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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事后到现在，将近三个月，自己对林珑一家的仇恨，还像刚开始那么浓烈吗？
杨临川在心里问自己。
“除了恨，我想，你应该也在怕。你自己也清楚，出了这种事，你和林珑谁都没有办法回到从前了。”杨临东慢条斯理剖析，“你们也很难完全心无芥蒂地相爱了。”
杨临东喝了一口水，接着说：“你伤得重，林珑伤得就不重？这件事情上，我帮理不帮亲。如果咱妈没有一点责任，平白无故就被林珑母亲害死，那么我会跟你一样，痛恨林珑一家。可是临川，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是个成熟的，有独立思考能力，有理智的人，如果咱妈没有和蔡荣纠缠不清，没有破坏他的家庭，后面这个事故，真的会发生吗？临川，其实你也怕林珑以这件事为借口离开你。”
杨临川低头不语。
道理他都懂。
他当然懂。只是，原谅和放手，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哥，你有没有真心爱过什么人？”他问。
杨临东笑了：“我都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怎么可能没有爱过。”
“那你应该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伤害她？我以各种残酷的方式对待林珑，说明我对她的爱，已经没有多少了。哥，你还不够了解我。”杨临川抬头，看着他。
杨临东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啊，死鸭子嘴硬。你说你用各种方式折磨她，言外之意，也就是你还恨她，对不对？可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爱的反面不是恨，是冷漠。你要是不爱她了，以你这种性格，挥挥手让她走，才是最正常的。”
杨临东不再说话，安静地吃饭，留时间给他自己思考和决定。
从这天起，杨临川搬回杨家别墅住。
父母都已不在，房子里格外冷清。
管家庄严肃穆的表情里，又多了一丝凝重。
整栋房子，刻板而冰冷。
搬回来以后，杨临川夜里梦越来越多。
有时梦到自己回到小时候，有时梦到自己七老八十以后，这些梦里，总有一个身影在他身边，挥之不去。
她就对着他笑，浅笑，微笑，哈哈大笑，很开心的样子。
梦里头，他也是极开心的。
只是一醒来，空空的房间里，大床上，只有自己。
被窝很暖，心却是凉的。
一晃又过了两个月。
林珑的身体几乎完全恢复了，不再那么虚弱，也不再那么瘦。
她每天都在南枫湾的别墅里，依然不能踏出大门半步。吴晨和方媛偶尔来看她。
杨临川的手机，把她屏蔽了。
林珑知道，他怕自己又动情。她觉得杨临川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很傻。
所以这天杨临川一回南枫湾这边，来主卧找她的时候，她就问：“你屏蔽我做什么？”
杨临川穿着条棕色鸡心领毛衣，站在门边，说：“骚扰别人还有理了你。”
林珑笑着走到他身边：“你以为手机把我号码屏蔽了，心里就能屏蔽得了我么？”
杨临川手一挥：“别扯这些没用的，收拾东西赶紧滚。”
林珑一愣。
他真的没在开玩笑？
日思夜想的这一刻，真的被自己盼来了？
“滚远点，别再让我看见你。”他补了一句，转身离开主卧。
林珑慢慢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看着满柜子自己的衣服，脑子里却空空的。
她怎么有点……
不快乐。
自己要的，不就是有一天，能远走高飞，脱离杨临川的掌控吗？
现在目的达到了，为什么，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
她没有父母了，没有养父养母了，没有姐姐弟弟了，也没有杨临川了……
心里有点难受。
只是有点而已吗？该不该更坦诚一点面对自己？
该不该在这个理应喜极而泣的时刻，放声痛哭？
然而她没有哭。
她怕自己一哭就忍不住。
杨临川，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其实，像她这种人，这种灵魂与身体并不统一的人，这种一年前早该离开人世的人，重生后遇到的所有人，哪一个，不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来去无牵挂，这才是她该有的心态啊。
她在书房找到了杨临川。
一地烟头。空气中烟雾缭绕。
“咳咳……”林珑忍不住咳嗽起来。
站在窗边的杨临川转过身，看了看她，抽一口烟，问：“要带那些书走？喜欢什么就拿吧，都拿走也可以，拿不动我找人快递过去。”
林珑摇了摇头，一惯挂在脸上的淡笑没有了：“你真的愿意放我走？”
“我的样子，看起来那么像是在开玩笑吗？”
“你耍我耍惯了，现在让我走，谁知道过一会又准备怎么折腾我。”
杨临川沉默片刻，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摇摇头：“你快点走，省得过一会我反悔。”
这话听得林珑没骨气地想哭。
杨临川见她眼圈红了，转身看向窗外，扔掉嘴上的烟头，重新点上一支。
抽完这支，才转过身。
林珑一直没走，一直红着眼眶望着他。
“你特么怎么还不走？”杨临川火了。
林珑弯起嘴角，微笑：“杨先生好帅，所以想多看一眼。”
她这一笑，眼角两滴泪就掉了下来。
“滚滚滚，快滚，赶紧滚。”杨临川烦躁地挥挥手，突然停住，盯着她怒吼，“滚啊！”
眼泪断了线，林珑跟个木头人似的，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你不滚，你不滚我滚！这房子本来就是以前送你的，我不要。我滚！”杨临川大步往外走。
林珑转身，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我再抱抱你，好不好？”
她无声落泪，泪水浸湿了杨临川身后的毛衣。
该看淡，该离开，该放手……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可这时候，她偏又控制不住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
静悄悄的。
仿佛刚才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怒吼。闭上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空气里只有浓烈的烟味。
“你抱够没有？”杨临川打破这份安静，声音冰冷。
慢慢松开手，林珑直起身，迈开脚步，低头走过他身边，走向门口：“你不用走，我走。”
一只手刚触到门把，另一只手被牵住，往后一拉，整个人跌进身后人怀中。
杨临川将她推到冰冷的墙上，半个身体贴过去，粗暴地扯开她的针织衫衣襟。
林珑没有反抗。
她替他解开皮带。
“临……临川……临川……”她断断续续唤着他的名字。
“嗯？”他死死盯住她的脸，仿佛想将这张面孔永远刻进瞳孔里。
“我会一直记得你……”林珑半张着嘴，睁大眼睛望着这个男人。
杨临川一边动作，一边苦笑：“只是记得而已么？”
“你期望……期望是什么……”林珑渐渐感觉意识不受控制。
杨临川沉默，汗水滴落，神色黯然。
直到结束，空气中只剩下起伏的喘息声。
他淡淡开口：“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爱我。”
林珑眼眸低垂，默默穿好衣服裤子，理了理头发，转身离开。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自私地要求我爱你一辈子？她想着，擦干眼角的泪，走出书房。
简单收拾了一些必备品，她拖着箱子又回到书房，走到书桌前，将手中的离婚协议书递了过去。
杨临川坐在椅子上，接过离婚协议书，翻开，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是她自己重拟的一份，上面表示，离婚原因是性格不合，并且她自动放弃杨临川的任何财产和离婚补偿。
杨临川也没有劝，签完字直接把协议书递还给她。
秋日的午后，阳光明媚。
杨临川亲自开车去民政局。
林珑没坐副驾驶位，坐在了后座。
嘶！
尖锐的刹车声——
杨临川猛地停车，身体往前倾，回过神来，定睛向前看去。
一辆熟悉的车挡在了自己前面，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人。
杨临东走到他的车边，敲敲车窗。
杨临川放下车窗，有些生气：“哥，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无聊开车兜兜风，没想到看见你的车了，然后发现你这是奔民政局走呢，觉得肯定有问题。”杨临川笑着说。
“管好你自己吧。”杨临川升起车窗。
杨临东使劲拍了拍车窗，大喊林珑的名字。
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林珑看着杨临东，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与杨临东很少来往，对丈夫这个哥哥了解不深。
“嘿，你们真的决定好了？”杨临东问。
林珑不想再开口，可被他那么直白地逼问，不回答又不礼貌，只得说：“大哥，我和临川已经考虑清楚了。”
杨临川又降下车窗，忍不住插嘴：“哥你有完没完？我们离不离婚，关你什么事？”
杨临东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扭头看着驾驶位上的弟弟：“只要跟你的幸福有关的事，我就会插手到底。”
“哥，我求你了，快让开。”杨临川头疼。
杨临东那么大个人，却像个孩子似的，跳上车头，坐在上面，优哉游哉看着车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车辆，全然不管别人看他像看神经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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