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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 星是夜空的眼(全二册) |作者:彻夜流香 |分类:浪漫青春 |更新:07-14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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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文婷的背包是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由此便可以推断出,闻慕阳当初并非是因为忘记打防滑脱结而出的事故,那么在事故现场是谁解开防滑脱结,然后取走了闻慕阳的那个下降器的呢?

唯一有这个机会的是当时的向导徐深,丁宇再次提审了秦小媛,面对锲而不舍的丁宇,秦小媛最后终于崩溃地吐出了深藏在心里最大的秘密。

丈夫有一段时间显得惊魂不定,失魂落魄,当那个女人出现之后,他更是表现得偷偷摸摸,秦小媛误以为是丈夫与某个富有的女人发生了私情,于是就偷偷跟踪了他。

有一次她跟随丈夫刚出门,就碰上了同村的鲍建民,面对昔日的恋人,秦小媛一番哭诉,鲍建民显得义愤填膺,答应帮着秦小媛跟踪徐深。

然而,当秦小媛终于等到鲍建民的电话,赶到丈夫与那个女人私会的地方,看到的却是鲍建民古怪的神色,然后她便听到了这番对话。

那个女人道:“记住了,人——是你杀的,别忘了装备可是经你的手破坏的,所以,说出去对谁都没好处。要多少钱,你可以开口直说。”

徐深颤声说:“我当然不会说出去,发生在岩洞里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说,我也不要你的钱。”

“随便你,但是你手上的那些东西请处理好,我不想再见到它们,这也是为你好。”

秦小媛当时听了如同五雷轰顶,她当然知道丈夫工作的俱乐部里发生的那起重大案件,这几乎直接导致了徐深的失业和家里的经济紧张。

尽管鲍建民赌咒发誓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但是秦小媛对他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她只忐忑了几天,家中就遭了贼,就冲着没少什么财物,但家里被翻了个底朝天的样子,秦小媛也不难猜出这贼到底是谁。

徐深听到秦小媛的坦白后,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全家几乎连夜离开了凉城,从此之后,徐深不提,秦小媛也不敢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因为一直受着惊吓,再加上外面颠沛流离的生活,徐深最后生病离世了。

生活窘迫的秦小媛这才偷偷地又返回凉城来生活,鲍建民却很快就找上门来,秦小媛被逼无奈,只好将岩洞事故之后丈夫细心收藏的一只登山包当证据丢给了他。

丁宇打开手边的文件夹,将里面雨隆兰的照片递到秦小媛的面前。

“就是她!”秦小媛红着眼睛毫不迟疑地认了出来。

丁宇看着她问:“最后一个问题,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孩子曾经拿着照片来问过你?”

秦小媛点了点头:“她见我可怜,还给了我不少钱,是个挺好的人。”

“那你现在回答我,你告诉了她却没告诉我的事情是什么?”

秦小媛微有些迟疑,丁宇沙哑地说:“你放心,不管她让你怎样守口如瓶保守秘密,你现在告诉了我,她都不会怪你的……她现在在医院里,成了……一个植物人。”

秦小媛大吃一惊,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打了个寒战,摸着自己的双臂轻声说:“她问我,我丈夫在那几天有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比如老家,祖屋,我告诉他,他……回过老宅。”

然后,丁宇便从徐深的老宅带回了几乎整箱的东西,里面有很多东西被细致而分门别类地收藏着,有用过的纸巾、手帕、护腕、毛巾和水杯等,所有东西上面都标记着T。

在这些东西的最下层,丁宇找到了那只一直被认为沉入水底而失踪了的闻慕阳的下降器。

岩洞事故因此得以以谋杀案重新立案侦查,雨隆兰也因为有重大嫌疑而被收审。

丁宇红着眼圈对路星辰说:“我会让她为六个人的人生付出所有的代价。”

“假如雨隆兰是因爱而恨,可是雨文婷又为什么要听从她姐姐的话去杀慕阳呢?显然徐深暗恋的是雨文婷,所以他应该配合的也是雨文婷。”

“雨文婷本身就是个外表柔弱,但实际偏执的人,这样的人最容易受人唆使干出点让人费解的事情。根据我的了解,闻慕阳也只是把她当妹妹对待,所以她才会听从雨隆兰的挑唆,企图跟闻慕阳同归于尽吧。”

丁宇完全是红了眼要替文娜报仇,路星辰理解他的心情。

从警局出来,她看见雨文州拄着拐杖在别人的搀扶下急匆匆地下车,全然没有当初她在闻思顶层见到的那份老谋深算的淡定与从容。

路星辰想想他的夫人和两个女儿,几乎所有的家人全都栽在这件案子里,所以当雨文州目光瞥向她的时候,路星辰本能地给了他一个怜悯的微笑。

雨文州脚步一顿,也给了她一个回礼,然后才走进警局。

路星辰下了车向着租屋小区走去,今天是她约定好跟房东结账退房的日子。

刚走到小区的门口,她就看见一个头发半秃的中年男人正拉扯着吴小妹的手:“你嫂子说得没错,我可算是在这里堵着你了,你们家收了我那么多的钱,你说一句不谈了就可以了?你不谈,我就去告你诈欺!”

吴小妹头发都散了,眼圈发红,气得浑身哆嗦却又挣脱不开那个男人肥大的手。

路星辰冷眼看了一会儿,才走上前一脚踹中了男人的腿,将他踢开:“谁拿你的钱问谁要去,你要是再在这里动手动脚,我们就报警告你当街性骚扰!”

她说着就拨了个110,然后将手机屏幕转过来面向那个中年男人。

那个中年男人虽目露凶光,但听见手机里传出的通话声音,不由脸色变了变,只好吃痛地瘸着腿飞快地溜了。

“谢谢你。”吴小妹轻声说道。

路星辰冷冷地说:“不用谢,我并不是为了救你,只不过是怕像你这样的人受不了刺激就会一死了之,你要是死了,文娜醒了会懊恼没亲手收拾你的。”

吴小妹低着头,路星辰再也没有理睬她,进租屋跟房东结清了账,房东不停地抱怨命苦,好好的房子被她们三个人住了之后居然差点闹出了人命。

路星辰的押金被她扣了一大半后,房东才总算心情愉快了一点。等路星辰拖着箱子离开后,房东才笑着问吴小妹:“小妹,你还是会在这里住的吧?”

吴小妹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房东见她十问九不答,也就没了兴致,只道:“现在屋子里就你一个人,回头我要带人来看房,可不要把屋子弄得太乱了。”

等所有的人都走了,吴小妹环视着空荡荡的房子,这个曾经让她觉得像家的地方,这个曾经有两个很像家人的室友的地方,这个曾经是她最后能去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在路星辰刚才头也不回地离开的那一刻彻底消失了。

也许更早,在她让文娜调整卫星电视,然后趁机将她推下去的那瞬间就消失了。

她打开手机,看着那个她曾经无数次渴望它响起,可是却从来没有再联络过自己的号码,颤抖着手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拨通了。

隔了一会儿,那头传来了懒洋洋的声音:“喂。”

那声音就像她第一次见他,他推开水墨天堂售楼处的门,在那一瞬,她觉得他是在对她温柔地笑,然后在路星辰一连串的介绍中,他说着那始终含笑的三个字:我知道。

那么简单,却有着一种大提琴的华丽,吴小妹第一次听见了心弦被人拨动的颤音。

“是我,莉达。”

“有什么事吗?”闻慕庭的声音显得很客气,这很正常,又很不正常,以他们两人悬殊的身份,他的冷淡很正常,可是在她为他双手沾上血腥之后,他的客气又显得是那么的不寻常。

吴小妹咽了口唾沫,略有些干涩地说:“我能跟你见一面吗?”

“我很忙。”

吴小妹紧紧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虽然那半张照片我已经交给你了,再没有什么可以证明你才是雨文婷的男朋友,可是如、如果我说出去,至少雨家会愿意相信的,对吗?”

“你想干什么?”闻慕庭的语调波澜不惊。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你在哪里?”这次闻慕庭倒是很爽快。

“我在以前的租屋里,只有我一个人……路星辰搬走了。”

“知道了。”闻慕庭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吴小妹将拿着手机的手缓缓放下,整个人半瘫在沙发里,刚才的那通电话像是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时间僵持般缓慢地走动着,天色渐暗,吴小妹有些坐立不安,她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将它贴在自己的胸口,仿佛只有如此,她才能稍稍心安。

终于响起了门声,她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的东西放好,理了理头发,走过去将门打开。

闻慕庭就站在门外,他穿了一件立领的黑色薄风衣,没有戴眼镜,立领遮住了他半张脸,所以眸中的神情就愈发显得清晰,那是一种混合着浅淡嘲讽的笑意。

这样的神情有别于平日斯文客套的闻慕庭,令他更真实而随性,透着一种邪气的潇洒。

他错开眼神痴迷的吴小妹,走进屋里,将手插在口袋里:“我来了,把你想说的一次性说完吧。”

他语调里透着明显的不耐,吴小妹轻咬着嘴唇:“我,我可不可以再回闻思工作?”

她瞧着闻慕庭看向她的目光,连忙说:“我不要求什么好工作,普通的文员就可以,或者像星辰那样打杂的工作也可以!我,我……只是想有个地方能经常看见你。”

闻慕庭转过身来,手仍然插在口袋里,看了一会儿吴小妹,他才淡淡地说:“你知道你什么地方最让人厌烦?那就是你自以为能感动我,可你只不过是让我更讨厌而已。”

吴小妹身体一震,忍不住后退了几步,闻慕庭看着她说:“你以为那半张照片能说明什么?你以为你自己帮了我很大的忙?”

“可、可是文娜说那可、可能说明你就是幕后的主使。”吴小妹有些慌乱地道。

“你也说了是可能!”闻慕庭毫不留情地打断她,“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所有的证据最后都会指向雨氏两姐妹,文娜的猜想最终也只是个猜想,而相信这个猜想,把她推下楼的那个人是你!”

吴小妹脸上的血色完全褪了下去,白得如同一张纸。

“你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想就可以把待自己亲如姐妹的人推下楼,你觉得我有可能会喜欢像你这样的人吗?在我的眼里,你没有帮上我的忙,倒是给我找了不少麻烦。”

闻慕庭全然无视摇摇欲坠的吴小妹,冷酷地说道:“珍珠的光泽并非来自于外界给了它多少光,而是来自于自身的真实,你可惜了我给的那个莉达的名字,你不是珍珠,无论借给你多少光,你都只是块石头,卑贱而无用。”

他转身走到客厅的窗口前:“雨文婷为我去杀闻慕阳,那是她自愿的,不过有一件事情她倒是做得很棒,那就是跳下去的那一刻,至少让我记住了她。”

闻慕庭从窗口看着楼下,淡漠地说:“你想让我记住你,那就跳下去吧。那样还上了你曾经欠下的债,不那么肮脏的你,也许我以后偶尔想起来,还会觉得你也是个不错的姑娘。”

吴小妹拖着脚步缓缓地走到了窗前,她眨动着眼睛,但眼里涌起的水雾太快,她始终看不清那暮色沉沉的天空。渐渐地,她好像看见了前面的身影,那是文娜站在窗前。

“电视清楚了吗?”文娜拨动着外面的卫星天线问道。

“清楚了。”吴小妹拼命点头,清楚了,快回来吧。

但是文娜却转过脸来对她笑着说:“一起下去吧。”

吴小妹的泪水不断地涌出:“好的,一起。”

闻慕庭看着吴小妹打开窗户,慢慢地爬上桌子,他轻淡地一笑,转身从容离去。

夜风莫名地大了起来,吹得廊下的风铃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整理东西的路星辰突然“啊呀”了一声。

“怎么了?”闻慕阳问。

“忘了拿一件东西。”路星辰闷闷地说,这一阵子因为不想想起吴小妹,她就将泰迪塞到了床底下,走的时候忘记带走了。

“很重要吗?”

“也不是。”路星辰继续低头收拾东西。

闻慕阳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书悠悠地说:“既然能想起来,那就是还有些重要了,那就跑一趟吧,反正你晚饭吃了这么多,消耗一下卡路里也好。”

路星辰冲他发出一个不屑的鼻音,心里却想,泰迪虽然是吴小妹送的,但却陪了她十年,想到这里,她跳起来说道:“我回去一下。”

“我送你吧。”

“不必了!”路星辰拿起包说道,“我快去快回。”

路星辰飞快地跑出了院子,天色还没有很晚,暮色正压着天穹尽头滚滚的火烧云,这是个灿烂的黄昏。

她下车的时候,夜幕才将降临,路星辰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心中想着如果吴小妹不在,那她就只好打电话问房东要钥匙了。

其实她心里倒宁可去麻烦那个贪财的房东,也不愿再跟吴小妹单独面对面。

路星辰想到此处,不禁微皱了下眉头,但她的心中并没有因此烦恼太久,刚步行到租屋的楼道前,就有一样东西从天而降,坠落到了她的面前。

一滴雨飞溅到了她的脸额上,透着一股血腥味。

那样的场景路星辰并不陌生,几乎是一瞬间,文娜坠楼的场景就在她的脑海里跟眼前的这幕重叠了,有那么一刻,路星辰有些恍神,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丢了开包,走到吴小妹的身边,颤声喊道:“小妹,小妹……”

吴小妹的眼皮略略颤动了一下,半张开来,路星辰才好像缓过神来,惊喜地大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救命!”

她随即想起了什么,喃喃地说:“手机,手机。”

可是她刚起身,吴小妹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嘴一开一合,但鲜血不断地从她的嘴角涌出,路星辰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路星辰流着泪说:“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等你好了,等你好了我们再慢慢说。”

吴小妹嘴角微弯,看着路星辰,她缓缓地举起手,像是想要抚摸一下路星辰,又或者是替她擦掉脸上混合着泪水的血迹,但手刚伸到半空就垂落下去了。

路星辰在她的身边放声大哭,吴小妹始终睁着眼,像是在仰望着星空。

人总是与欲望争夺着对美好的定义,只是有很多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败给欲望的那一刻,他们就败给了人生。

闻慕阳与顾伯赶到警局的时候,路星辰正做完了笔录坐在外面的走廊上,他坐到她的身边,路星辰将头靠到了他的颈窝处,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说。

吴小妹的葬礼异常简单,她的老母红着眼圈不停地拍着大腿诅咒这个死幺妹,她那对精明的哥嫂则在跟房东大吵了一架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星辰成了吴小妹唯一的送葬人,吴小妹的朋友不多,不过当初在闻思的同事却大多数都来了,顾亚南,董雅兰,甚至连茱迪也到了。

茱迪看见路星辰在主持葬礼不禁微微有些吃惊,她直到现在才肯相信,路星辰跟莉达的关系真的不一般,但莉达在闻思对路星辰实在算不上友好。

她三番四次抢路星辰的机会,甚至还害得路星辰差点被开除,即便这样,路星辰也还愿意替她操办葬礼,这让茱迪的心情有些复杂。

“你……节哀顺变。”茱迪红着眼圈说,在办公室同事中,她与吴小妹的接触最多,算得上是她半个师父,因此感情也要深厚些。

路星辰微弯下腰,算是家属答礼。

送走所有的人后,路星辰返回了租屋,打算将吴小妹的东西收拾一下送回给她的母亲。

她远远地便看见租屋的楼下热闹异常,路星辰分开围观着瞧热闹的人,见是吴小妹的哥嫂边号哭边在楼下烧纸钱。

“你还说你的房子不邪门,怎么你的房子里就一个妹子两个妹子都往下跳?我一个好端端的妹子就是叫你这个缺德的老东西给害了!”吴小妹的嫂子挑着那对利眉指着房东大骂,“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天天在你楼下烧纸,让我家妹子跟你讨个说法!”

路星辰扬声道:“我知道吴小妹是为什么跳的楼!”

房东正急得嘴角起泡,看见路星辰如同遇见救星,连忙上前拉住她说:“星辰,你也在房子里住了好几年,你说说我的房子有没有问题?”

吴小妹的哥嫂见了路星辰,脸色微有些不自在,她的嫂子讪笑着说:“星辰,这事跟你可没关系。”

“跟我是没关系。”路星辰冷笑,“但跟吴小妹可有关系,因为她就是因为被自己的哥嫂几万块卖给了一个秃头的老色鬼才跳的楼!”

她这么一开口,围观的人一阵哗然,吴小妹的嫂子扬眉道:“路星辰,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那是给她介绍对象,是为她好,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卖妹子呢?”

“是不是乱说,你让小妹来评。让她来说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卖妹妹?!”路星辰声色俱厉地道,“不是要烧纸钱吗?来啊,多烧点,放心,她一定会找来的,她生前你们卖,死了你们还卖,怎么会不来,肯定要来的。”

好像为了响应她说的话,不知从哪里来的急风吹起了地面上的灰烬,在空中打着转,吴小妹的嫂子尖利的嘴脸瞬时失了色,她拉了拉边上嗫嗫嚅嚅的丈夫:“我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我们走!”

在众人鄙视的哄声中,他们急急匆匆地走了,连地上的火盆都来不及收拾。

路星辰在他们的背后大声喊道:“放心,你们会看见她的,只要你们关了灯,吴小妹就会出现在你们的厨房里,客厅里,卫生间里,卧室里,她就在你们的背上,她会跟你们一辈子,跟到你们死!”

吴小妹的哥嫂脚步踉跄了一下,连头都不敢回,慌慌张张地跑了。

房东解恨地在他们背后“呸”地唾了一口:“真不要脸!”

“房东,我想进房收拾一下吴小妹的东西。”路星辰转头对房东说道。

房东这回态度倒很好,爽快地给了钥匙:“刚才那对哥嫂也说进去给吴小妹收拾东西,不过我看他们就挑了几件值钱的东西,嘴里还嫌弃说吴小妹跟了几天有钱人,也没弄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尽是些破烂。这对哥嫂真是下作。”

路星辰淡淡地回道:“人下作有天收。”

她取过钥匙,打开门,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坐到了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寂静的四周,仿若在凝神听着从昨日传来的笑声。

包里的手机声惊醒了她,路星辰取了出来。

“什么时候回来?”闻慕阳温和地问道。

“我还要把吴小妹的东西收拾一下送给她妈妈,可能会有点晚。”

“那我……”闻慕阳顿了顿,最后说,“好吧,那你慢慢弄。”

路星辰将手机放回包里,想要站起来,但这两日人太过疲累,她脚一软又坐回了沙发里,手自然地一撑,在沙发的夹缝里她触到了一件金属外壳的东西。

她低头伸手将它摸了出来,是文娜的录音笔,路星辰替文娜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发现录音笔不见了,但一直都没找到,没想到原来是在沙发的夹缝里。

她打开录音笔,发现里面有十几条文件,她按动了第一条,在一阵沉寂声之后,是吴小妹哽咽着小声说:“文娜,对不起。”

整条文件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路星辰闭了一下眼睛,又按动了第二条,仍然是一句“文娜,对不起”。

十几条录音文件,每一条都是同样的话,路星辰几乎是机械地按动着打开每一条,所有的内容都一模一样,直到她打开最后一条。

当闻慕庭的声音响起,还有那“半张照片”四个字,便犹如有一道闪电在她的脑海滑过,曾经所有的不理解、不明白和无法解释的事情像是一下子都获得了答案。

吴小妹为了什么才会将文娜推下楼,那绝对不应该仅仅是为了一份工作,而一份吴小妹认为更为重要的感情才显得合理。

雨隆兰做不到这一点,能做到这点的只有如同白马王子般的闻慕庭。

文娜什么也不知道,那么是什么让她觉得自己找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呢?是徐深藏在箱子里的那另外半张照片——跟雨文婷十指交缠的闻慕庭。

当文娜看见那半张照片时,她就会得出跟路星辰一样的答案:雨文婷的死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内疚,半张照片足够让聪明的文娜联想到笼罩在整个案件上的黑影。

“……无论借给你多少光,你都只是块石头,卑贱而无用。”

“雨文婷为我去杀闻慕阳,那是她自愿的,不过有一件事情她倒是做得很棒,那就是跳下去的那一刻,至少让我记住了她。”

听着闻慕庭悠然却冷酷到极致的话,路星辰仿佛能看见最后所有希望完全破灭的吴小妹面色如灰,失魂落魄地爬上桌子站到窗前,然后在闻慕庭冰冷的视线下坠落的场景。

只要想起这一幕,路星辰就觉得自己的脊背窜出来一股寒意,手颤抖得几乎拿不稳手中的录音,脑海里闪过半张照片,闻慕阳,文娜与吴小妹,岩洞里丧生的许沛然等四人,还有他们加起来的所有往后的岁月。

慢慢地,她紧握住了录音笔,手不再颤抖,将录音笔收拾进包里,她拿出手机给丁宇打了个电话,却没有打通。

路星辰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于是她又给丁宇发了一条短信:找到新证据,速回电。

然后,她再也没有心情收拾东西,而是拿起包锁上门,飞快地朝着外面奔去,她现在只想立刻返回到一个人的身边,那个外表冷淡,事实上却温暖如阳的人。

路星辰打开大门,急促地道:“闻慕阳,我回来了。”

书柜前的那个人转过身来,不是她预料中的人,却是微笑着的闻慕庭,路星辰所有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内心中巨大的恐惧蔓延开来,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慕阳呢,你把他怎么了?”路星辰的语调颤抖又尖利。

闻慕庭微微有些愣怔,他像是低头思考了一下,合上手中的书,然后抬起头来微笑着说:“你觉得我会把他怎么样?”

路星辰强自镇定,但只要想起这个人曾经给闻慕阳带来的,有可能带来的灾难,她再怎么竭力,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语调,装作从容无事发生。

“你怎么进来的?”

“顾伯总是把大门的备用钥匙放在门口的地垫下面,二十年都没换过地方。”闻慕庭笑着将书插回了书柜。

路星辰垂下的手紧张地抓着自己的包,追问道:“你真不知道闻慕阳上哪儿了?”

闻慕庭抬起下巴笑着说:“他能上哪里去,喏,这不是来了吗?”

路星辰惊喜之下连忙回头,黝黑洞开的大门外,门灯下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她惊觉上当,可是颈部受到一击,只觉脑部一晕,整个人就歪倒在了地上。

等她有意识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斜靠在沙发上,四肢还有些麻木。

而闻慕庭手里拿着录音笔正坐在边上翻看,他没有像路星辰那样一条条地看,而是径直选择了最后一条录音量最大的一条。

很快,里面的内容再次响起,闻慕庭听了会儿轻笑一声,抬起眼帘看了一眼路星辰,那一眼像是很遗憾。

“桃乐丝能有七种罪孽,可你却偏偏选了一种不在其中的好奇。”闻慕庭按停了录音笔,淡淡地说道。

路星辰看着闻慕庭,咬着牙说:“你把慕阳怎么样了?”

“你觉得我能把他怎么样?”闻慕庭浅笑道,“我来只是为了告诉自己的哥哥,雨家答应解除那张婚约,而且同意把所有股份低价转让给我们,这样的好事难道我不应该首先与闻家的长子分享吗?”

“你会这么好心?”

闻慕庭微微一笑:“你很了解我,雨家当然是有要求的,他们想要慕阳放弃追溯雨隆兰跟雨文婷的过失。”

“过失?她们一个是蓄意杀人,一个是蓄意隐瞒。”路星辰冷笑。

“追究能带来什么价值吗?是那些人能死而复生,还是闻慕阳能重见光明?”

“你的话只能说明我们对价值的定义不同。”

闻慕庭这次没再说话,路星辰转过脸去却见他正看着自己。

见她回望,他才温柔地笑着说:“你在拖延时间吗?你想让谁来救你呢……什么也看不见的闻慕阳吗?”

路星辰觉得整个人瞬时掉进了冰水里,外面的院子响起了开门声,闻慕庭好整以暇地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然后转脸又朝着路星辰一笑。

路星辰听着院子里进门的脚步声,还有阿汪的叫声,她突然拿起沙发上的包,在闻慕庭的视线下,从里面抽出手帕,弯下腰狠心将自己脚踝上的铃铛系住。

闻慕庭静静地看着路星辰,眼神幽幽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闻慕阳从外面走了进来,在门口他轻微地皱了下眉,如果路星辰已经回来了,那应该在他进门的那刻就会听见她清脆又聒噪的声音了吧。

路星辰被身后的闻慕庭押着小心地移到一边,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闻慕阳,因为只有这样,眼里的水雾才不会流出来,滴落到地面上,发出什么声响。

门口的他轻声叹了一口气,似有些忧虑,拿起手机拨了好几通电话,但始终也打不通。路星辰知道他在打她的电话,而向来心思缜密的闻慕庭应当是将她的手机关了。

她看着他一遍遍地拨打着她的电话,他穿着一件驼色的风衣,身影被外面的廊灯拉得修长,好像她第一眼见他,不论是坐着还是站着,他都是卓尔不群的。

再见,慕阳。

终于,闻慕阳收起手机抬脚走进屋内,闻慕庭则拉着路星辰向外走去,路星辰转过头来看了闻慕阳一眼,再见,慕阳。

每一次跟他说再见的时候,其实她心里都在想着同样的意思。

他们刚从正屋出来,阿汪就冲着路星辰身后的闻慕庭大叫起来,但是因为它被拴在狗屋的边上,因此虽然冲了过来,却不能对闻慕庭产生丝毫威胁。

路星辰只能心中遗憾地叹了口气,她眼望了一下四周,顾伯这家小院独门独户,现在又是晚上,四周更是一片寂静。

闻慕庭在身后推了她一把,示意她上车。

此刻他们还没有完全出顾伯家,闻慕庭也仅仅是把身后的门虚掩着,路星辰只好硬着头皮按着闻慕庭的指示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闻慕庭利落地上了车,将车子发动着驰离了顾伯的小院,看着小院越来越远的影子,路星辰心中酸涩之余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顾伯住处周围也很幽静,往来的车子并不多,沿路路星辰只看见一辆出租车迎面开过,但是速度太快,路星辰只来得及敲了几下窗户,它就擦身而过了。

对她的举动,闻慕庭只是牵动唇角笑了笑。

出了小路,转入大道,车辆的速度就更快了,路星辰呼救的机会就更少了。

她看着闻慕庭开着车像是向着闻宅而去,那里就是深山老宅,正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看着车辆岔道,路星辰突然伸出手去抢夺闻慕庭的方向盘,车辆顿时在狭窄陡峭的山道上扭动起来。

“车翻了,你也跑不了。”闻慕庭一边按住方向盘一边说道。

“只要你跑不了就行!”路星辰眼睛很亮地猛然将方向盘往前一推。

车辆向着旁边的林子冲了过去,尽管闻慕庭一个急刹车,车子还是狠狠撞到了一棵树上。

路星辰的脑袋立刻撞到了前面的面板上,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不知道隔了多久,她醒过来,闻慕庭已经将车子停在了闻宅的门口,他从后备箱摸出一支手电筒,拉着有些昏沉的路星辰下了车。

路星辰被他用领带反系住双手拖着绕过宅子穿过林间,向着另一侧陡峭的山道的方向走去。

“你想干什么?”路星辰感到自己的额角有点疼,伤口似渗出了鲜血,沿着鬓发正往下淌。

“你不是很想知道当年岩洞事故的一切?我只是想让你了解得更完整一点。”闻慕庭不紧不慢地说,“你最好不要再闹出像刚才的事情,我心情不算好……很想杀人。”

“你杀的人还少吗?岩洞的那四个人不是你杀的?”路星辰咬着牙说。

“那是雨文婷杀的。”

“鲍建民呢……他也是你杀的吧?”

闻慕庭轻轻地笑了一声:“你不用套我的话,不错,我当年跟雨文婷曾经因为徐深的介绍住过两天他的客栈,过去这么多年,他突然想通这点确实让我很吃惊。但是我没杀他,我只是在他毒瘾发作的时候,给了他一包纯度比较高的白粉而已。”

“所有人的结局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雨文婷,徐深,鲍建民,还有……吴小妹。”闻慕庭轻淡地微笑道,“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山路越走越崎岖,看起来像是在往山中的深处走去,路星辰边走边说:“你也说过,没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跟岩洞事故有关,那都是他们自愿的,现在录音笔你也拿去了,你还怕什么?你知道我一向是个挺合作的人,没有证据不会做令自己为难的事。”

她的话说完,背后的闻慕庭始终沉默着,正当路星辰忐忑的时候,他突然轻笑了一声,伸手一推,将路星辰整个人从山坡上推了下去。

路星辰沿着山坡滚了下去,直到撞到一棵树上才算停了下来,疼得她觉得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闻慕庭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来用手电筒照着路星辰的脸说:“别对我说口是心非的话,再有下一次,我可就不是在这么矮的山坡前推你了。”

他说着就将路星辰从地上提了起来,推着她接着向前走去,路星辰在心里大骂闻慕庭变态,可同时却有点震慑于闻慕庭的无所不为,只得依从他向前走去。

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路星辰只觉得他们走了很多的山路。

凉城近夏,天亮得早,此时天空从蓝青色逐渐变成了青灰色,黎明在即,一片水流声隐隐传来,随着他们的行程,那片水声也越来越响。

“听见水声了?”闻慕庭在她身后笑道,“这片水你应该很有感觉……因为闻慕阳就是从这里逃出生天的。”

路星辰被推拉着向上攀爬了几步,震惊地看见一条正当雨季的湍急的河流正从狭窄的山间沿着层层叠叠的山石向下奔流而去。

“这里的水流是那处岩洞地下河的一部分,千百年来这里的溶洞逐渐坍塌,所以形成了这部分的地上河。闻慕阳当年就是在这里被人搜救到的。我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好运,才能卡在这条不知道有多长的地下河流里唯一的逃生之处。”

路星辰看着脚下的河流,不禁有些心颤,她想象着闻慕阳如果不能从漆黑一片的地下河流里顺流而出,又或者在昏迷中接着被河流带走。

“你说他是怎么从那个地狱里爬出来的?”闻慕庭喃喃地说道。

路星辰看见他似在沉思,脚步微微向后挪去,刚转身奔跑了几步就被闻慕庭一把抓住。

“你以为你能跑得了?”闻慕庭抓回了路星辰。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录音笔不是被你拿去了吗,我空口无凭又能耐你何?”路星辰暗暗在背后用力挣脱那个已经开始有些松了的领带结。

闻慕庭微微笑了笑:“你这句话只能说半真半假,你不能奈我何是真,但是依照你路星辰的个性,说你不会找我的麻烦那却是假的。你怀疑吴小妹对文娜动了手,你就能立即出手对付她,你是那种会为了自己人而与其他人不死不休的人。”

“你也曾经说过我很现实。你看我现在要什么有什么,我与你不死不休做什么?”路星辰努力镇定地道,“而且我们其实没有能力找你的麻烦,我还不想死得那么快。”

闻慕庭侧着脸看着她,在逐渐明亮的天空下,他像是在考虑路星辰话语的真实性,然后他露齿一笑:“桃乐丝,我想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你。”

“我突然有些不忍心杀你。”他微笑着说,“这样吧,假如……假如你愿意杀了闻慕阳,我也许会考虑另一种可能。你看……我们是如此互相了解,你应该也不是对我没有好感,只要当中不隔着闻慕阳,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说对不对?”

路星辰想也不想地回答:“好。”

闻慕庭深深地看着路星辰,良久才微笑着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过,别对我口是心非。”

他说着就推着路星辰向着河流走去,路星辰心中大骇,拼命扭动着身体,明知道此刻山野中不可能有人,但还是大喊救命。

她心中绝望,可是没想到的是,揪着她头发的闻慕庭却真的突然被人撞开了。

闻慕阳的衣服被刮破了很多地方,尤其是脚踝处更是伤痕累累,他手里牵着戴着嘴套的阿汪,眼盲的他依靠着一条狗跟在他们的后面,也不知道摔了多跤才能追上他们。

他的样子很狼狈,但在路星辰的眼里,站在第一缕朝阳里的他却像个天神。

闻慕庭躺在地上轻笑:“你终于……还是出现了,不管我想尽多少方法,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有办法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你怎么来的?我明明系上了……”明明系上了铃铛,他还是在她诀别过后,在期望之外又在期望之中出现了。

“听不见铃铛声,难道我还听不见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声吗?尽做一些无谓的事情。”

“我哪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路星辰甩脱了缚在身后的领带,有些懊恼地还嘴道。

闻慕庭看着他们的神情,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转头看向路星辰,微笑着说:“桃乐丝,我跟你说过,我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但是如果你今天点头,我愿意为你破一次例,替你杀掉闻慕阳,你可以把它当作……我的求婚。”

“谢谢你的诚意,可是我没有要跟变态结婚的念头。”她一伸手摘掉了阿汪的嘴套,看着闻慕庭一字字地道,“如果我对你也有愿望,那么这愿望只有三个字:去死吧!”

闻慕庭长吐了一口气:“这样……那真遗憾。”他话音还未落地,人就冲了过来,一脚就将扑上来的阿汪给踢飞了出去。

路星辰也顾不上去看阿汪的生死,紧张地在地上捡了块石头,但闻慕庭与闻慕阳应该都学过搏击术,因此她手里握着的石头几乎帮不上任何忙。

两人几番扭打之后,路星辰看见闻慕阳突然闷哼一声捂着手臂退开了几步。

而闻慕庭却微笑着把玩着手里的刀,正是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鲜血正顺着光滑的利刃向下流到了闻慕庭的指间。

鲜血令闻慕庭的瞳孔泛出红色,他提起了刀:“我原本可以不动手,可是我实在等不及了。我想,从今天开始,终于可以不用再看见你了,终于……我可以彻彻底底把你甩了。”

路星辰紧张地握着石头,她看着负伤的闻慕阳,终于一狠心举起石头就想要冲过去,但有一道影子却比她更快,阿汪又扑了上去,这次它一口狠狠地咬住了闻慕庭的腿。

闻慕庭吃痛地大叫一声,路星辰看他手起刀落,很快阿汪的毛发上就染出了一团血色。

“阿汪!”路星辰忍不住心痛地大喊了一声。

随着她一声大喊,闻慕庭已经又是手起刀落刺了阿汪几刀,但阿汪始终死死地咬住了闻慕庭的腿不松口,剧烈的疼通让闻慕庭英俊的脸整个都变了形。

他一向喜欢谋定后动,从未试过如此狼狈,竟然对死不松口的阿汪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闻慕阳突然扑了上来,两人倾刻在翻滚中落入了河流,路星辰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扑上前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了闻慕阳,巨大的冲力带着她一起滚入了河中。

雨季里湍急的河流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当胸冲来,瞬间就将他们三人冲得飞出了十几米,闻慕阳与闻慕庭几乎同时勾住了河流当中一块突起的岩石。

路星辰觉得水不停地从她的头顶冲刷而过,呛得她几乎呼吸不过来。

突然,她觉得呼吸一阵轻松,低头发现是闻慕阳正将自己往突起的岩石上推。她刚趴上岩石,又一阵急浪涌来,单手勾着湿滑岩石的闻慕阳终于脱手了。

路星辰奋力伸出手抓住了闻慕阳的手腕,闻慕庭也顺势抓住了她那条手臂,路星辰几乎被他抓得再次掉入河中。

闻慕庭被水呛着笑了几声:“我喜欢你,一起走吧。”

水不停地从他们三人的身上奔腾而过,路星辰趴在岩石上回答他:“闻慕庭,你除了你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谁。”

她无声地说了句:“沙扬娜拉!”然后低头狠咬在他的手腕上,闻慕庭吃痛地松手,几乎瞬间便被河流沿着前面层叠的瀑布冲了下去。

路星辰两只手牢牢地抓着闻慕阳,太阳照射下,河流似乎更加湍急了,巨大的浪头如同奔腾的野马,不停地在他们的身上踩踏而过。

很快路星辰就觉得精疲力竭,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路星辰,你不用再抓着我,你抓住石头,这样才能稳住。”闻慕阳突然开口道。

路星辰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拼命地摇着头,泪水涌出又很快被急流带走。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闻慕阳微微一笑,他很少笑,笑起来却灿若朝阳,“我只是有可能会穿越而已。”

路星辰感到紧扣着闻慕阳的手指越来越乏力,那一刻她反而不再绝望,只是平静地说:“闻慕阳,我们……一起。”

是的,一起。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在黑暗里流浪,无论到哪里,她都要跟他在一起。

闻慕阳的嘴角轻微颤动了一下,远处传来了人声,尽管遥远,路星辰还是能听得出来是丁宇在大喊:“路星辰,闻慕阳。”

“在这里!”路星辰几乎用全身的力气回应了这句喊声。

当丁宇跟同事把他们救上来,路星辰几乎是虚脱般靠在了闻慕阳的身上,她裹着丁宇脱下来的外套,全然感受不到山间早晨的那种寒意,反而迎着升起的朝阳感到全身温暖。

那既是阳光,也是生命的温度。

番外 求婚

丁宇那晚由于开案情会议而没有开手机,后来虽有闻慕阳手机GPS的指引,可是山间的地势复杂,最终让路星辰与闻慕阳经历了一次危机,也错过了亲手收拾闻慕庭的机会,这让他颇有些耿耿于怀。

虽然没有了录音笔,但有路星辰的证词,再加上雨家的各方周旋,雨隆兰总算摆脱了嫌疑,但经此一事,她大病一场,被雨文州送去了国外修养。

顾亚南正式接任了策划部部长一职,而虎婆宋春瑛则代理了总经理一职。

由于雨季河流湍急,再加上地形复杂,闻慕庭始终没有找到。

丁宇认为他生还的可能性很低,找不着也许是已经被卷进个某个深潭又或者是地下洞穴,就像当年的许沛然,同样也没有找到遗体。

但路星辰却经常因为梦见闻慕庭的微笑而从噩梦中醒来,因此她常跟闻慕阳提睡觉的问题,可是每次提了闻慕阳的神情都有点微妙的为难。

路星辰在纳闷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的某段表白,顿时瞧向闻慕阳的脸色有点不好。

难道说……闻慕阳根本没想跟她睡觉?难怪他迟迟没有向她求婚,为此,董雅兰已经明示暗示自己好几次了。

她跟闻慕阳共患过不少难吧,加上鲍建民那两次,他们大大小小也算是共患难三次了,再加上自己身体健康,个性活泼,路星辰在纸上罗列着自己的优点。

写到个性活泼,路星辰咬着笔杆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上了个富有弹性的自尊,她嫌弃地瞥了一眼在对面打字的闻慕阳,心想,除了自己,其他女人在闻慕阳的毒舌下都要化成炮灰的吧。

那自己有什么不足呢?路星辰给地板上躺着装死的阿汪喂了几块小饼干,谦虚地想着,阿汪自从重伤之后,装死的本领就炉火纯青了,不是高级的点心很难让它死而复活。

路星辰喂了阿汪十几块小点心才想到了一件事情。

前几天,她得到消息说虎婆要在许沛然的生辰日去墓园扫墓,为了缓和她与闻慕阳的关系,路星辰那天也拖着闻慕阳去了,还故意装出一副跟宋春瑛偶遇的样子。

她那天先将花摆放好,然后跟宋春瑛说,有些人哪怕只瞧照片都会让人产生亲切之感,好像跟他做了一辈子的朋友,能看见他微笑,听见他的祝福。

宋春瑛淡淡地道:“哦,真没想到你跟我侄子这么有缘。”

“侄子?!”路星辰连忙仔细看向墓碑,立刻就瞪大了眼睛,墓碑上赫然写着许沛燃!

她顿时头皮发麻,好在宋春瑛倒也没有找他们的麻烦,只是很简单地问闻慕阳最近怎么样,闻慕阳也只是简单地说还活着,宋春瑛点了下头:“活着就好,那就好好活着。”

然后她就这么走了。

难道说闻慕阳就因为她拜错坟这件事情不高兴而不向她求婚?这还真像是他这样性格龟毛的人能做的事情,路星辰不禁头痛地啧了一声。

对面的闻慕阳停了停动作,又敲了几个号码,然后戴上耳机,淡淡地问:“我订的钻戒好了吗?嗯,那我明天来取。”

听见“钻戒”两个字,路星辰的眼睛顿时亮了,闻慕阳一挂完电话,她就凑过去问:“是给我的吗?”

她听不懂暗语吗,闻慕阳的嘴颤动了一下,但还是维持着淡然“嗯”了一声,哪知路星辰又急着追问:“那几时给?”

“哪有像你这样的?”闻慕阳脱口而出,但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回答道,“明天取,那当然明天给。”

如果不问清楚,那岂不是要空欢喜一场?路星辰不以为然,闻慕阳则轻咳了一声:“你明天有空吗?”

“你知道我天天有空啊。”路星辰诧异地回了一句,她虽然还在闻思策划部上班,但一切都刚开始从零学习中,没有项目,不挑大梁,当然也不太忙。

闻慕阳抿了下唇,耐心地说:“我是想问,你明天有没有空……跟我吃顿晚饭?”

这是要在吃饭的时候跟自己求婚吧,路星辰顿时眉开眼笑,连声说:“有,当然有,就去上次的那家法国餐厅吧。”法国餐厅才足够浪漫不是吗?正好上次错过了,这次弥补上。

闻慕阳想过路星辰会答应得很爽快,但没想到她爽快到竟然自己把地址都定下来了,于是也只好咳嗽两声表示默认了。

鲜花,钻戒,法式晚餐,路星辰觉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去医院探望母亲的时候,路骄阳忍不住出声提点她:“淡定点,姐。”

路星辰不以为意,开心地说:“明晚七点,来看闻慕阳向我求婚。”她说着就将地址丢给了路骄阳。

她通知了董雅兰,通知了顾亚南,差不多能想到的亲朋好友都被她通知了个遍,她恨不得让天下所有认识的人都来见证自己最幸福的一刻。

第二天,路星辰请了半天的假,提早下班去打扮自己,虽然她知道闻慕阳不可能看得见,但她要在今天努力做个能配得上他的,值得他去求婚的人。

走出公司,她意外地看见顾伯在向她招手。

坐到他的车子里,路星辰不确定顾伯今天是跳跃到了哪一段,上次他是规劝她不要跟闻慕阳早恋。

“这个该给你啦。”顾伯递过来一个文件袋。

当她一打开,眼睛立时就圆了,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证件,包括房产证、有价证券等等,都是路星辰平时喜爱的值钱东西,而且数额相当不菲。

“这算是聘礼吗?”路星辰喜滋滋地问,不错,闻慕阳很大方。

“不是。”顾伯摇头,“这是慕阳的东西,不过今天交给你保管,我这儿可是有清单的。”

路星辰眨着眼表示没听懂,顾伯解释道:“这是他爸爸临死前寄放在我这儿的东西,规定是等慕阳有朝一日困难的时候才可以交给他。但是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所以我就交给你保管了。”

路星辰这次听懂了,这大概是闻爸爸给闻慕阳准备的后路,难怪顾伯整天问闻慕阳破产了没有。

只是,他早就预见到闻慕庭会对闻慕阳不利吗?

顾伯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叹气说:“慕庭做得再不留痕迹,可是做父母的总是要比别人更敏感一些,只是有很多时候,他们又不情愿轻易相信那些残酷的事情,心里总保留着万一的期待。”

他顿了顿才说:“严格来说,慕庭才是闻哥一手带大的孩子。”

闻颂文把几乎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闻慕阳,并不仅仅因为他是长子,而是他内心中充满了不能为儿子复仇的愧疚,同时也是对他的一种变相的保护,从婚约到遗产都是层层的保护,即使如此,他依然不放心地给闻慕阳留下了其他的退路。

路星辰手拿着这厚厚的文件袋,好像从中可以看见闻颂文那种复杂又煎熬的情感,无论他做出怎样的举动,他都像是在选择一个儿子而舍弃另一个儿子。

“狼与狗的区别在于两点,开始与结局,注定了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当中只有时间的长短不同而已。”这是闻颂文的遗言。也许走到弥留的时候,他终于才看透了自己的迷局,只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路星辰收起文件袋,她不会过多苛责一个已经亡故的人,但她却无法原谅他,他才是那个真正让闻慕阳遭受痛苦,却令他不得不继续沉默着承受痛苦的人。

只是,这一切都过去了,从此,闻慕阳是她的闻慕阳,太阳沉下去了,当它再升起的时候,那已经是新的一天。

她踏进餐厅的时候,见董雅兰站在外面,侍应生有些为难地说:“这间餐厅今天有人包下了。”

“我是路星辰,包餐厅的人是我们,她是我们的朋友,让她进去好了。”路星辰连忙走上前。

侍应生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客气地将她们请进了餐厅,贝尔纳依旧笑容满面地过来招呼,说的中文比之前流利了很多。

路星辰喝了几杯饮料之后,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了,有顾伯、路骄阳、顾亚南和丁宇,隔了一会儿,宋春瑛居然也走了进来,跟她的秘书坐在餐厅的一侧,害得路星辰嘴里的饮料差点喷出来。

所以,等主角闻慕阳走进来的时候,原本预想中空荡荡的餐厅,其实除了路星辰的对面,周边的位置都坐满了。

闻慕阳站在门口好一阵踌躇,路星辰连忙抬手招呼道:“慕阳,这里。”

她开了口,侍应生就将闻慕阳引到了她的对面。

餐单显然是预先预定好的,连红酒贝尔纳也已经帮他们醒好了,路星辰看着闻慕阳,但闻慕阳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轻咳一声就坐了下来,并且认真地品起了菜。

这一路吃下来,就快要吃到甜点了,闻慕阳都没有吭声。

而且他吃得奇慢无比,一副吃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弄得旁边亲自招待的贝尔纳额头冒汗,生怕闻慕阳又挑出什么毛病来。

隔壁的董雅兰则小声问顾亚南:“闻慕阳这是不是又反悔了,不想跟路星辰求婚了?”

顾亚南不动声色,卖力地吃着盘中餐:“反正今天这顿高级法餐是闻慕阳付钱就好。”

总算吃到了甜点,路星辰把盘中的甜点细细地吃了个遍,也没遇到通常女主角在甜点里找到戒指喜极而泣的那幕。

闻慕阳抬头咳嗽了一下,问:“要不……再来一盘甜点?”

“那就再来一盘。”路星辰连忙欣喜地点头,看来戒指在下一盘甜点里。

等她连吃了三盘,才终于醒悟戒指是没有可能在甜点里了。

尽管肚子很胀,路星辰还是连要了两杯冰水灌了下去,如果不是那样,她的肝火就会从口腔里喷出来了。

“那个……”闻慕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绝的姿态,突然从口袋掏出一只戒指盒放到了台面上,倒是让酒足饭饱都快开始打哈欠的群众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路星辰也有些错愕地看着闻慕阳。

闻慕阳抬起了头,直视着对面,良久,他才用一种很柔和的语调说:“路星辰……以后我们……一起睡觉吧。”

“我要他拿着戒指站在人群前跟我说,以后,文娜,我们一起睡觉吧。”

路星辰笑着,流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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