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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作品: 会有时 |作者:许温柔 |分类:科幻空间 |更新:06-27 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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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明信拉上行囊的拉链,再次确认房间内没有遗漏。

这里,他几年内应该不会回来了。

并非他浪子狠心一去不回,是历史的车轮不允许他有时间回头——随着千百年来的地壳运动,地球的板块分布已不复从前。过去飘零的岛屿有的随地壳在海面位移,有的逐渐与陆地接壤,而接壤的陆地有些分离,有些几乎消失在了地图上。

不可估量的经济与文化损失之下是国际政局的暗潮涌动,人人自危,近几十年来活动格外活跃的诸岛国更是犹如惊弓之鸟。

谁肯在遭受天意不公时俯首帖耳?谁能眼睁睁看血脉相连的同胞苦海漂泊?联盟提出的救济不过杯水车薪,强烈的生存欲望激发出的动物掠夺本能初露端倪。

这些日子以来,严明信常常回想起那一天:天边是不知从而何来的敌机先头部队,对讲器的耳机里是他从小到大没听过的刺耳噪音,雷达导航毫无预兆地突然失灵。

敌机至少具备声音、红外隐形能力及可见光、雷达波准隐形能力,大概率是由海外秘密军事基地升空,才有可能出其不意地躲过天眼,且敌机的这一路奔袭势必不敢开启雷达,相当于冒着极大的迷航风险,手持航图盲飞。

而为短暂地获得绝对制电磁权,电子干扰机位置不会离战场太远。

这世界上有一些人拥有着人类理解力之外的能力。严明信抬头看去,遥远的云层中几架机身忽隐忽现,像棉花堆里的小纸屑。

从高度判断,也许地面信号并未受到干扰。

当时他正处于阅兵式高度,任何轻举妄动都有可能自乱阵脚,如果贸然脱离接触,打乱阵型等于给了敌人可乘之机。他不得不随编队做战术驱逐动作——保护机场,为截击部署争取时间,同时等待预警机通讯恢复。

为防对地暴露,敌机雷达也迟迟不敢开机,他们必须在掌握制电磁权后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抵达视距以发动攻击。

然而在2马赫以上的速度中凭肉眼作战谈何容易?所有人心中每一秒都在经历着千刀万剐。

这个高度并不利于战斗机作战,敌机之所以放弃隐形优势,显然,他们的目标正是阅兵编队。

头顶的电子干扰机令严明信如鲠在喉,耳机里的噪声令他几乎失聪,他既不能拉升离队攻击敌机,又不能把信息发出。正当他反复斟酌时,左后方1151号K-2020悍然出列,发动机喷射出巨大的能量,顷刻间移动到了他的侧翼。

战斗机编队的其他飞机紧随其后,于轰炸机编队周围呈箱式阵型分布,紧接着两两转为组合疏开,进入作战准备。

是掩护吗?并不仅仅是掩护!

一切不过电光石火之间,1151朝向敌机方向迎头而上,眨眼便有可能与敌机相撞——他在逼迫敌机爬升,离开阅兵高度,以便与之展开空中格斗!

然而敌机的目标不是它,并不理会邀战,企图绕开编队。

1151毫不迟疑,立即发射“燕”式导弹,强大的热流破空而去。

其余编队显然也听到了炮声,有飞机立刻在空中盘旋。

看到迟疑动作,严明信意识到:雷达、通讯都未恢复,1151开火也未经许可,包括他的队友在内,没有人得到交战规则与开火命令。

但当务之急只有特事特办,先恢复通讯,重掌制电磁权才能保护基地。

严明信以光学瞄准镜向最近的一架电子干扰机发起攻击,位置不利,机载机枪击中目标所造成的的伤害寥寥。好在他的对空开火引起了1151的注意,K-2020发现目标,配载的“燕”式导弹再次发射,一架电子干扰机被当场击落。

作为空中仅有的两架开火飞行器,强大的热流迅速吸引了敌方红外制导导弹,严明信被牢牢锁定为目标。刹那间,高空中炮声连连,白马关基地反空袭战你来我往地正式打响。

传感器不断地发出警告:你已被红外导弹锁定,你已被红外导弹锁定。

尽管应仪式统一安排,严明信的载弹量只有15%,但此刻的战场没有给他足够的空间提速。通讯导航还在恢复中,雷达上的指示虚弱地闪现,地面指挥部的尝试呼叫才刚刚断断续续传来。

数架近距离友机见状,纷纷投放出大量高热高密度红外干扰,可惜敌人火力集中,干扰终未能拦截所有导弹。

他们下方不远处就是储油库,这一栽下去,凶多吉没有;所幸另一方向是母亲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受高度与视线盲区限制,严明信早已不知道1151身在何方、战况如何,只能看到前方大海蔚蓝泛波。

他将房间的钥匙放在了玄关的小桌上。

这里的房间他已经归还,并告知不用为他保留。

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坦白讲,当时的情况,在开火前也许有更明智、更安全的处理方式,但自从那一战过后,严明信觉得人生走一遭,所求不过无怨无悔——只要消灭了敌干扰机,那点空袭力量对于白马关而言简直以卵击石。

不过,当战争发动时,你拿别人一根针都能被拎出来大做文章,更何况发射导弹呢?

那个人是怎么想的?即便交火势在必行,可按下发射键时,他想过能否担负责任、如何担负责任吗?

另外,这样一来,无论正面反面教材……总之未来的历史书上,岂不是要把他们俩的名字写在一起了?

这是一所老房子,门口的墙上钉着个毫无存在感的信箱,从来无人使用,今天却破例在信箱顶上出现了一封信。

为了防止房子的主人路过时忽略它,粉色的信封是靠墙站着的。

信封上的字迹工整,笔锋温柔而有力,字写得不错。

亦或是因为正式与隆重,书写者潜力爆发而特地将字写得如此工整吧,也未可知。

自从严明信考入纪律严明的奉天军校,他不记得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信封了。

关于审美与商业上的设计心思,严明信着实品不出来,他只知道这信封上花是花、叶是叶的,图案清晰,印刷精美——其背后是回收的原料经过分解被投入工艺成熟的生产线,在颇具规模工厂中由工人操控;出品后借助通畅的交通运输从工厂成箱成车地抵达城市进而摆上货架;普通的家庭也有富余的闲钱,可以给子女当做零用或者奖励……

还有,春光明媚里,有一张摆在阳光下的书桌,姑娘在笔筒里挑来选去,拿着最心爱的笔伏案写心事,一写便是整整一个下午。

每一个看似简单寻常的步骤,每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背后都是……

严明信曾和战友们在艰险后瘫倒在地,听大伙儿讲青春年少的美好时光,权当苦中作乐的解乏,而后大梦一场。他也曾就着别人的话头,恍若隔世地想起来自己收过多少诸如此类的书信。

某次他不小心漏嘴一说,立刻惹得一帮战友追问不停,越问越细。

偏偏他千真万确地想不起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大伙儿没听着乐子,唉声叹气,指责他负心混蛋,莫不是在吹牛扯皮?

接着便是一阵不留情面的哄堂大笑。

笑过半天,静下来了。

又有人说,不对啊,明信怎么不能有人追了?

那时他们所向往的,不就是眼前么?

春风里有雨后的气息,这是最好的人间三月天。就在这里,吆喝三五兄弟,喝得酩酊大醉,当他个纨绔子弟!

可又忘不了……

“枯桃舰第一战斗机中队,君洋,在母亲海防空识别区巡逻中多次发现并驱逐他国侦察机,特此授予三等功……”

那一日的授勋仪式历历在目,将军的话犹在耳畔,每一个字都刻在严明信的脑海里,似乎还伴着那个人的一声叹息。

三等功。

平心而论,即便处于同一个时代、同一个战区,在他这个年纪获得这样功勋的机会也不是人人能有的。

哪怕仅仅是口头的表扬,都是无价的荣誉,从古至今有几个人会在授勋当场叹气?

那一声无法解释的叹息连同那个人激烈的作战风格像一根钝钝的小针,在每一阵让人不禁沉醉的春风吹来时准确地戳在严明信的神经上,令人焦虑又无可奈何。

他忍痛修改了当年万众瞩目的奉天军校申请书。

身外之物,无不可抛。既然坠海能再次醒来,金钱、地位、荣誉,没有什么是严明信舍弃不了的。他把信收进了行囊——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他也需要一些职业反馈,才能义无反顾地刀山火海再走一遭。

这一趟,他所求不过一个答案:当时他借开火向1151传达目标信息,是否值得?

这里是白马关反空袭战的八年前,正值防空识别区在联盟中的立法呼声愈发高涨之时。这一年,年轻人投军热情空前高涨,加入部队的难度不亚于千百年前的科举。

因为临时修改申请而重新走了一遍申报程序,严明信凭借当年能考入奉天军校的水平才堪堪被安排在最后一批录入枯桃守备军预备部队。

2220年的3月14日,告别的站台晚霞漫天,由奉天开往山海关的军事专列从夕阳中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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