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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酩眼底酝着很深的情绪,刻骨铭心一般,对视间,全都投落在了江荇之眼里。
江荇之眼睫一眨,他本来是开个玩笑,但看对方的神色,好像被戳到了心窝。
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嘶,这是多大仇多大怨?
他想了想,目光真诚地安慰道,“过去总会过去,明天还会到来。”
“……”
一碗干瘪的深夜鸡汤浇下去,屋中烛光都黯淡了几分,像是被硬生生浇灭了大半的火。
钟酩默了一瞬,“还看话本吗?”
江荇之说,“不看了,明日要早起。”
钟酩就将烛火倏地熄了,屋中只剩一点幽微的月光落在地面上,如水沁凉。江荇之抬眼,昏暗的光线里再看不清前者的神色。
他往被窝里一缩,“阁下也找个地儿躺躺?”
“……”头顶似乎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对方尾音上挑,“找个地儿?”
江荇之在被窝里摸了摸整间屋子里这张唯一的床。模糊的夜色里,榻前的身影俯向他,身侧床榻一陷,双臂撑下来。
“找哪个地儿,你说说。”
长发落在他枕畔,静谧间呼吸交融,江荇之在脑中飞速思考:
房钱是自己给的,总不能让自己挪窝。床就一张,也不能叫人上来一起躺——他喜欢的人就是男人,他再和另一个男人躺一块儿睡觉总觉得哪里不对。
江荇之目光漂移,试探地建议,“你看屏风后面那个浴桶,它够不够大?”
“……”
床榻弹回去,上方的人直起身走回桌边坐下,“你睡吧。”
察觉出江荇之还想补充什么,钟酩青筋一跳开口道,“你现在睡,我姑且当你在说梦话。”
蜷在被窝里的人动了动,从善如流地闭上了眼睛。
…
翌日清晨,蒙蒙亮的天光从雕窗缝隙里透了进来,桌案上烛火早已燃尽。
怀里的汤婆子还是滚热的,江荇之起身放到榻上。
钟酩还坐在桌边阖目凝神,宛如一尊冰雕。江荇之披上外衫正要出门,桌边打坐的男人便睁开眼,“去哪儿?”
江荇之说,“钓鱼。”商家昏死过去的那三名修士也该醒了。
钟酩起身,“走吧。”
推门的动作止住,江荇之转头看他。后者动作流畅,态度自然,江荇之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说了什么梦话,和人达成了同行的共识。
“阁下不必牵扯进来。”
钟酩却已俯身从他背后伸了只手将门推开,“我也对叩月宗有兴趣。”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扑上近在咫尺的耳廓,江荇之耳尖一痒。正待转头,余光里就晃过一道身影,他抬眼直直对上门开后站在走廊里的店小二。
小二呆愣的视线落在两人“卿卿我我”的姿势上:开个门而已,有必要?
片刻,他才缓缓闭上自己张开的嘴,鞠了一躬匆匆离开。现在的风气啊……啧啧。
那道复杂的背影几步消失在走廊尽头,江荇之一口气噎住,“他肯定在揣测什么。”
钟酩笑了一声,竟有几分愉悦,“至少不会再觉得我们抠门。”
江荇之,“……”这倒也是。
·
云绸客栈外,街道冷冷清清。
除开早起的行人就是开店摆摊的商贩。
洵阳城的街道纵横交错,隔三条街道就能看见身着短褐的家丁四处巡视,腰间全都别着一枚“商”字铜牌。
江荇之光明正大地走在街道上,没出半条街,果然见有几人不近不远地跟着,还有人不知跑去哪儿通风报信了。
趁着援兵还没来,他走到一家早点铺前买了块蒸糕。
热腾腾的蒸糕香甜软糯,江荇之捧在手里咬了几口,吃得面色红润,堪比天际冉冉升起的那片霞光。
暗中监视的几名家丁“咕咚”咽了咽口水。
钟酩瞥了眼江荇之,在给人添堵这方面,这人一向在行。
“黏嘴上了。”他看着后者嘴角的一点残渣,伸手过去。
舌尖迅速一扫,江荇之精准无误地将残渣回收,缩着脖子警惕地避开他,“别,两个大男人别搞这么酸的一套。”
“……”
一块蒸糕刚下肚,清冷的街道上就凭空落下一声厉喝,如惊雷炸响:
“二位,伤了我商家的人还这么闲适,恐怕不合适吧?”
江荇之抬眼,看向“哗啦——”围在他二人四周的七名修士。其中五名筑基、两名金丹,每人手持长剑,道道剑锋与他那纤瘦的脖颈齐平。
周遭的行人商贩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队伍里竟有两名金丹尊者,顿觉不得了!
一时间众人瞬作群鸟散。
钟酩垂在身侧的手刚要抬起,就被另一只手按住。他顿了顿,顺着那力道放下手。
江荇之问,“几位有事?”
方才开口的金丹修士胡璘将剑端一抖,寒光铡铡,“我族中之人今早已经指认,奉劝二位还是老老实实随我们回去见家主!”
“去见?”江荇之品着措辞。
为首两名金丹对视一眼,随即不再浪费时间。胡璘沉眉,“上!”
施令一下,七人同时围攻而来。对方虽然只有两人,但他们丝毫没有大意,一出手就是绝杀。
轰隆!平整的街道因着这阵灵力波动寸寸碎裂,石块都飞蹦起来。然而还未近身,七人便像是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唔啊!”身体不可控制地齐齐倒飞而出。
打过去的攻击也全都消失不见,如沉泥铁牛。
站在街道中央的两道身影一动未动,只有衣角被气流卷起,翩然轻擦。
胡璘站定后还喘粗气,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他定了定神,又扬手扔出一条缚神索——玄阶中品的法器,非出窍以上不可逃脱。
咻!缚神索如一条金蛇凌空飞蹿而来,江荇之轻轻抬手。
在一众修士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那条能捆住出窍大能的法器转眼化为齑粉。
街道上是死一般的寂静。
出、出窍以上的大人物,怎么会在洵阳城?
清晨的风吹过灰白的路面,卷走了簌簌齑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了几丝蒸糕的香甜。
隐隐外放的威压之下,筑基的几名修士双腿抖得厉害,胡璘勉强稳下心神,一张嘴开开合合,半晌却发不出声音。
僵持的氛围中,江荇之笑了笑,衬着他那张吃得红扑扑的脸,看着相当亲和,“是‘去见’,还是‘有请’?”
·
商家名下的典当行遍布九州,能称得上是九州首富。九州之内皆有分支,而本家则位于距离洵阳城千里之外的瞿州。
瞿州不同于洵阳城,宽阔的护城河围绕着高耸的城墙静静流淌,城中塔楼林立,市井繁华。城池中心的街道更是地价千金,而商家宏大的宅院就坐落于寸土寸金的市井之间。
江荇之和钟酩随一行人抵达瞿州时已是晌午,随行大多为筑基期的修士,脚程还是太慢。
这会儿胡璘几人对待他们的态度已完全转变。
刚入了城,便有一架奢华的马车停在城门口,拉车的骏马油光水滑,风一吹车厢内还飘出阵阵香风。
胡璘同江荇之介绍,“这是家主为二位大人准备的,先前是在下会错意才动了手,多有得罪。”
自古商人最会审时度势,对方态度的转变也在情理之中。
江荇之看胡璘背锅背得自觉,没有拒绝这白来的示好,“有劳。”
他说着抬步要上马车,一旁小厮上前便准备搭把手。还未近身,眼前黑影一晃,就看随行而来的黑衣男人站在了前者身旁。
钟酩挡在小厮跟前,拎着江荇之的胳膊一提,宽厚的手掌裹着胳膊肘,相当利索地挟人进了马车。
江荇之:……?
帘子一放,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走”。
乌黑油亮的宝马嘚嘚迈开马蹄,车轱辘碾过青石街道。
江荇之坐在马车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得亏我是个大男人,若换作哪位姑娘被阁下这样提溜,恐怕得伤筋动骨。”
钟酩靠在车厢内,“不会。”
江荇之想了想,“也对,对待小姑娘肯定得温柔一些。”
钟酩皱起眉,正打算解释些什么,就听江荇之说,“不过阁下对叩月宗的事比我还急,莫非仇家就在那里?”
话头顿住,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瞥向他,“或许吧。”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饶是心大如江荇之都哽了一下:既然是血海深仇,要不还是稍微上点心?
不过念及交情有限,江荇之没再深入这个话题。马车平稳地朝前行进着,他趁着这个时间同留在洵阳郊外的诛严传了个讯息。
大意是自己已离开洵阳城,叫对方有急事提前传讯,不然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空间有限的马车里只有江荇之和钟酩两个人,他传讯时没有避开后者,待挂断传讯才听对面传来淡淡一声,“你很中意他?”
江荇之收好传讯石,“毕竟是重……出江湖后认识的第二个人,就当是帮人帮到底。”
钟酩揣着胳膊哼笑一声,意味不明。
江荇之打量他几眼,忽而笑道,“柏兄,你这样就像是在争宠。”
他说完就准备好等着对面的嗤笑嘲讽,连怎么接哏都想好了,等了半天却没等来一句反驳。
江荇之,“……”
他紧盯着对面的男人:为什么这么沉默,倒是说点什么!
马车里安静了几息,倏地落下一声轻笑,微妙的气氛终于被打破。江荇之抬眼就见钟酩正勾着嘴角看向自己,“尴尬吗。”
“………”
江荇之深吸一口气,拳头硬了。
·
没过多久,马车在轻晃间停下,抵达了商家宅院。
城中本已足够繁华,进了商府才知何为奢靡。
雕梁画栋,丹楹刻桷。江荇之沿着长廊一路往前走,身侧跟随的两行侍女皆身着薄纱云锦,如飘飘仙云。
江荇之指着他俩泯然众人的衣着问钟酩,“你看,我们像不像护卫?”
钟酩瞥过他冷白的脸,“你不像,你像随从。”
江荇之,“……”
话音刚落,前方便传来一声朗笑,声音清泠悦耳,让人徒生好感,“二位贵客说笑了,府中不过一些世俗财物,比不得二位见过的天材地宝。更何况贵客临门,才是真正令鄙府蓬荜生辉。”
江荇之循声望去,只见一华服男子站在厅门前,从头到脚一身贵气。相貌生得端正,修为已至元婴后期。
看来是那五十几个“尊者”之一。
随行的侍女和领路的胡璘齐齐见礼,“家主!”
商陆行点点头,又上前几步亲自将江荇之和钟酩迎进堂内,“在下商陆行,不知二位前辈如何称呼?”
来自千年的这声“前辈”差点没把江荇之汗毛叫得立起来,他赶紧说,“姓江,商家主随意称呼。”
商陆行顺杆子一爬,亲切道,“江兄。”
钟酩往他两人身上瞥了一眼。商陆行又问,“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钟酩,“姓柏。”
他没说“随意”,商陆行就称,“柏前辈。”
江荇之跟话,“柏前辈。”
钟酩,“……”
钟酩说,“随意称呼。”
三人一道落了座,府中侍女上了壶千金难求的玉龙银针。
袅袅白烟中,商陆行深深叹了口气,表达歉意,“我已查明缘由,是我族中之人见财起意,实在多有冒犯。”
他言辞真诚,神色懊恼,像是真的受人蒙蔽。
江荇之捧着热茶嘬了一口,“嗯。”
商陆行继续道,“我愿为江兄、柏兄作出补偿。若是钱财宝物,商氏自是不缺。若是有别的需要,商某也当竭力相助。”
江荇之没应声,开口的是钟酩,“别的需要,比如?”
他相貌生得冷俊,不像江荇之那样看着好说话,抬眼而来时带了股锐气,直白的问话把商陆行想好的铺垫都生生削掉了一截。
商陆行哽了一下,干脆开门见山,“比如叩月邀宴,不知二位有无兴趣一同前往?”
江荇之闻言,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瓷杯边缘,在心底暗自惊叹对方过于聪慧的头脑。
想必商陆行已经从町五几人那里听过了那副相当忽悠人的说辞,一下便觉出自己的目的来。此番看似致歉,实则交好,只是不知对方是从何时生出的结交之意——是从胡璘传回消息开始,抑或是更早?
不然只是为了三名族人便大肆搜寻“凶手”,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在江荇之沉思不语的片刻,商陆行十拿九稳的笑容隐隐有了一丝动摇。
他稳住心神静静等待着,直到江荇之果断点头,“勉强有兴趣。”
商陆行完美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真是好痛快的勉强!他微微吸口气,“江兄有兴趣就好……对了,商某从下人那里查了查账,意外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他说着从袖间掏出张纸契来,江荇之睫毛一颤:好像是他的韭菜苗。
掌柜看不出的名堂,摆在商陆行这样精明的脑子面前肯定是被察觉得一清二楚。
下一刻,果然听商陆行说,“不过无伤大雅,我那行中掌柜,江兄用得顺手就好。”
倘若换个人,割人韭菜被当面戳破定然心生内疚、羞愧难当。但江荇之脸皮极厚,他点头应下,“那感情好。”
完美的笑容又动摇了一下。
三人相对静默的气氛里,“啪嗒”一声轻响打破了沉凝,却是钟酩放下了杯盏。
“两日后的叩月宗邀宴,商家主打算以什么名义带我们去?”
话题回到正轨,商陆行轻咳一声道,“若是柏兄和江兄不嫌弃,我商家愿奉二位为座上宾,以挂名长老的名义一同前去。”
钟酩眼底划过一丝暗光。
一旦扯上紧密关系,就代表上了同一条船,商家从一开始打的说不定就是这个主意。
但想要同人一道赴宴,一届外人的身份又说不过去……
“怕是不妥。”江荇之开口,“这次已承了商家主莫大的恩情,怎么好意思再当个挂名长老,日日在这繁华的宅邸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空占着凌驾众人的名分颐指气使、白吃白喝?”
钟酩,“……”
商陆行,“……”
他描述得过于具体,就像在听见“挂名长老”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全部规划。
饶是有意拉拢的商陆行听完,都为自己的决定迟疑了片刻,“那……江兄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只是自有打算。”江荇之的视线缓缓扫过堂中桌案上摆放的那盏晶蓝琉璃灯。
注意到对方那非同寻常的目光,在商界沉浮多年的商陆行心头突然一颤,没由来地生出一丝警惕之心。
他试探,“敢问是何打算?”
“放心,稳稳的。”江荇之眼底流转着志在必得的光,“保证宴会当日能让商家风光无两,艳压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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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荇之:看我走位风骚~
钟酩:总觉得在劫难逃。
商陆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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