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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山看他,真有种母亲看孩子的感觉,谢语中这个人,没教化之前,个人思想比较严重。
“这是?”从场上下来,谢语中的戾气未消,斜眼看了乐山一眼,意味很是明显。
赵总兵硬着头皮说了,“参将,这是将军让我给你带来的人,这姑娘是将军……嗯,你就多担待点。”
谢语中的脸刷地一下阴了下来,当着乐山的面,他说话毫不留情,“我手里的废物还少了吗,什么杂七杂八的都往我这塞——”
“哎。”话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赵阔拉着谢语中,到一边说话去了。
一旁默默看着的乐山,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感觉,谢语中这小子,真够可以的。
二人私下商讨了一会,再转过来脸的时候,赵阔嘻嘻哈哈朝乐山笑,“陈姑娘,今后就跟着语中啊,”伸手拍了拍谢语中的肩,道,“将军的话,记清了哈。”
“行了行了,知道了。”
将军那边的人,真难办。
谢语中略略扫了她一眼。
面容皙泽,模样周正,这哪是来军营历练的人。
他的情绪全部写在脸上,片刻后,问,“叫什么呢?”
“禀参将,小女乃陈家晚生,陈乐山。”
谢语中挥了挥手,“跟我来。”
乐山就随着他去了,绕过训练场,已经出了中营。
来来往往查训的军士,看到谢语中,皆停住脚步,喊一声,“谢参将。”
谢语中在外营站了会,从营内的小方阵里跑来一人。
是个女兵,长相魁梧,看去就有些不好相与。
“吴泽,”谢语中低头点了点面前的乐山,跟她道,“新来的小兵,带她去登记吧。”
“是,参将。”
将人丢下,谢语中转身就走了。
吴泽,看来是个把总,前头还有一堆待训的新兵,皆是女兵。
这年头,女子来军营,还真有那么几个。
乐山在打量她的同时,吴泽也在打量她,竟然是谢参将亲手领来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
就这模样来看,必然不是什么练家子,且以谢参将的态度来看,参将颇为冷淡,那她,就不像是参将家里的亲眷亦或不得了的人物。
琢磨了一会,有了主意,这必是这张脸的缘故呢。
“小姑娘,军营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啊。”来这里搭汉子,看我怎么治你。
“自然。”
“那走吧。”
吴泽看来也不是有心照料她,简单登记了一番,领了衣服,方阵都没去看,就带着她直接绕了整个大营,往后山去了。
一座茅舍,稀碎破烂,吴泽朝里头喊,“邱婆,给你带人来了。”
须臾,从屋里走来一老妪,穿着简朴,零星几个补丁。
乐山倒不是在意这个,乐山注意到的是,这人没穿军服呐。
“哎哟,吴把总,你可算给老婆子我带了人来了,”她瞅眼去看,只扫了一眼,就开始摇手了,“这个不行啊,这个太嫩了,干不了婆子我这里的活。”
…………说的乐山都开始好奇这里头到底是什么活了。
“邱婆,人是给你带来了,容不得你不要,您看着办吧。”
“哎,哎——”
“你就先跟着邱婆,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原以为她会发些小姐脾气,胡搅蛮缠一番,手里的棍子都握紧了,哪知道她眼前的人甚是随意,她道,“好。”
此地背靠西山,虽在营中范围内,但似乎不是当兵的该待的地。
也不知是干什么的,竟找了一个年纪这样一大把的老婆子。
“姑娘,唤什么呢?”
“乐山。”
“哦,乐山啊,”老婆子拘着腰,领她进屋,“你别看咱这里不受待见,可咱这里的活一般人也干不了,在你前头,就没哪个在这里待够了一个月的,婆子我告诉你,咱这活,练的是臂力,你干好了,准保不比前头营帐里的人差。”
进了屋,乐山就立马明白了,原来这邱婆,是烧饭的伙头呐。
怎么军营里烧饭的,要启用这样大年纪的老婆子。
乐山略略扫了眼,问,“妪下怎么称呼?”
嗨,“叫我邱婆就好。”
“邱婆,”房里乱得很,菜与炊具混在一处,无处下脚的感觉,“您今年贵庚呐?”
“老妇我今年四十又六了。”
那真的不小了。
“怎么……”
“别问我为什么待在这里,婆子我自有我的想法,你呀,拿着地上那勺子,跟我来。”
乐山拾起地上的木勺,足有半个人高,抗在肩头,跟着走,就见着邱婆去前头架锅了。
足有房里四分之一占地面积的大锅,婆子在地下支火,跟她说,“来,山子,等这锅烧热,就把缸里那水倒进去。”
山,山子……
乐山觉得有必要说一声,“邱婆,从前在家中,此来军营前,我没有做过饭的经验,现下直接上手,合适吗?”
“合适,合适。”
锅烧的滋滋响,邱婆提示,“要上水了。”
乐山拿瓢去舀水,婆子推开她,“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就当着乐山的面,将整座缸抬了起来,哗啦一声,一缸的水倾刻就下了锅。
哇哦。
“邱婆,你的臂力委实惊人。”
“是吧,这也算不了什么,你把这锅颠上个个把月,也就可以了。”
颠锅?
一锅的水,怎么颠。
婆子就在她身旁的案板上开始拿刀切菜了,地上尽是篮子,篮筐里荤素的食材都有。
她递了一把刀给乐山,“来,跟婆子我学。”
乐山颠了颠手里的刀,问,“这要切到哪种程度,模样规格是否有讲究。”
“没讲究,”说到这里,她放下了手里的刀,抬眼看了看她,停歇了一刻,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罩到了她的身上,“你随性便是,待这水烫了,将地上这些倒进去就好。”
一锅炖呐。
“哦,”这个菜上好像还有些泥土,“我去洗洗。”
“没水了。”婆子告诉她,“这水,在山脚下,每日清晨,都要去挑的,洗菜什么的,将就着用用便是了。”
“可是,这菜还能给人吃吗?”
“怎么不能,营里那帮小子,吃邱婆我的烧的菜,那也都有几十年了。”
不至于啊,以前她在营里历练时,吃的饭菜,哪是这样一锅炖的。
“那将军也吃这个?”
“怎么会呢,”婆子被她说笑了,“咱这里是八营,第八火头军,这里的饭只烧给新来的兵蛋子吃的,上头那些人,有专门的伙房。”
加上乐山,统共就两个人,还说什么第八火头军。
“邱婆,您呐,一定能长命百岁。”这心态是没谁了。
一锅炖炖的差不多了,邱婆再次为她展示了惊人的臂力,只见她一手握住锅头,一个抖动,整个锅里的杂碎上下转了个圈。
“邱婆,我试试。”
短短相处,邱婆就喜欢上了这丫头,“山子,你这孩子,挺懂事的,也不抱怨碎嘴,就这点,婆子我喜欢。”
哎哟哟,“邱婆,这烫手啊。”
“忍一忍呗,又不是识书写字的手,哪有这么精贵。”
行吧行吧,乐山裹了一层抹布,且尝试了尝试。
“呀,山子,你果然是天赋异禀啊,天生做菜的料,跟着婆子,别跑,婆子我必将毕生所学都悉数教给你。”
“好。”
在营里荡了一日,乐山发觉,伙房的活也只是那几刻忙了些,多数就歇了下来。
日落西山,乐山与婆子道别,“明日我再来。”
婆子耐罕,“你不住营里你住哪?婆子都说了要将床让给你睡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严重的事,“你走了,这水谁来挑。”
乐山也好奇的是,她没来之前,伙房的水究竟是谁挑的呢?
“邱婆,您放心,明日卯时末,我将缸给你挑满,不耽误做早膳。”
往内营走去,在营外等了一会。
远远可以看见,谢语中带的这一队精兵,出刀有型,齐整带力。
乐山仔细看了看,只不过队形甚是松散,光有气势,内里怕是虚了些。
陈语中朝她走来,神情很是不耐,“有何事要说?”
“参将,能否向孙将说一声,夜里我回家安歇。”
“……不能。”
那算了,乐山见了礼,起身欲走,她自个儿去说去。
“等等,”谢语中搞不清她在想什么,都说女人烦,果然事多,“你家住何地?”
“家居城东。”
你,“从这里往返,岂不是耽误太多时辰。”
“禀参将,明日众士卯时中起,我必入营,不会误时。”
谢语中上下又看了她一眼,道,“等着。”
起身往内营去了。
迈步回来时,乐山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笑了。
“将军应允了,”只是,“既然要回去,那明日早万不要误了时辰,军有军规,你知道的,有何刑罚,回去好生研究研究。”
“自然。”
驱马回了陈府,惊了陈忠一跳,“长宁,你怎么就回来了。”
“哦,孙将准我回家晚歇,第日清晨卯时中前到即可。”
“是这样啊,”吓了为父一跳,“长宁,恰好你回来了,今日午时,我给你选的那匹马,可算到了,去看看?”
陈忠说,这匹马,可不一般,这马打小在军营里长大,自小经历沙场,这是匹战马。
乐山看到就偷乐了,“哪有战马肥成这个样子的,这一日日里,倒喂它吃了什么东西,跑得起来吗?”
“别瞎说,这马还有名字呢。”
“哦?”
“战英。”
“那明日我带它去军营?”
“极好。”
第日,乐山差点没被这马整迟到了。
去营里记名时,刚好遇到了来巡防的赵总兵。
看见她,赵阔打了招呼,“陈姑娘,军营一日,可还适应?”
这赵阔当真客气,乐山点头,“适应。”
转身回了伙房,提了四个桶,就往山下去了。
回头朝树底下看了一眼,她家马正在树下打盹。
这一大早的,不能这么消极怠慢。
她亦牵了马一道下山了。
寻一处干净的泉眼,挑些清澈的水为好。
放了她家马去水里玩,她提着桶,往山脚里走。
“噗嗤……”扔了两个桶。
“哎,哎哎哎!”
“我去。”
“我的个娘亲。”
“有姑娘来了。”
乐山被这声音喊住了脚,开春的季节,山底下还有几棵桃花树,桃瓣流进水里。
清早的水,略带寒意,怎么还会有人在这里洗澡。
洗澡的却不是一个两个,那是一池子。
几尺距离,一帮小子在水里搓澡。
看见了乐山,忙沁入水中,惊了一跳,远远喊她,“姑娘家的,没羞没躁,没看见爷几个在洗澡呐。”
看见了,这一帮人里面,她还有认识的人。
羞什么羞,有什么好看的。
乐山提了两桶水上来,又往里扔了两个桶,她担心的是,这洗完澡的水,能给人吃吗?
“哎,说你呢,”水中的人喊她,“还不走。”
乐山抬眼看去,这一帮大老爷们里头,她家谢语中竟然出奇的有模样。
晨时光泽,水中沐浴,谢语中,不愧是谢家的人,颜色当真比一般人好。
“嘿,语中,”一同搓澡的大老爷们,在谢语中身后的那个,伸手摸到了他的肩膀上,“我怎么瞅着这姑娘就盯着你看呢,诺诺诺,看了好几眼了。”
闻言,众人淫念作祟,一水里的人,相继笑开了。
谢语中捉起在他身上瞎摸的手,一个使劲,“给你大爷的胡说,边儿去。”
在伙房的活,乐山越发上手,每日晨起提水,颠锅掌勺,一切不在话下。
一个月已然,在营内的吴泽忽然就想起了那日初进营的陈乐山,恰逢看到她在树下喂马。
这一看去,怎么过了一个月,那人模样还是水灵水灵的,肤泽一点也没变。
不像话。
身边人凑到她耳边说,“这个陈乐山,哪里是像来军营历练的,听说她每日晚都要回家安歇,不在营中住。”
“这也可以?”
“那当然了,谢参将亲允的,旁人还能说什么。”
乐山在树下研究她的马。
“战英呐战英,你说说你,咋这么能吃,你这么能吃,什么时候才能跑得快。”
唉,每日都要被它拖累得死,要想个法子才是。
“哎,树底下的那个。”
“何事,吴把总。”
“军营有军营的规矩,你蹲坐在树下,偷懒打诨,成何体统。”
“把总有何吩咐?”
“手里的事都做完了?”
“事有急缓,一一做完了。”
“那也不能就在这里休憩,你看军营哪个人现在不在操练,就你一个人,闲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眼珠提溜一转,她道,“看来是太过清闲了,既如此,我给你寻个活计干,这每日晚的,你跟着部队走,守后山去。”
女兵在身后拉了拉吴泽,轻声说,“把总,这不是新兵能干的事啊。”
吴泽不听劝,仍然呵斥乐山,“听见了没?”
“好。”乐山一一应下。
守山有轮班,到时她再回去也不是不行,就是要晚了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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