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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用干净的细布吸渗出来的血水，哪怕只是动作轻，戚遥都会疼得哆嗦。
傅时颐知道戚遥自幼舞刀弄剑，一向不怕伤不怕痛，她若哆嗦，一定是疼极了。
他接过大夫手里的细布，亲自给她擦拭。
察觉到她稍有不适，他就会停下，而后让动作再轻柔些，生怕她再多吃一点苦头。
他亲自给她上药，再用细布轻轻包扎。
细布遮住了满是伤痕的手，可她额头上的汗就没有干过，这份痛楚不知还要受到几时。
治了伤，傅时颐交代了元祺几句，而后屏退所有人，独自留在房中陪戚遥。
看着她被层层包裹的手，还是脸上、手臂上那些轻微的灼伤，傅时颐一时间竟说不出来话。
不知能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足以弥补她今日为他承受的伤痛。
他们各自沉默了一阵，傅时颐看着她的手，缓缓言道：“我还记得第一次，是在那艘船上。”
“嗯？”戚遥云里雾里，声音因疼痛而有些发虚。
后来她才琢磨明白，他说的是他们在来晟京的路上，她为了保护他，受了一次伤。
“上次是为了保护你，这次不全是。”戚遥看得出他在内疚，她又开玩笑地道，“何况你也不欠我的，上次你付银子了，这次你不是把你都押给我了吗，买卖值得的。”
傅时颐看着她，替她撩了撩被汗粘在额头的碎发，满眼疼惜。
戚遥觉得手上的伤是疼，可是伤还有痊愈的时候，她担心的是这次的风波是否真的能因她受伤而平息。
她先前交代过几个婢女，好让她们在她出事后能替她当个人证，她把戏做全，加上再无证据，纪王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想。
“陛下还会怪你吗？”
“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会轻易降罪，因为他很清楚，我可以是他的孙辈，也可以是将他牵制于手中的权臣。”
戚遥听着这话，心里百般陈杂，若不是生在帝王家，长于权势里，外祖父和外孙也疏远不到这个地步。沾上了皇权，就连亲情也会凉不少。
傅时颐一向很懂戚遥的心思，看得出戚遥在惋惜他和陛下会闹到如今的局面。
“君上有难处，我并非不能体谅，君上也并非不知我作何想，只是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皇权面前，终究只能为己。”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戚遥言道。至少傅时颐入仕以来，没有做过一件为祸天下，为祸百姓的事，更做不出信王那等通敌叛国的事。
傅时颐摇了摇头，“我若是做得够好，今日你就不用受这番痛。”
“主子。”门外传来了元祺的声音。
“何事？”
“回主子，叶都统得知戚姑娘受了重伤，已派人去附近州府替戚姑娘寻名医前来治伤，另外叶都统也正在来看戚姑娘的路上。”
“知道了。”
傅时颐应了一声，回头对戚遥轻言，“你这个师娘待你着实不错。”
戚遥点点头，她师娘待她就像女儿一样好。
“她如此为你撑腰，以后我若是让你受了一星半点的委屈，她岂不是要带人来拆了我傅家？”
戚遥忍俊不禁，“哪有你说的这样夸张。”
傅时颐抱着戚遥，唇角上扬了些许。
没过一阵，叶菁到了，傅时颐请了她进来。
叶菁走到床边，径直看向她们家丫头的手，那手上包裹着厚厚的药布。她是个习武之人，怎会不知道这样的裹法意味着什么。
她再看丫头的神色，没有害病，脸色和唇色却有些发白，是被活活痛出来的！
相府今夜发生过何事她大致已经知晓，也就不难猜到丫头是怎么受的伤。
昨夜发生在宫中的事，她也能猜到一二，她遵圣命找人，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陛下那边命她彻查，她应了下来，想着傅时颐自会把丫头藏好，只要拿不到证据，她手底下的人找上几日，随便敷衍敷衍，拿不到人事情也就算了，谁知有个该死地偏向陛下嚼了舌根。
“师娘，我没事的。”戚遥言道。她从师娘凝重的神色看得出，师娘很担心她。
叶菁点了点头，嘱咐戚遥好生休息，转而看向傅时颐道：“太傅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傅时颐似本就有要与叶菁商讨的意思，安顿好戚遥，与叶菁出去说话。
他带着叶菁来到书室，这里清静，也绝没有什么耳目。
二人坐在客座上，神色都是一样的凝重，都一样揣着疑惑和难题。
叶菁一贯没什么耐性，傅时颐不说话，她便先开口问：“依太傅大人之见，这次告发小遥的人是谁？”
傅时颐启唇：“知道遥遥手上有旧伤的人不多，她的继母算一个，我已派了人去拿人，不过我以为，不太可能是冯氏。”
“何以见得？”
“从前冯氏仗着有她哥哥撑腰，才在京城贵眷面前说得上话，如今冯家已倒，她也被休，住在京郊戚府别苑已是苟且偷生，就算她想报复遥遥，也没有门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消息传进陛下那儿。”
叶菁深以为然，又言：“小遥一个姑娘家，又即将脱离飞羽司嫁做人妇，威胁不了谁，旁人告发她，一定不是为了取她性命，依我看，这个藏在幕后的人多半是为了对付你。”
叶菁说话这话，特地看了看傅时颐的脸色，发现傅时颐神色波澜不兴，可见他也早就有所猜测。
“你在朝中还有什么政敌，一并说出来，这次我帮着你收拾了，往后你们也好过清静日子。”
“信王府一脉的人已经清理干净，就算朝中尚有于我有异心的人，有这一出杀鸡儆猴，他们也该懂得明哲保身，而非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兴风作浪。”傅时颐又言，“何况，这个人还得知道遥遥手上有伤，且有门路能将消息递给陛下。”
叶菁沉默了，傅时颐不愧是在朝堂上大杀四方的人，思虑得远比她周全。如此说来，他们这是连想替丫头出口气，都找不到出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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