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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 野路子
条市口早已经是被城建遗弃的地带。
整个巷子里只有一盏年久失修的路灯敖铭,灯泡噼啪直闪,忽明忽暗。
从庄景安车上离开,乍然走入颓败的危楼,辛懿有种微妙的幻灭感。
这地方,她住了将近十年,却还是没有归属感。
十年前,周兰带着刚上小学的她嫁给耿重年,在那之前她们娘俩在西市红灯区外住着一天一块钱的日租房,虽然简陋,但辛懿始终觉得那也比这里温暖。
她对条市口毫无感情,除了,坐在楼梯道里的小男孩。
抱膝坐在楼梯道里的周舟听见了辛懿的脚步声,才从膝盖上抬起脸,半明半暗里,男孩清秀的面孔上畸形的唇触目惊心。
周兰怀上周舟的时候年近四十,耿重年更是嗜烟酗酒,产检自然是没做,知道周舟出生,一家人才发现他是兔唇。
耿重年甩下一句没钱治,就这么拖着,连姓都没让跟他姓,随了周兰。
周舟七岁的时候,上过几天学,每天回家都鼻青脸肿,问他事谁打的,他也不说。
当时的辛懿还叫辛若,初中都没毕业,单枪匹马地跑去兴师问罪,结果一群小兔崽子跑得比兔子还快,谁都不肯承认动过粗。
最终,辛懿是被周舟的班主任遣送回家的,为了这事,她挨了周兰一顿好揍。
理由是:当姐姐像个野丫头,周舟以后怎么有脸去上学?
辛懿一直搞不明白,挺直脊梁骨做人,怎么就没脸见人了?难道做缩头乌龟任人欺凌才脸上有光?
再后来,她又长大了一些,终于明白周兰所谓的“没脸见人”,不是因为挺直了脊梁骨,而是因为她没钱还敢挺直脊梁骨。
那次之后,周舟死活不肯去学校,结果识字、算术都是辛懿在家里教的,十多年下来,姐弟俩关系极好,甚至超过了母女、母子。
周舟站起身,腿一麻差点从楼上摔下来,还好被辛懿扶住了。
辛懿问:“怎么坐楼梯上?妈人呢?给她电话她怎么不回?”
因为嘴巴又问题,周舟说话口齿不清:“他回来了,喝多了,又打妈妈。”
又是耿重年个死酒鬼!屡教不改,简直就是个恶魔。
辛懿气势汹汹地要上楼,却被弟弟拉住手臂。
周舟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惧:“他刚睡了,你别再弄醒他。”
小手冰凉,他在发抖,辛懿几乎可以想见耿重年又怎么丧心病狂。
她拉过周舟,捋起他的袖子检查:“有没有打你?”
周舟抽手,摇头。
砰!
辛家大门突然被大力推开,门板撞在石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穿着白色老头衫的耿重年一手拿着啤酒瓶站在玄关,露出一身松弛的肉。
他不胖,甚至是干瘪的,但胖过留下的松垮垮的皮肤显得异常邋遢。
一双眼皮耷拉的三角眼浑沌无神,他定神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楼道里的姐弟俩,打了个酒嗝:“哟,大明星回来了。”
辛懿将周舟拉到身后,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拉着弟弟上楼,打算绕过这堆烂肉。
被冷落了的耿重年一手抬起,将门给挡了:“干嘛,还没飞黄腾达,就不认爸爸了?”
“让开,”辛懿挺直腰板几乎跟耿重年一般高,看着他浑浊的眼冷声说,“别逼我在舟舟面前动手。”
“翅膀硬了?这是你跟‘爸爸’讲话的态度吗?”
耿重年显然是喝醉了,十年了,辛懿从来没管他叫过“爸爸”。
辛懿二话不说,劈手打上他横档着的胳膊,拉着周舟走进客厅。
屋里只开了一盏小灯,茶几上下摔碎的碗碟,令她太阳穴一突。
周兰爱干净,自从有了这间小房子,她每天都把屋子里收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没法收拾,她绝对不会放着这一堆狼藉不管。
辛懿沉脸,推开卧室门,在把周舟推进去的瞬间看见了倚在床头的周兰,顿时怒从心起,一把关上房门,反身怒目:“你他|妈又对我妈动粗?”
耿重年揉着胳膊,皮笑肉不笑:“你想干嘛?打人?老子告诉你,要敢动手,明天我就让你|妈去局子写检讨!”
监护人是吧,去他大爷的监护人!
辛懿默不作声,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只空酒瓶,握住瓶口朝墙上一砸。
玻璃瓶底碎裂在水泥地上,满地玻璃渣。
辛懿垂着手臂,冷眼看着耿重年:“我满18了。今天就算我杀了你,也跟我妈没半毛钱关系。”
说话间,她朝前又逼近了几步。
耿重年有点不确定这丫头是不是当真成年了,但是看着她杀气腾腾的眉眼,曾经被她踹过的下|体隐隐作痛,那一次她刚十五还是十六,差点就踹得他变性。
要不是碍着她妈,这丫头撒起野来命都不要,这一点耿重年清楚得很。
“好啦……我就是喝多了,下手没个轻重,也不是存心。我都给她道过歉了,她也原谅我了。”耿重年打着哈哈,跟着她逼近的步子后退,“有话好好讲嘛!”
辛懿冷声:“滚。”
耿重年耍赖:“这是我家,我要去睡觉了。”
“……滚。”她举起手中破碎的酒瓶。
看着尖锐的玻璃切面,耿重年忙服软说:“外头乌漆麻黑的,你不让我进门,我去哪啊?”
说着话,他弓着腰,蹑手蹑脚,试图从辛懿旁边拱过去。
锋利的玻璃口,在他擦身而过时抵上了他的腰。
“滚出去。”辛懿使了点劲。
耿重年只觉得尖锐的玻璃隔着汗衫都要刺进腰肉里了,连忙摆着双手直退出房间。
等人站到楼梯道里,才回过味来,一梗脖子直嚷: “卧槽,凭什么啊?这是我的房子,里面是我老婆……你这算个毛啊,凭什么赶我?”
辛懿握着碎酒瓶,冷眼站在楼梯最上方:“凭我敢送你见阎王,你不敢!”
耿重年还想再纠缠,却眼见着那野丫头横眉竖目举着酒瓶子就要追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撒丫子就往楼下跑。
一路跑出小楼,站在院子里,眼见着有邻居家大约是被吵醒开了灯,他又壮起胆子:“有本事你天天搁这守着!”
啪!
玻璃酒瓶跟个手榴弹似的,一头砸碎在他脚跟前,玻璃碎片四绽。
耿重年一句叫骂堵在嗓子眼,终于还是怂了,骂骂咧咧地转身就跑。
辛懿追出院子,朝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大声喊:“再敢对我妈动一次手,哪只手碰她,我剁哪只!大不了一起进局子!”
耿重年头都没敢回一下,老鼠似的钻进了施工工地。
辛懿的腰忽然被人抱住了,一回头,周舟正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别怕,他一时半会不敢回来了。”
周舟说:“他要是以后都回不来就好了。”
揉揉他的头发,辛懿说:“以后我们搬走就不怕了。”说着,牵了周舟往回走,目光不期然地看见不远处停着的车。
车在暗处,没有开灯,辛懿看不清,心说什么人这么嚣张,敢把车泊在这儿,不知道这里后半夜牛鬼蛇神出没吗?
心烦意乱,她也没多想就领周舟上楼去了。
悄无人烟的小巷,再度恢复寂静。
黑乎乎的车内,忽然亮起了一个红色的小点,然后缩小,忽明忽暗。
庄景安点了根烟,放到嘴边又挪开了,胳膊架在窗边,任由香烟袅袅。
他突然有点懂这个小骗子为什么削尖脑袋想挤进菲比斯。
出身低下是原罪,原生家庭是束缚,人没办法选择在什么环境里出生成长,只能不择手段地跃出龙门。
她是个小骗子,毋庸置疑。
他又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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