤,轻轻的,就像被眼睫毛擦过那般。
邹灵雨的手指蜷了蜷,忍下痒意。
“好了。”
凌晔顺势替她放下衣袖,遮住那截白得晃眼的细腕。
玉镯邹灵雨戴得久了,已是习惯它的存在。
如今左手腕子上多了一副沉香手串,她以另只手隔着衣袖轻抚。
想到今日本该给公婆敬茶,邹灵雨迟疑问道:“夫君,若我想把缝制的鞋袜护膝等物赠与父亲母亲,可有法子?”
喝了新妇奉上的茶,新妇便可改口唤公婆作父母,少了喝茶的仪式,邹灵雨都已嫁了进来,自是将闵国公夫妇以父母称之。
大楚习俗,新妇敬茶当日,当为公婆奉上手制鞋袜等物以表孝心。
没实际见上面,闵国公夫人都派人赠了礼,邹灵雨觉得她也应当做个表示。
凌晔瞥了她一眼,笑了下,“娘子倒是有心。”
他往旁靠在床柱,低咳几声,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后,才缓缓说道:“母亲的你让袁叔派人送去就行,父亲在边关,也可以先将鞋袜装好交给袁叔,过几日交付家信时可一同送出。”
一次说太多话,凌晔喉咙微痒,皱起眉轻咳。
还未咳出声,邹灵雨已先倒好了茶水,递到他面前。
凌晔一顿,瞟了她一眼,接过后饮下。
温水润过嗓子,凌晔审视乖巧站在一旁的邹灵雨。
还算机灵。
得凌晔指点,邹灵雨便出去寻了袁叔。
凌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轻哼了句:可真殷勤。
午时日光正盛,袁叔用完膳正在院子里消食,顺带看看哪些植栽长得过于茂密,记下准备让人修剪。
瞧见邹灵雨站在檐下似要寻他,袁叔“哎哟”了声,忙收起悠闲,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邹灵雨面前。
“少夫人。”他恭敬喊了声。
邹灵雨将来意告知他,袁叔乐呵呵应了。
“这是小事,交给小的便是。”
“另外还有一事……”邹灵雨迟疑了下,不晓得这事该怎么安排。
袁叔很有耐心,原本对邹灵雨印象就好,何况自打她嫁进来后,公子连早膳都多用了一碗,更是让他对邹灵雨另眼相看。
“少夫人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便是。”
袁叔也不催促,态度又如此温和,邹灵雨便同他商量:“其实,我还备了一份要给二公子的荷包,只是不知道小公爷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除长辈外,她给小辈也备了礼物。
可这闵国公二公子处境实在尴尬,就连邹灵雨也都不晓得该如何应对为好。
袁叔没想到是此事,听了倒是愣了会儿。
他这一滞,邹灵雨面上的担忧越来越浓,秀眉缓缓蹙起。
“若是不妥,要不我还是别送了吧?”
她实在不知道凌晔与这个庶弟感情怎么样,若因赠礼惹了凌晔不快,从此夫妻不和,那可不是邹灵雨希望的结果。
袁叔慈祥地笑笑,安慰她:“长嫂的心意,不碍事儿的,公子待二公子虽离兄友弟恭尚有段差距,但关系却没有交恶,少夫人可将二公子视为弟弟一般看待,公子心中不会有所疙瘩,大可安心。”
听袁叔这么说,那礼物一事应是稳妥了,邹灵雨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多谢袁叔,那便劳烦你了。”
也幸得二公子在边关而非与他们同住,否则邹灵雨还得更加烦恼。
闵国公夫人因情伤独自上了佛山,当时被留下的凌晔面对这个弟弟,又会是什么感受?
邹灵雨稍想了下,便觉沉重。
待袁叔走远,甜雪终于寻到机会再同邹灵雨说话。
方才她和问枫一起看了看,邹灵雨身上没伤,气色也算好,着急了整日的心才算是寻到归处。
担心完了主子的人身安全后,又换担心旁的。
甜雪问她:“少夫人,您出于礼节要送谁礼物,偷偷送了便是,小公爷难道还会去打听吗?”
邹灵雨被她这话问得笑了出声,“正大光明,何须偷偷去送?小公爷是我夫君,夫君都不喜的人我要是同对方示好,这让小公爷如何看我?”
甜雪皱紧眉,一下就被绕进去了。
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啊?
问枫却是夸了邹灵雨,“少夫人行事周全,如此也稳妥些。”
他们都知道凌晔恶名,言行举止如履薄冰,邹灵雨此举已小心得不能再小心,若还惹了凌晔动怒,邹灵雨也无可奈何。
邹灵雨淡淡笑着,笑容有几分落寞。
“终究不是自己真正的家,行事不当心点可怎么行?”
话音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程度。
横竖这些她都做惯了,不过是换个地方重新再来过罢了。
她伸手摆弄长到廊下来的绿叶,轻压时往下,可倘若放开手不再施力,叶片又会弹回原处。
……
凌晔歪在榻上,神色倦怠。
邹灵雨不在跟前,他便收起刻意营造出来的笑容,闭上眼,面无表情。
回想了下至今邹灵雨的表现,还有嫩得不可思议的脸和手,必是在闺阁养出不会有错。
怎么看就是个普通姑娘,也不知是对方真本性还是演戏技巧高超。
他蹧践自己名声至此,邹灵雨不光此前赠酒相助,还执意嫁他,若说倾慕还勉强说得过去,偏邹灵雨那战战兢兢又拼命掩饰的模样,他没瞎都看得出端倪。
倾慕?惊吓都还差不多?
凌晔冷笑一声。
邹灵雨的异状、闵国公夫人对她的态度、还有长靖侯府与“那边”的关联,三个点乍看平平无奇,却又能串在一块。
凌晔手指点了点床榻,盘算该怎么让邹灵雨露出马脚。
她身上若没古怪,他实在不信。
蓦地,他目光扫到角落的箱笼。
若从邹灵雨带来的东西查探,可能看出端倪?
慎言敲门进来,恭敬询问:“公子,您喊我?”
凌晔指向墙角,“把箱笼里的那本册子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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