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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丹田异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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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黄光罩一闪而收，是小院的防护法阵被名牌短暂激发了一瞬。
蓝衣青年就笑道：“看来这院子里没有人了，只可惜有些偏远，温师妹如果不喜欢，我们再往别处去找找，或许还有空的。”
温雪意却觉得恰好。
她从前清静惯了，身为天元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修士，名义上的道侣又常年在外，向来是没有什么人会轻易来打扰她的。
这一次她复生重修，身负一世记忆，也不宜与那些真正按部就班修行的师兄弟、姐妹们比邻而居、朝夕相处。
她笑道：“我性格惫懒，这里倒是刚刚好。”
蓝衣青年点了点头，道：“那我就不多打扰师妹了，对了，我叫魏广宇，师妹若是有什么事务不清楚的，也还可以来找我。”
温雪意含笑向他道谢，魏广宇却忽然一拍脑门，道：“忘了件事，师妹是女修，照理应该归朱师叔管的，不过今天坊市里有拍卖，朱师叔下山买东西去了，我替你留个消息，等她回来的时候通报一声吧。”
温雪意又道了声谢，目送魏广宇的背影离开了，目光轻轻一转，落在竹林小径转角的深处。
翠竹掩映之间，有一片靛蓝色的衣角闪动。
温雪意静静地看了片刻，神色微微冷了下来。
此人从她和魏广宇离开那座房舍之后不久，就静悄悄地缀在了后面。
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修为也不过炼气期，隐匿功夫倒是颇为精妙，至少魏广宇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若不是她因为那王姓青年而心下生出警兆，时时放出神识，也不会发现此人的追踪。
不过此人只在周围窥视，并没有动手动脚，她初来乍到，倒是一动不如一静了。
温雪意沉吟片刻，暂时将此人搁置，紧紧闭上院门，才回身将这座不知道会住多久的小院打量了一遭。
这院落十丈见方，单以炼气期弟子的需求看来，称得上十分宽敞，迎面三间的屋舍，中庭种了棵修真界常见的迷桃树，树下一方石桌，月夜斟饮，树影婆娑，想必别有风雅。
桃树另一边的院墙底下，不知道是制式，还是前任主人的遗留，砌了个小小的花池，只是此刻里头光秃秃的，已经没有了花木，倒有些可惜了。
温雪意信步绕过房舍，屋后果然有一片灵田，可供院主栽种些灵植，也算是给这些低阶弟子们一点额外的收入来源。
前任院主已经离开了不知道多久，灵田空置多时，收拾打扫的弟子寻常不会往屋后来，温雪意沿着田垄走了几步，有些意外地在缝隙间看到一抹浅淡绿意。
她好奇地拨开了遮挡的土坷垃，红褐色灵土的间隙里，一株青碧小草怯生生地舒展着两片嫩叶，纤薄的叶缘在微风里轻轻/颤动。
她不由得“咦”了一声，不是惊讶这株碧草的贵重，恰恰相反，这是修真界十分常见、常用的一种药草，“灵华草”，是炼制包括聚气丹在内、数种炼气期丹药的主材料。
这种药草十分的娇贵，几乎不会在野外生长，需要人工的培植，才能顺利长到成熟期。
眼前这一株，大约是因为草籽恰好落在泥块的缝隙里，有了这样一个小小的避风港，让它安然地生根发芽。
她不由得笑着叹了口气。
这座院落看起来空置了许多时候了，竟然有一株以脆弱著称的小草，在没有人照顾的情况下，倔强地活了下来。
草木之心，竟比人还要坚韧不折。
只可惜缝隙狭小，这株灵华草想要继续生长，迟早要顶开土块遮掩、暴露在风里，或许轻易凋零。或是就这样停止，蜷曲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无声无息地断折。
温雪意探指，在那嫩绿的叶子上轻轻点了点。
叶片微微地颤抖着，像是在呼应她的抚触。
温雪意默然一刹，脑中转过念头，想着要不要将它移植出去，种在合适的地方……指尖下却不知为何，忽而有浅绿光华一闪。
温雪意心念电转，当即放出神识搜索一周，但怪异的是，她分明还能感受到那株小草存在的淡淡印记，缝隙里却空空如也。
整株小草就这样消失无踪了。
温雪意不由得吃了一惊。
无论怎么看，那也只是一株普通的灵华草而已，她扩大了神识的搜索范围，将整座院落都笼罩在内，然而仍旧一无所获。
但她分明能够感受到，那株小草就在与她很近、很近的地方，好生生地长着。
她心中忽然一动，将神识敛回体内，再次开启了内视。
丹田里的绿色光罩不知何时淡了下去，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能够看清内里的情形——熟悉的朱、缥两色光晕星星点点，萦绕着一株通体青碧、色泽澄透的小小树苗，只有寸许高矮，抽/出两枝细细的枝条来，点缀着孤零零的叶子，轻轻地摇曳。
那株被她遍寻不到的灵华小草，就笔直地漂浮在树苗边的空地上，仿佛被栽种在虚空中一般。
温雪意闭上眼，沉下心细细地体会着其中的微妙。
大约是因为她的灵魂还是化神修士温雪意，虽然神念在天劫之中损毁大半，依旧有金丹初期的水准，只是有些消耗精神，对她如今这具普通人的躯体而言，会不免有些负担。
她将神念柔和下来，如水波一般融进了那层淡绿光罩上。
这一次，光罩并没有阻止她的探索，而是在短暂的迟滞之后，就任由她无声无息地融合进来。
普通人很难感受到丹田、紫府的存在，而刚开始感应天地灵气、踏上仙道的炼气修士，其丹田也只有狭小一方，聊以容纳一点灵气而已。
随着修士境界的提升，对丹田紫府的感应、掌控也日渐完整，进阶筑基，就是丹田中化气为液，如在母胎，金丹由此蕴育、滋养。
但无论是哪一种境界，也没有温雪意此刻所见这般——丹田中星点的光芒，自然是她熟悉的水、火灵根，原本璀璨如天河的光华，此刻只有雾一般朦胧的丝丝絮絮，围绕着那株莫名出现的小小树苗旋转不停。
温雪意将神念沉浸其中，片刻之后，不由得脸色剧变。
那株晶莹剔透、神秘而美丽的小树苗，竟然如漩涡一般，细微而绵绵不绝地拉扯着她的水、火灵根，那朱缥两色的光点闪烁看似无序，却在按照某种神秘的规则运行，每过一个大周天，灵根就又无声无息地减少一点。
难怪两道高达九分的灵根，在检测的时候竟然只剩三分！
这样下去，恐怕她的水、火灵根俱被这小树苗分解吞噬殆尽，都算是最好的结果。
到时候，要么她资质尽废、成为绝缘仙道的普通人，或是整个人都被吸空，死的不明不白，也不是不可能！
她咬紧了牙。
大道难求，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条路上一步踏空，就粉身碎骨、身死道消。
越是高阶修士，其资质、气运，都必定更为惊人。上一世，她能够胜过一众人中之杰、天之骄子，成就化神之境，远不是单靠天资就能做到的。
多少生死之危、颠覆之劫，一念差就万劫不复，她都走过来了。
温雪意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之意，忽而觉一霎浑身一轻，仿佛心头有一层无形的乌云，在这一刻悄悄散去了。
她背上冒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不由得苦笑一声。
真是步步凶险。
那渡到一半的化神雷劫，虽然并没有出现在这里，但“心劫”却悄无声息地笼在了她的心上。
如果不是方才误打误撞地勘破了，恐怕又要成为一桩隐患。
温雪意轻轻吁了口气，一面关注着丹田里的情况，一面分神站起身来，也没有再在院子里闲逛的心思，就回到房屋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没有人居住的空院落，会有杂役弟子定期前来清扫打理，因此房中看上去颇为整洁、冷清，进门一间堂屋，左手边是卧房，有床铺、寝具，右手边是静室，地上散落着几个蒲团。
温雪意只随意一扫，就拐进了右手边，随手拖了个蒲团，盘膝坐了下来。
整个过程中，丹田中那株小树苗没有任何异状，只是两片光雾还在围绕着它，持续不停地、慢慢地闪烁、旋转着。
温雪意闭着眼，静静地感应了片刻，先是分出一点细小的神识，试探着接近了那株树苗。
只要这个过程中有一点不对，她都会立刻斩断与神识之间的联系，最大程度地保全自己。
那一点神念缓缓地接近了树苗翠绿欲滴的叶片，在距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温雪意就感受到了一股东君始信、万物初萌般的勃勃生机。
那气息温润而澎湃，蕴含/着无比精纯的木之灵气，温雪意神念与之一触，冥冥之中，竟似周遭数里之内的木灵气都与她互为沟通，遥遥相感。
无怪于在那测灵台上，会测出她身负木灵根——这株神秘小树苗中蕴含的木系天地法则，恐怕比起上品上阶的单木灵根，都犹有胜之。
温雪意徐徐地出了口气，心中却并没有因为这个发现而欣喜。
这株小树苗不知来历，绝不是她自然天赋之物。
唯有能够掌握在手中的，才是有意义的。
如此霸道的小苗，这样吸取下去，谁知道会将她的水火灵根吸成什么样子。
初步确定了它似乎并没有攻击性的恶意之后，温雪意缓了几息，重新闭目，开始按照功法口诀，运行周天，吸纳起空气中的水火灵气来。
她修炼的，当然不是低阶弟子人手一本派发的基础功法了。
上一世她入门，修的是上清山内门收藏的《冰炎诀》，是千年前门中一位元婴祖师所创，同为水、火双灵根，这本功法也是恩师辛掌门替她精心挑选出来的。
但毕竟那位祖师也只有元婴修为，在温雪意进阶元婴之后，《冰炎诀》就无法再为她提供指引。
那个时候，她修行中的一桩隐患也终于爆发，迫使她不得不孤身远渡，沉入极北冰渊深处，冰封数十载。
等到她破冰苏醒，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得到了一卷传自神秘“古域”的上古功法《大衍心经》，才有机会化婴炼神，乃至谋求更高的境界。
此经来历颇有几分莫测，也是世间极其罕见、从炼气直通大乘的功法。其中奥妙，即使是当年的温雪意也没有全然摸透，行功偶有些许滞涩，依她推测，当是因从前修习别的功法，使得体内真气没有全然圆融统一的缘故。
只是那时她已经积重难返，不能散去一身修为从头开始了。
如今既然有从头来过的天赐之机，她自然要尝试弥补这个遗憾。
何况如今纵然她仍想修习《冰炎诀》，也有过不去的天堑，和足以致命的风险在等着她。
温雪意收敛神思，在心中默诵《大衍心经》入门的法诀，细细揣摩之后，心念微微一动，周身孔窍自然而然地舒展，散布在天地之间的红、青、碧色光点被引动，自然而然地漂浮而来。
红色的火灵气、青色的水灵气渗入丹田，就与灵根结合在一起，让温雪意微微惊讶的是，那些碧色的木灵气，也如溪汇海一般被那株小树苗吸纳进去。
她心中一动，旋又有些失望——小树苗虽然吸收了木灵气，却仍然在缓慢地吞噬着她的灵根。
但当天地灵气循着《大衍心经》规划的路径，在她经络之内运行一个大周天，转化为纯粹的灵力，汇入丹田中时，她却忽然发现那株小树苗吸纳灵根的节奏稍稍放缓了一瞬。
那一丝灵气被小树苗吸得涓滴不剩，温雪意一直密切地关注着它的每一点变化，敏锐地发现树枝孤零零的两片叶子上，青碧晶莹的叶脉似乎浅浅地、浅浅地亮了一点。
有那么一刹，她冥冥中生出感应，觉得自己与这株小树苗之间，生出了若有若无的、真切的联系。
那种感觉瞬息即逝，再难寻觅。温雪意将之记在了心里，注意力仍旧落在丹田之上。
她又一次释出神念，轻柔地试探着在叶片上触了触。
玉雕般的树叶轻轻拂动，在温雪意的神念触上来的一瞬，叶片边缘忽然沁出一滴极细小的水珠，微微颤抖了片刻，就蓦地滴落下来。
温雪意不及反应，那滴水珠已然恰好滴落在树苗旁边、悬浮在虚空中的灵华小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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