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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天时,春寒袭人,今儿特别冷,朔风吹在身上好象刀割一般。陈晚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树梢上挂着晶莹的冰棱儿。
“晚荣还是那样站着,左脚在前,右脚在后,遮莫是傻啦?”陈老实想起儿子一病数日,病好之后心事重重,连多余的话都没有,粗糙的脸上叠满了忧伤。
“胡说甚呢?”陈王氏语含不悦,斥责起来。
陈老实叹息一声:“郎中给请了几个,他们都说没病,可晚荣老不见好,眼看着就要下种了,明儿个的日子还不过呢?”
陈老实一家四口,两个儿子,大儿子陈晚荣,小儿子陈再荣就读于县学馆。陈晚荣十八岁,年富力强,是家里的主劳动力,却在农忙季节出了问题,他不得不忧心一家人的生活。
“别忙你那些物事儿,快去县里跑一趟,给请一个郎中回来。乡下野村的野郎中,本事不好,去县里稳当些。”哪个孩子不是母亲的心头肉?陈王氏心急得眼里含着泪水,强忍着没有滚下来。
他们的话陈晚荣清清楚楚的听在耳里,心中苦笑不已,要是陈老实知道他的儿子已经一病不起他会怎么想呢?他要是知道他儿子的躯体给自己zhan有了,他会如何做呢?
穿越,一个充满幻想的美好话题,二十一世纪众多年青人的梦想,可这不是我的希望。我在另一个世界有家人,有亲戚、有朋友、有事业、有爱情,现在却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接受煎熬,造化弄人也!
穿越是条不归路,没有人能够回到过去的世界,还是勇敢的面对现实,在唐朝老老实实生活吧。
既来之,则安之!
“别磨蹭了,快点去。再磨下去,天就黑了。”陈王氏催促起来。
陈老实把手中的斧头一放:“要是他们来取犁,你就说过两天给他们做,不误了他们下种就是了。”陈老实会木匠手艺,抽空给乡亲们做做木活,赚点工钱贴补家用。
他还没有走,陈晚荣走了过来:“爹,不用去了,我好了。”
“你好了?”陈老实和陈王氏惊异的打量着陈晚荣,陈晚荣原本无神的眼睛有了神采,脸上也有了光泽,生机勃勃,和有躯体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模样截然不同。
要陈晚荣好起来,他们是天天盼,时时盼,就是睡觉都在盼,可是一旦成了现实,他们又难以置信,不由得呆住了。
“我挺好的。”陈晚荣再次肯定。为了让他们相信,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陈老实拉着陈晚荣的手,把陈晚荣东瞧瞧,西瞧瞧,欢喜不禁,情不自禁流下了惊喜的眼泪:“真的好了!菩萨显灵了。”
这是一张橘子皮似的脸,镌刻着岁月的苍桑,满布皱纹,淡黄的肤色,四十三岁的年纪却有着五十五岁的相貌,典型的陕西老农。
眼里的慈父关爱之情让陈晚荣感动无已,望着这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爹,陈晚荣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父母,不由得心头一疼,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是不是在想我?会的,他们一定会的!
陈王氏忙拉住陈晚荣的手,粗糙的手掌在陈晚荣的手背上摩挲,怜爱无限的道:“晚荣,瞧你都冻成这样了。快,去炉子边煨煨。”
在窗边站了半天都不觉得冷,给她一提醒,陈晚荣这才觉得四肢冰凉,都快给冻成冰棍儿了,任由陈王氏拉着去到火炉边。
火炉里的火燃得正旺,发着欢笑声,陈老实又扔了两根干柴进去:“晚荣,你好好煨煨,把身子回回暖,莫要冻出病了。李老板的桶还差几下子,我这去给做了。”瞧了瞧陈晚荣,再次确认是好了,这才放心的提着斧头去了左边屋子,传出砰砰的响声。
今儿的天气特别冷,是以陈老实在屋里做木活,没有在外面忙。
给人疼的感觉就是好!陈晚荣不仅身上给火焰烘暖了,就是心头也是暖烘烘的。
陈王氏握住陈晚荣冰凉的手:“晚荣才好,今儿就休息,啥也别做。”
这是一张烙上了岁月印记的脸,几条不规整的眼纹,眼里尽是慈祥而柔和的关爱目光,陈晚荣仿佛回到另一个世界母亲的膝下承欢,心里暖烘烘的:“谢谢娘。”忙扭过头去,擦干眼泪。
陈晚荣回过头,仔细打量着既亲切又有些陌生的母亲,陈王氏一袭洗得泛白的麻布衣服,摞着不少补丁。眉毛修整成小山眉,这是唐朝贫困妇女的典型衣着。
现在是唐朝景云二年,唐睿宗在位,李隆基在一年后才能登上皇位,开创“开元盛世”。著名的“贞观之治”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但是唐太宗的遗教仍存,唐朝的国力依然强盛,是以民间殷富,妇女的服装多种多样,色彩鲜艳,最受欢迎的是红色裙装,又称石榴裙。
经过贞观之治的唐朝国富民殷,百姓富足,就是乡下农村妇女也流行穿裙襦装,着麻布衣服的人很少,只有真正的穷苦人家才会如此穿着。
唐朝妇女观念开放,个性张扬,想思前卫,拥有几乎和男子平等的社地位。更喜欢浓妆艳抹,即使农村妇女也喜欢打扮、画眉,陈王氏没有襦裙装,只能修修眉毛略为装扮。
三间茅草屋,一个灶头,三张床,还有一张陈旧的桌子,以及一些盆盆罐罐这就是陈家的全部财产。
杜甫有诗“卷我屋上三重茅”那是因为他的茅草屋是新盖的,还是在“安史之乱”期间,唐朝已经衰败了。在安史之乱前唐朝民间富裕,老百姓的主要居住房是坌土砖瓦房,茅草屋也有但不多。
这种差别用我们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别人住小洋房,而我还在住茅草屋,相当于现代的“贫民窟”,这是赤贫之家的栖身之处。
赤贫,这就是陈晚荣的家境!没有不可改变的家境,只有不可改变的人,在来的那个世界,陈晚荣就出身贫寒,凭着自己的努力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这丝毫没有影响陈晚荣的心情,反倒倍感亲切,仿佛回到了从前的家庭,这声“谢谢娘”叫得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陈王氏欢喜无已,脸上绽出了一朵花儿,在陈晚荣手背上拍拍:“晚荣,你煨着,娘去把馒头蒸了。”陈王氏站起身,怜爱的看了一眼陈晚荣。
陈家穷,以小米饭度日,馒头对于他们的家境来说是一种奢侈。陈晚荣一病数日,家里特的开“小灶”蒸馒头,为的是给陈晚荣补补身子。
一听这话陈晚荣心里暖暖的,做馒头虽是小事,也可以尽点孝心:“娘,我帮您做。”
“你做?你这孩子从来不下灶间。会做灶上活儿,小媳妇知道你会疼人,都抢着嫁给你呢。”陈王氏根本不相信陈晚荣会帮她做灶间活儿,唠叨着进灶间去了。
陈晚荣走到灶间,一边挽袖子,一边问道:“娘,吃了饭要不要把桶给李老板送去?”
“自然是好。李老板泡皮的桶坏了,才要你爹帮着做几个,你爹一直忙着给乡亲们做犁没时间做。”陈王氏一边升火,一边说话,很是吃惊的看着陈晚荣:“晚荣,你真做?”
就说话这会儿功夫,陈晚荣在热水里放了点纯碱,把手洗干净,从盆子里把发酵好的面团倒在案板上,抓起纯碱洒在上面,开始揉面了。一举一动,好象厨房老手,看得陈王氏眼珠都鼓出来了:“晚荣,你你你甚么时间学会做馒头了?”
在她的记忆中,陈晚荣只会吃不会做,要她一下子接受陈晚菜会做馒头,还是如此熟练有点难度,不信的神情写了满脸。
此陈晚荣非彼陈晚荣,进得厅堂,下得厨房,和女朋友在一起没少动手做饭,做个馒头对他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情,不一会儿功夫就把面揉好了,用刀切出来,大小均匀,很见功力。
陈王氏欢喜得嘴都合不拢了:“晚荣,你要是早点进灶间,儿子都叫爹了。哎,就是家里穷,甚么时间才能娶上媳妇?”叹息声中,把面团放进锅里去蒸。
盖上锅盖,欢喜无限的看着陈晚荣,这种能干儿子最能讨娘的欢心了,陈王氏是笑得眼纹都不见了,仿佛年轻了十岁。
陈晚荣把手洗干净,在一个木盆里倒了半盆水,从墙角捡起几块生石灰放到水里,嗤嗤声中,热气上腾,伴随着四溅的水花儿。
陈王氏正在埋头添柴,听到响声,抬头一瞧,很是不解:“晚荣,你这是做甚么?石灰是你爹买来补粪坑的,别给浪费了。”
唐朝没有化学肥料,积肥主要是靠粪坑了,把家畜和人的排泄物收集在一起用来种庄稼,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粪坑。要做粪坑,石灰就是不可缺少的原料了。
“娘,我做点东西。”陈晚荣把半罐子纯碱倒在石灰水里。
陈王氏忙从灶前跑过来拉陈晚荣的手,可是已经晚了,纯碱已经给倒在盆里,叹息了一声:“倒就倒了。不要给你爹晓道了,他那脾气要骂你。”
陈家穷,夸张点说一把灰都是不错的财产,更别说半罐子纯碱了,值好几文钱,要是给陈老实知道了他肯定很心疼,骂人那是必然的举动。
陈晚荣根本就没往这方面去想,手里的筷子在盆里不住搅动,转着心思,打着主意:我这个化工学院的高材生应该发挥专业特长来赚钱过生活,不是老老实实种庄稼,做农民,这样才能脱贫致富。
“这这……遮莫水里会长石头?”陈王氏看着盆里越来越多的碳酸钙沉淀,惊讶得都不知道说话了,要不是她的胸口急剧起伏证明她是个大活人,一定会把她当作一尊表情丰富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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