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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在顺心身边待到第三天的时候,他的小姨从B市赶了过来。
顺意见到顺心的那一刻,几乎被残酷的现实打倒,她的心在姐姐无神失焦的眼睛面前,被击成了碎片,化为泡沫,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顺心微笑着朝她伸手:“顺意,是你来了吗?”
泪眼模糊的顺意吸了口气,几步跨过去握着那一抹记忆中的温暖,“姐,我来晚了。”
顺心听出她声音的颤抖,笑着摩挲顺意的脸,替她擦去越来越多的泪水。“顺意,不哭啊……姐没事,姐挺好的,你快看,你有小外甥了!他叫点点,是不是特别可爱啊……”
顺意拉着她的手紧贴在面颊上,眼泪簌簌的朝下掉:“特别可爱,真的,我外甥绝对是天下最漂亮的宝宝!姐——”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哭喊一声,扑进了顺心的怀抱……
陆向冬见此景,内心酸涩,拉开门,把空间留给了劫后重逢的姐妹。
刚在走廊的连椅上坐下,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一看号码,他的神情立刻变得凝肃。
“爸。”
是陆荣海。
“她怎么样了?”
陆向冬说:“还在等合适的供体。爸,有消息了吗?”他之前托父亲帮他寻找健康的角膜。
陆荣海沉吟着说:“有倒是有一个,不过,那人忽然反悔不想捐献重病女儿的眼角膜了。”
陆向冬凤眸倏然眯起:“爸,给我捐献者的详细资料,我去试一试。”
陆荣海劝他:“你去也没用,我让小沈登门三次了,可是人家态度异常坚决,我们也不好强求。”
“我一定要去试一试。”
陆荣海无奈,只能交待沈源等会陪着陆向冬再去一趟。
陆荣海惦记着刚刚出生的孙子,“孩子的情况还好吗?”
“挺好的,他现在能吃能睡,和我们住在病房。”陆向冬说。
陆荣海犹豫了两秒,还是建议儿子:“向冬,找个月嫂吧,不然,让小敏先去医院帮帮你。”
陆向冬微微一笑,揉揉涩涩的眼底。
“不用了,爸,我能照顾得来!顺心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可是她凡事亲力亲为,我能做的,其实也不多。”他想起了顺意,又说:“噢,顺心的妹妹也从B市过来了,她会帮忙照顾的。”
陆荣海说:“嗯,那就好。”沉吟,问:“向冬,你打算永远都不回陆家,不原谅你的妈妈了?”
陆向冬神情一窒,垂下眼帘说:“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母亲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能容忍的底线。
陆荣海叹了口气,“缓一缓也好。向冬,照片的事你也不要挂心了,昨天,付长江带着他闯祸的女儿当场销毁了存有照片的U盘,他说要送女儿去美国,恳求我们放过莲曦。”
陆向冬没有立刻回答父亲,他的视线望着虚掩的房门,沉默良久,才缓缓说:“爸,你信吗?顺心从来都没想过要追究谁的责任。她一直在怪罪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
陆荣海惊愣住,半天说不话来……
原本他还想为付家人向儿子儿媳求个情,现在看来,人家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点点醒了。
他太小看不清东西,但是很会摆出可爱的样子,讨妈妈和小姨的欢心。他像是知道小姨是谁,所以用小手用力的朝顺意打了下。
顺意错愕微怔,捉着坏小子的手,亲吻着笑道:“你想干什么,点点?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打我!”
顺心摩挲着被子上的小衣服,一边叠得整齐一边笑着对顺意说:“点点那是对你表示友好,他喜欢漂亮的人!”
顺意大笑,抱起点点开始转圈,“臭小子,你还不到一个月啊……”
顺心笑着,脑海里却浮现出陆向冬抱着点点在屋里转圈的画面……
眼眶一阵潮热,她微微低下头,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太容易伤感了。
“姐,眼角膜供体的事怎么样了!”顺意逗弄着点点的小嘴,问顺心。
顺心的手指一顿,而后把叠整齐的小衣服摩挲着放在床头。她的神情淡然,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慢慢的,一字一句说:“顺意,我不打算更换角膜了。”
顺意刚听到这句话,以为逗弄点点听错了,后来看到顺心的表情,笑容僵硬在脸上。
“姐,你说什么?不换角膜?”
“不换了。”顺心点点头,冲着顺意的方向说:“我让你来北京,就是想让你把我接回家去。”
顺意惊怔中竟忘了怀里的孩子,他正努力地舔着包被的边缘,吭吭哧哧想干坏事。
“姐,你说啥呢……我怎么听不懂啊……难道B市医院比同仁更好?还是我姐夫家没权没势,不能帮你换角膜啊……姐,还有点点呢?他这么小,难道也要跟着咱们旅途奔波?”顺意真心想不通。
顺心默默地垂下头,双手绞在一起,停了几秒,才说:“我想把点点留给陆家,不带回B市了。”话一出口,她才知心里有多么的痛……
一想到浑身透着奶香,软软哝哝的儿子就要和她分别,她的泪再也止不住的向下淌去……
顺意愣在那里,消化着姐姐说此话的用意,她似是不敢相信,犹疑地问:“姐,你是想和姐夫分开吗?因为你的眼睛,你觉得配不上他,想把点点也留给他们!”
顺心默认了。
顺意又惊又怒,抱紧点点说:“不行,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妈说了,她要听着外孙喊她声姥姥,才能安心!姐,你可别糊涂啊,角膜的事急不来,咱们慢慢等,你千万别起了什么心思,想着成全这个,成全那个,临了把自己给剩下了!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顺心平静流泪的样子让顺意觉得惊慌,她又重复一句“我不答应!”态度坚决地抱着点点。
顺心说:“你会理解我的。”
顺意摇着头,不听:“你别说了,我理解不了!姐夫对你那么好,没黑天没白日的伺候你和点点,你即便是看不到,也能感觉到吧!他根本不在乎你的眼睛看不看得见,他要的是你和点点在他身边!”顺意擦擦眼角不断涌出来的泪,哽咽着劝她:“姐,姐夫说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你失明,他说,他会他会做你的眼睛,照顾你一辈子,只求你留在他和孩子的身边,不要再轻易的放弃!”
“姐,你们不是真心相爱吗?为什么你不能为了姐夫和孩子勇敢一次呢?”顺意的话句句出自肺腑,她从来都不觉得顺心会因为失明,失去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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