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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星盏犹豫再三，在贺笑雪火辣辣的视线下吃掉了大半只鸡。烤鸡并未被切过，是一整大只，不太好下口。但饶是他吃相再怎么文雅，吃法再怎么小心，嘴巴上还是挂了亮晶晶的一圈油，看起来有些滑稽。
贺笑雪很豪气地从雪白的内衫上扯下一小块布，大方地递给了楼星盏。
我们江湖中人，想必都是这样的。
楼星盏看起来却踌躇极了，皱着眉头，目光如潭，但还是伸手接过了白布。等仔细地擦完嘴后，黑漆漆的眼珠盯着贺笑雪，楼星盏缓声说道：“贴身的内衫其实要比外袍脏多了。”
“你早讲啊！！”贺笑雪听完激动得当时就跃跃欲试地想从外袍上撕一小块布，楼星盏伸手阻止了他。
“还有，”楼星盏两根细长的手指推开贺笑雪想要撕布的手“衣襟那儿，你的手帕露出了一个角。”
贺笑雪：“？”低头一看，自己衣襟那儿确实露出了一点嫩粉色的布料，贺笑雪两根手指一捏轻松地就抽出来了。
一块绣了一只大扑棱蛾子的嫩粉色手帕。
辣...辣眼睛。
系统高声道：“这可是你的兄长田青谱亲手给你绣的爱的帕帕。”
一定是田青谱给他塞银子的时候塞到他衣襟里的！
丑拒！
啊啊啊！我们贺家人的品味好糟糕啊！贺笑雪在心里声嘶力竭地对着系统吐槽。又对楼星盏柔声说：“这是我兄长偷偷塞进来的，我之前不知道。要不，咱们再擦擦嘴？擦干净点。”
楼星盏眸光闪烁了一下，一张俊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极其细微地叹了一口气道：“目的，贺笑雪。”
贺笑雪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内衫太脏了，想叫你擦干净点。”
楼星盏摇了摇头，嘴唇抿成了一个很倔强地弧度，脸色还是相当苍白：“此行目的。”
哦哦哦，贺笑雪恍然大悟，自己是好像没有给楼星盏解释自己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关键点上了。
可这个问题也真他妈不好回答啊！
楼哥，我养你啊。
朋友，你以后必定是个魔教中人，我来带你走上和平光明的正道之路。
兄弟，我见你印堂发黑，想必你不久后就会爆炸的。
......
楼星盏听了想打人。
还是直接表明自己是重生穿越过来的...
这个想法刚在贺笑雪的脑子里成形，系统就出声了：“不能，不能，你千万不能透露出一点点你是重生者的信息。万物众生皆有自己的运行轨迹，若是太过混沌，才会出现替命之人。替命之人只能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一旦泄露天机，便会万劫不复。”
贺笑雪有些惊恐地睁大眼睛：“我还是希望你能具体解释一下万劫不复的意思，我胆子比较小。”
系统道：“大概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吧，我也不太清楚，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试一下，反正我半年后就知道了。”
贺笑雪：“还是不了。”
贺笑雪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楼星盏的脸色，纠结得不行。
这楼星盏吧，倔强好强绝不肯轻易示弱。若是贺笑雪的意思中带有一丁点的怜悯和帮扶，按照楼星盏的性子必定会对贺笑雪反感至极，情愿一个人在这冷冰冰的山洞里饿死也不愿意和贺笑雪走。
可是贺笑雪能编个什么理由出来呢？
就他这猪脑子能编个什么好理由出来呢！
“楼哥，不瞒你说。”贺笑雪一咬牙，一狠心。
“恩。”楼星盏的表情还是清冷极了，声音也听不出来情绪。
“我其实是你十年前在山下救下的那个孩子。”
楼星盏抬眼淡淡地扫了贺笑雪一眼：“我十年前没有下过山。”
“那就是十一年前。”
楼星盏的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也没有起伏：“我第一次下山在三年前。”
贺笑雪继续没脸没皮道：“我其实是你的仰慕者，心悦你好久了。”
楼星盏抬起两根手指揉了揉眉心，叹道：“不用勉强。”
贺笑雪这才暗道不好，比起怜悯，楼星盏最最痛恨的应当是欺骗。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心里应当是失望极了。
贺笑雪脑子飞速运转，虽然不能给楼星盏详说他的目的，但是要做到真诚这一点还是可以的。
贺笑雪忙说：“楼兄，抱歉，我刚才确实对你不坦诚。但你要说目的，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想带你回贺家算不算。虽说这句话很没有分量，但是楼哥我绝对不会害你的。对一个好人好，这难道需要理由吗？”
这还是难以让人信服。
看楼星盏垂下眸子一言不发，贺笑雪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道：“楼兄，我听闻世间流传一味奇药，一枚质黑，一枚色白。服下白色药丸的人在三个时辰内必须对服下黑色丸子的人始终说真话，否则就会气血逆行，经脉尽毁而亡。我们先下山，我必定会在三日内找到这枚药丸。到时候我是否真心，是否想害你就一清二楚了。”
这是他在下山买烧鸡的时候，系统十分无意间跟他提起的。
贺笑雪在脑子里夸了一下系统：“宝贝憨花儿，我就知道你说的话都是有用的。”
系统打着哈哈：“过奖了呢。”它那句话还真是废话。
贺笑雪对楼星盏说的这一番话就十分有分量，毕竟一般人不会用性命来冒险。这句话起码能打消三成楼星盏对他的疑虑。
楼星盏眼神微动，表情落寞：“我杀了斩灵宗的宗主，被扔下聚魔崖后金丹被毁，灵力全失。无论你有什么目的，我怕是都帮不上你的忙。”停了好一会儿，楼星盏才继续说道：“我并不值得你对我这样。”
“嘿！”听到楼星盏说这话，贺笑雪就明白今天带楼星盏下山这件事儿十有八九是妥了。开心的同时贺笑雪也心酸得很，即将跟他这种来历不明，目的不清的可疑人士走，楼星盏先为他担心了一把，估量了一下他自己对于贺笑雪的价值。
贺笑雪大手一挥：“楼哥你别想太多，我带你回去最希望的就是你回去多吃点多喝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知晓孙瑞那贼人并非善类，你过得越好才能越气死他。”贺笑雪决定再放出点自己的筹码，将自己知道孙瑞害他的信息放出，希望楼哥能更加相信他一点。
楼星盏即使听到孙瑞这个名字表情也没有多大的波动，只是两道眉毛轻轻地皱了起来：“你认识孙瑞？”
贺笑雪耿直道：“不认识，但是我知道他设计陷害了你，他是坏人。”
楼星盏眼神冷得掉冰渣子，沉声逼问：“你又是从何而知的。”
卧槽！贺笑雪觉得自己好像被楼星盏打成了孙瑞的党羽了，这跟他开始想的结果不一样。不过楼哥警惕性还挺强，令人欣慰。
系统却十分庆幸道：“还好你没问我，我就说了我现在的知识肯定是会帮倒忙的。”
这个其实不用系统多说，在最开始系统提议直接将楼星盏劈晕带走后，贺笑雪就不怎么听从系统的意见了。
“我等你六个月后长大。”贺笑雪露出一个相当苦涩的微笑对系统说道。
贺笑雪一边思索一边对楼星盏说：“我虽没有亲眼看见过斩灵宗宗主被杀的全过程，但是单单从他人口中听说的版本就有很多疑点。首先，孙瑞为何要提前去请各大门派掌门，时间还卡得那么好，这个过程根本就没有合理的原因。其次，我虽然之前并未和你相处过，但是任何你的同门对你的印象均是一心求道，痴迷修行，你没必要甚至是根本没有兴趣去杀了斩灵宗宗主。再者，在你杀宗主之前，孙瑞一直都和你在一起，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非常可疑。最后一件事我是从斩灵宗下弟子口中得知，不太确定，但是很容易可以查证。”
见楼星盏不说话贺笑雪又道：“以上都只是我的推测，但孙瑞乖戾阴险却是事实，欺压同门也是经常有的事，而且他极其势利，非名门贵家不接触，一开始接近你的时候必定是有目的的。”
贺笑雪绞尽脑汁地整合自己脑袋中储存的信息，按照自己的想象刻画了一下孙瑞的性格，半真半假地编了几个证据，听起来倒也算是可信。
楼星盏没想到贺笑雪竟是想帮助自己找回公道，一时觉得自己心胸实在是狭隘，十分对不起贺笑雪，又决心不把贺笑雪搅入这件事来，诚心劝他道：“若外人知道你留我，贺家声誉必定会受到影响，我并不值得你帮我。”
这怎么妄自菲薄还上瘾了！看着楼星盏清瘦苍白的脸，贺笑雪把即将脱口的咆哮咽回了肚子里。
他责备谁都不该责备楼星盏的。
短短十几年的光阴，
楼星盏始终深陷泥潭，踽踽独行，饮遍他人的笑里藏刀，尝尽世人的雪上加霜。
人心是经不起几场下雨的，淋着淋着终究是会变凉。善恶擦肩是个疼痛而又意味深长的瞬间，而后才是个漫长而又沉默地杀死自己的过程。
像楼星盏这种孤独入骨的人，执拗偏执，身处无间太久了，便不再相信绝地逢生。
他只相信他自己。
贺笑雪有些灰心，他现在出现，已经晚了一点。
贺笑雪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楼哥，我知道你的顾虑。口头说说容易，未曾亲身体会来谈论你的心境也未免显得太轻浮，我不想给你留下这种印象。帮这个忙，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的。你就信我这么一回吧，你总要再信一个人的。”
这边贺笑雪使劲挠头，正绞尽脑汁继续想说服楼星盏的话。
卧槽！我平时看的鸡汤文也不少啊，怎么一到自己说就哑火了！
楼星盏看着贺笑雪道：“多谢。”
贺笑雪连忙摆手惊喜道：“不用...不...”
楼星盏打断了他：“你的怜悯。”
贺笑雪一下子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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