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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从九品芝麻官

作品: 大明第一状师 |作者:夜怎眠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06-19 00:36|
    宋仁属实是没想到这个官身来得如此之快,就像是刚洞完房孩子就跑出来叫爹地了。

    虽然,是个九品,虽然,还有个从字,但最起码是个官啊。

    尽管这个芝麻大点的官地位可能连临时工都不如,用来背锅领导都会觉得丢人。

    不过宋仁还是很高兴,因为这个从九品司务的官职,隶属于都察院。

    都察院,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和刑部、大理寺并称三法司,所谓的“三司会审”就是指这三个部门共同审查大案要案。

    能在这种司法机构任职,就离自己想要让公义存在公堂上这个小目标更近了一步。

    宋仁,想要变法,大明律有太多漏洞可以钻,他不求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最起码能做到世家,权贵触犯了法律,能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世家贵族一手捧着大明律,一手拿着棍棒,百姓站起来,世家贵族用棍棒敲打,百姓想要反抗,世家贵族又拿着大明律让百姓跪下。

    大明律,变成了世家贵族的保护伞,却成了要百姓命的刀斧。

    变法,纵观历史,素来是举步维艰的,就算成功了,变法者的下场往往不得善终。

    但宋仁不怕,只要能利于百姓,能让百姓的日子过得再好一些,他就觉得自己这趟穿越之旅没有白来。

    如今有了官职,可以说是成功迈出了起跑线。

    不过让宋仁感到奇怪的,是这个任命。

    于光说皇帝封了观政进士,然后是都察院司务。

    观政进士,一般是指录取了进士还没有直接任官的读书人,类似于毕业之后参加了考试,成绩名列前茅等着国家分配工作。

    科举入榜后的考生算是进士出身,并不会立即授官,而是被派遣至六部九卿等衙门实习政事,实际上就是干端茶递水的活,而且想成为观政进士还得找关系,像一些实权衙门里观政郎,有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还搁那观政呢。

    关系够硬,少则几个月就能下放到地方为官,基本上就是从八品或是从九品,要是关系不够硬,即便成为了观政进士,朝廷有了空缺也不会给你安排,当个四五年的观政进士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

    可怪就怪在,皇上封了一个观政进士的头衔,却又给了一个从九品的官位,就很矛盾。

    若说是个闲职,挂着当吉祥物,宋仁也能理解,可偏偏都察院司务是个有实权的职位,虽是九品,却掌催督、稽缓、勾销、簿书,说的通俗点,就是个有监督权的文员,他可以去各个部门催一下项目进度,查查文书,记录一些东西,你要是敢甩脸子,直接就弹劾你,跟皇帝打小报告。

    于光看出了宋仁的疑惑,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块牌子道:“圣上封你观政进士,是为了弥补你的遗憾,也是寄予厚望,让你跟着我好好学习这为官一道,至于这司务一职,虽是从九品,却也是都察院有实权的官员,持此腰牌,可随意调取十三道州县任何文书,为了大明,为了百姓,愚兄和你共查这南直隶!”

    宋仁接过略微泛黄的腰牌,摸起来光滑圆润,像是某种动物的牙齿制作而成,正面一个大大的“察”字,背面则是浮雕的双兽形。

    那句“为了弥补你的遗憾”,在宋仁听来,只是当成了没有参加会试,殿试,皇帝体恤你的意思,就好比没有参加高考就辍学,领导看你可怜,花钱给买了个函授专科文凭一样,所以宋仁并没有过多去猜想。

    除了腰牌,于光还把一个包裹递给了宋仁,里面装有一件浅绿色的官袍,以及几封吏部批的条子,用来证明这个从九品司务官是真的。

    官袍,自然没有量身定做,皱的不成样子,还泛着一股酸味。

    大明朝穷,穷得跑进国库的耗子看了都觉得可怜,忍不住留下几颗黑色的“大米”,所以这朝堂官员的官服,都属于“回收利用”,好像是从海里面捞出来的,一股大海的味道。

    前任官员致仕了,或是被抓了砍了,官袍玉印啥的宫中就给收回去,然后等下一个官员继任,也不用量身定制了,直接送过去,洗都不洗一下。

    倘若穿上不合身,觉得太宽大,你就增肥,觉得太紧身,你就减肥,反正自己想办法。

    宋仁很是嫌弃的接过包裹,于光见状只能露出讪讪的笑容,“贤弟,用些熏香熏一熏味道就没那么重了,待这次差事办好,回京述职后,兴许圣上就会让你升官,就有新的官袍了。”

    “新的官袍会量身定做?”

    “不会,但可能味道没这么重。”

    “...”

    宋仁翻着白眼,这他么的成开盲盒了,那万一开到个前任官员有狐臭的,一个传染俩可咋整。

    于光面露尴尬之色,只能连忙转移话题,“黄有道此次来,肯定是汉王授意,不过听探马说,汉王已经回燕京了,现在坐镇南直隶的,是他府中的管家,方云归,此人常闭府中,一肚子阴诡,愚兄猜测夜袭茶庄一事,应是出自他手,只是为何会出现两批人马,尚且存疑。”

    “哦,另外一批绿林是柴大富的儿子,柴小贵雇来杀我的。”

    宋仁将那晚的事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包括苏摩的出现,以及对柴小贵进行了爱的教育,但是留下了两具尸体这事,他没说。

    也不是说不信任于光,只是宋仁一直记得一句话,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人与人之间,大部分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谁都有自己的价值存在。

    就好比他利用了于光的背景,于光也利用了他的某种价值。

    一位巡按御史,外出镀个金,回京就能升官的人物,岂会因惜才便轻易破了规矩,还慈祥的跟个二大爷似的,找皇上讨了个小官。

    这些看似奖赏,实际就是代价,被利用的代价。

    就如同于光所说,这南直隶已经烂透了,世家,官员,商贾权贵互相勾结,各方势力关系错综复杂,各地账目一团乱麻,冤假错案更是连书册记录都没有。

    他一个皇帝亲自任命的巡按御史来到南直隶,皇上还得叫个武艺高强的公公出宫护送,可想而知这南直隶的水有多深。

    若换作其他官员,可能在来的路上和家属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麻匪劫了,死得不明不白的。

    所以,谁来捅破这层脓疮,将血淋淋的恶臭公之于众就成了难题。

    于光,自然是不行的,因为他要在暗处周旋,就像是八方楼那场宴席,他得混在坏人一伙里,装傻充愣,当个捧哏。

    捧哏是有了,却缺个最重要的逗哏。

    而在这恰巧的时间,恰巧的地点,一(傻)身(了)正(吧)气(唧)的宋仁跳了出来,懂律法不说,还不怕得罪人,甚至敢民告官,可谓是少年性情极重。

    这南直隶罪恶克星的不二人选,自然就成了宋仁。

    宋仁知道自己被明着坑了,可就算他知道,他也得往坑里跳,至少,于光是个实在人,会最大限度的为他遮风挡雨。

    并且这也是完成心里小目标的必经之路。

    其实也算不上谁利用谁,就是大家各取所需罢了,于光保着宋仁,宋仁给于光当炮灰。

    但这个炮灰,有心眼。

    宋仁能接受自己给别人当炮灰,但不愿意当死的不明不白的炮灰,所以他留下了那两具尸体,暗中查着,不想让于光知道。

    奇怪的是,于光听到苏摩以一人之力砍杀了数十位绿林猛士,不惊讶,听到柴小贵花了三千两,实际只花了一千两买凶杀人,也不惊讶,反而是听到了苏摩是位道士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甚至,就连在一边闭眼打呼噜的秦老,也睁开了双眼。

    于光惊讶道:“道士?!”

    秦老一脸惊醒的模样问道:“嗯?到哪了?”

    于光没好气的瞥了一眼秦正源,“秦师,你要不回房去睡吧。”

    “混账,老夫明明很认真在听你讲这为官之道,哪有磕困。”

    “好好好,那秦师你继续睡吧。”

    “成。”

    于光没理会重新闭上眼睛的秦老,小声询问道:“那位叫苏摩的侠客,果真是道士?那他有说自己师出何处吗?”

    宋仁望着空寂的院落,又瞄了几眼窗外:“他自己说是道士,但并没有说来自哪里。”

    “如此啊。”

    于光站起了身子,来回走动,不断呢喃着“道士下山”这几个字。

    半晌,又像是无事发生一样,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宋仁刚想问些什么,于光却率先开口:“贤弟,其实今晚的宴席,黄有道一开始并未邀请你,而是愚兄执意要让你参加。”

    宋仁一愣,“所以,你猜到了他在宴席上会对我发难?”

    于光微微颌首,一脸自信道:“那是自然,读书人啊,都阴,特别是黄有道这种当上官的读书人,手段更是阴险,但使来使去,不都是那几招。”

    “无非就是搞出点事,搞臭别人的名声,抑或是无中生有,用几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给人定罪。”

    “你从商事,弄了个散茶,名声正盛,我猜测黄有道必然是想让你身败名裂,然后我查了一下你之前的事,呃...怎么说呢,确实...不太好啊,我从七十五条污点中,找出了最可能被攻讦的旧事,应该就是传闻你买功名一事,此事若真查起来,没那么简单,但黄有道会以此当措辞,让你自证清白,证明的,无非就是你的文采,当然,愚兄对你才华是相信的,但愚兄不能表现出来。”

    宋仁听到这,不由的翻了个白眼,你那样子还叫没表现出来,一副恨不得当场找我要签名的模样。

    于光继续道:“为了名正言顺,黄有道肯定会请来一位大儒,整个扬州府的读书人,当仁不让的就是秦老,所以他肯定会登门拜访邀请秦老一同赴宴,可他却不知,我是秦老的学生,他更不知,秦老是我请去的。”

    “哼。”

    秦老很合时宜的发出了一声鼻哼,脖子扬起来跟个要打鸣的公鸡似的。

    “哦~~原来如此~~~”宋仁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冲着于光竖起了大拇指,呵呵一乐,“你可真是杜蕾斯戴冈本,一套又一套啊。”

    于光一脸懵逼的看着宋仁,“贤弟,这杜什么,是哪位文人,冈本,又是何物?”

    “没啥,夸你呢。”

    “噢。”

    于光露出古怪的神色,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词。

    夜深,又聊了一会,几人就各自回房睡觉了。

    除了于光房屋里的烛光是亮着,其余两间房屋都熄了灯。

    于光,正在写密信,文中特别提到了苏摩的道士身份。

    “疑是道门中的道子下山,已让年公公令密谍司探马查探,另,宋司务......”

    于光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宋仁藏了两具尸体的事,禀告给皇上。

    匆匆写完后,于光推开了窗户,轻轻敲击了窗楣三下,很快,一名身穿黑衣的探马翻墙而来,恭敬的接过密信。

    “一封给年副使,一封呈送给陛下。”

    “唯!”

    黑衣探马接过两封密信,快步离去,消失在黑夜中。

    这一切,都被屋檐上一名侧躺着,正在饮酒的苏摩看在眼里,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以这样的姿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