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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叩叩叩!”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树玥从睡梦中惊醒。
“玥玥,开门!”是爸爸的声音。
树玥起身下床,够了好一会方才穿上鞋,这旧木床对她来说也着实是高,坐在床沿上,双脚够不着地,这是祖母留下的,但是树玥从没见过她,后妈来家里后,便将她赶来了楼上的这间客房住,不过她也挺喜欢这样一间小小的房间,四四方方,独有自己的空间。
树玥打开门,抬头望向了他,默不作声。
树威强已经习以为常,他这个女儿从小便话很少,两岁才开口说话,不爱喊人,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待着,自从半年前她妈妈走后,只要在家里的时间几乎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赶快收拾一下,下楼吃早饭,今天去舅舅家。”
树玥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树威强轻叹了口气后转身下了楼。
“林轩!张林轩!起床了!”楼下的大卧室里,袁凌媛正在使劲浑身解数叫她这个赖床的儿子,张林轩翻了个身背对向她,双腿成剪刀型随意摆放着,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行,你不起来我们吃,不管你了。”袁凌媛插着腰站在卧室的门口。
树威强端着稀饭过来放在了餐桌上,拿起一个碗,盛了大半碗,说道,“让孩子多睡会吧,别管了。”
袁凌媛撇了下嘴,扭着屁股朝那边走去,大屁股坐了下来,很自然得接过了树威强手里的稀饭,油条花卷,咸菜稀饭是这里早饭的标配,袁凌媛倒是吃得挺香,一边说道,“你和小舅子商量成了没?”
树威强喝了口酒,瞥了她一眼道,“你放心吧,孩子快下来了,你可别说了。”
袁凌媛嘟嘟嘴满不在乎嘀咕着,“早日送走了就好咯!”说完扒拉了一大口稀饭,声音清脆响。
树玥换好了衣服下楼洗脸,外面已经雨过天晴,爸爸已经将家里的摩托车推到了院子里,看来今天是非去舅舅家不可了。
树玥回到了餐桌上,拿起自己的小碗给自己盛稀饭,而后一个人安静得坐在那里吃着,袁凌媛伸手拿起一个花卷递到她面前来,脸上挂着笑容,态度有些不同以往,“来,拿着吃。”
树玥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做,一旁的爸爸也说,“妈妈给你拿着,就拿着吧。”
树玥伸出细嫩的小手,接过了这个和她手一样大的花卷,早餐有这个就够了。
树威强看向她,说话间带着一股酒气,“玥玥啊,这一次去舅舅家呢,多待几天,舅舅他们都很想你。”
树玥抬起头来,小声道,“学校...”
“你是说明天上学的事啊,这个你放心,你舅舅会送你去的。”
准备出发了,袁凌媛站在大厅门口替树威强整理着衣领子,“去了早点回来啊,别喝太多酒。”
树玥突然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跑去,袁凌媛一下急了,扯住领子勒住了树威强的脖子,“这丫头不会是反悔了吧!”
“哎哎哎,你...放放手。”树威强吃痛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袁凌媛气呼呼得撒下手来,眼睛瞪着树玥消失的方向,“我不管,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将她给送走。”
袁凌媛一直想要把树玥给送到托管所里,只要那臭丫头一天待在这间屋子里,她就能想起她妈妈那张悲丧脸,晦气得很,树威强做了好一番工作,才说服她,把孩子送到她舅舅那里去。
树玥跑进自己的房里,伸长了胳膊将她的树洞熊拿了出来,捧在了怀里,“树洞熊,我们要去舅舅家了。”
树威强看见树玥下来的时候,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只玩具熊,诧异道,“媛,这是你给孩子买的么?”
袁凌媛甩了一句“你女儿捡回来的垃圾!”接着准备转身回房去。
向来很少和她说话的树玥突然开口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铿将有力道,“它不是垃圾。”
“行行行,这是你的宝贝行了吧!”袁凌媛停下脚步来,回头说了句。反正从今往后都见不到她了,今天随她怎么和自己犟嘴。
树玥带着树洞熊坐上了爸爸的摩托车,靠在爸爸的背后,鼻尖都是他衣服上附带着的酒分子气味,她的小手抓紧了爸爸的衣角,另一只手抱着树洞熊。
舅舅家在离小镇不远的一个村子里,骑车大概只需要二十来分钟,天气很热,但是爸爸骑得很快,耳边的风声足够大,树玥额前的那打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小碎黄毛被吹着竖了起来,摩托车进入了乡间小道,两旁的农田里还是不久前收割过油菜留下的秸秆,棉花就种在那一格一格间,已经抽出了枝芽。
空气中都是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尤其是下过雨后,青蛙蚯蚓都在外懒散的晒着太阳。
爸爸的骑速变缓了,树玥知道马上就要到了。
转过一个弯,便进入了村子,村子里大部分还是砖瓦房,偶有三两栋小楼房,大抵算得上是村子里的万元户,有钱人。
舅舅家便是其中之一,他是在村子里做水产养殖的,有一个大大的鱼塘,每年能挣不少钱。听到了摩托车的驱动声,家里知道来人了,便有人从里边出来,穿着大花红裙子凉拖鞋的这个女人,是树玥的舅妈。
“哟,今天真是稀客啊!”她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敷衍的应付着他们父女俩,打从树玥记事起,舅妈便一直不太喜欢他们家,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不喜欢妈妈吧,因为当年她和舅舅的婚事,妈妈一直不太看好,另外一个原因,可能她总觉得他们家有钱,所以树玥家总想要来攀着他们吧。
“芳芳妹子啊!”树威强热情地打着招呼,“那个,建兵在家吗?”
李芳芳极其不耐烦得回头扯着嗓子朝楼上大喊了一声,那声音震耳欲聋,几乎全村人都能听见,“孙建兵!你姐夫来了!”
紧接着是蹬蹬蹬的下楼声,树玥几乎都快要忘记这个男人的样子了,孙建兵,妈妈的亲弟弟。
“姐夫。”孙建兵大笑着跑下来,喊了一声,紧接着朝树玥走去,“小玥玥也来啦,想死舅舅了。”
话音刚落,猝不及防,树玥连人带熊一起被这个舅舅给抱了起来,胡子拉碴得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说道,“想舅舅了没啊?”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朝树威强道,“姐夫,快进来坐,外边热。”
树玥趁他不注意伸手去擦掉了脸上的口水,并没有回应他。
天花板上的吊扇呼呼地转着,整个客厅里都是凉意,树玥抱着树洞熊安静得坐在一旁。
李芳芳从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包烟给了孙建兵,孙建兵先是递给了树威强,紧接着自己点燃了一根,霎时间,客厅里烟雾缭绕。
孙建兵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了长长的烟雾,随即叹了口气道,“我姐走得早啊,玥玥还这么小...你说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孙建兵说着,语气里带有了些许哭腔。
妈妈离世,舅舅是哭得最凶的那一个,爸爸那一天从未掉过一滴眼泪,只是悄悄地红了眼睛。
“建兵,建兵,节哀顺变吧,意筎在那边也会好好的。”树威强吸着烟拍着孙建兵的脊背安抚道。
孙建兵突然转过身来,冲着角落里坐着的树玥道,“小玥玥,你放心,舅舅一定会把你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
树威强欣慰的笑了,在来这之前,他便和玥玥的舅舅商量过这件事情,说是他们夫妻俩想要将玥玥放在孙建兵这里长大,孙建兵几乎是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李芳芳兀自站在一旁,总觉得他们的谈话有些不对劲,似乎是有什么瞒着她一样。
到了中午,孙建兵提出要让李芳芳去准备一大桌子菜,留树威强吃饭,被他给谢绝了,说家里还有事,得赶快回去。
孙建兵也没有强留,临走之前,树威强最后蹲在了树玥面前道,“听话,乖乖得在舅舅家住着。”
树玥摇了摇头,伸出手去拽住了他的袖子,紧咬住嘴唇看着他。
“听话,乖,住一阵子爸爸再来接你。”说着推开了她的手,骑着摩托车绝尘而去。
树玥追到了大门口,一手抓着树洞熊的耳朵,心里的恐惧感更加深了。
没想到此时此刻,屋子内的舅妈和舅舅两人忽然大吵了起来。
“孙建兵,你什么意思,合着伙来骗我一个是吗?”李芳芳一手叉腰,一手对着孙建兵指指点点。
“芳芳,你听我说,咱们俩都到这个年纪了,也没有个一儿半女,我姐姐又不在了,我就寻思着把玥玥接到家里来。”孙建兵耐心地向她解释。
“那孩子就是个丧门星,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当初怎么没随着她妈一起去了!”
话音刚落,一个耳光落下,孙建兵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树玥转身看见了这一幕,抓着树洞熊的手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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