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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作品: 我们不要伤心了 |作者:程灵素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4-12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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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后一次见到苏寻,是在赶去拿快递的路上。那一天,雨下得很大,天空像撕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整座城市都匍匐在连绵不绝的灰色幕布下。

街边的积水浸湿了我的鞋,雨伞被大风吹得摇摇晃晃。闪着雾灯的车辆接二连三地经过,每一辆的士上不停摆动的雨刷似乎都在向我宣告:我不会为你停下。

如果不是学校收发室的老大爷一再催我,我绝对不会选择在那样的天气出门。

苏寻依旧很打眼,她摇下车窗对着我“嗨”的时候,我知道,女王与女仆的戏码又要上演了。比起第一次相遇时,我无比丢脸地把隐形胸贴摔在她的面前,这一次淋成落汤鸡的样子已经算是很正常了。想到这里,我挺直了腰板。

她邀请我坐她的车,说送我一程,我遵循雨天不好打车的原则,坐进了她的车里。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凭我对她的了解,我依然不敢保证她不会把我拉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将我灭口,这大概是我近段时间里所做的最有勇气的事情了。

“就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好了。”一路无话,车厢里安静得像是要窒息一样,我甚至听得到她名贵的手表里秒针转动的声音。

她慢慢地靠边停车,我看着不远处屹立在烟雨之中的学校大门,在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大口气。

“云泥,能谈谈吗?”在我正准备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她叫住了我。

我一度怀疑我的听觉出了问题,她竟然叫我,云泥。当然,如果在那个时候我顺利地成了她的妹妹,她现在应该是这样称呼我。可是,在我们之间经历了惨烈的争斗与报复之后,这样的亲昵显得如此突兀。

我收回去开车门的手,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漂亮的眼睛里多了一些本不该属于她的情绪。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不自然地来回摩擦着方向盘,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我的心里像爬过了一千只蚂蚁。

“说吧。”我尽量使自己表现得镇定,嗓子里却抑制不住地涌出一股酸涩。

脑袋中飞快地闪过一百个念头,我做好了她要说任何话的心理准备。跟眼前诡谲压抑的气氛相比,我更适应我们曾经无数次剑拔弩张的时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结果她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最后,我轻轻地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其实,我猜得到她想要说什么,也清楚以她的个性要说出这句话是多么艰难,她眼睛里让我感到陌生的东西分明就是煎熬,在我对她所有的印象中,这种迟疑是从未出现过的。

我想,她知道我会明白。我下车之后,她的车便扬长而去,这才是苏寻。

她是女王,怎会允许自己拖泥带水。车里那张踌躇的脸,大概只是我一时之间产生的错觉。

这才发现,她又换了车。低头看了看自己球鞋上的脏泥巴,忽然有一种很欣慰的感觉,我一定又弄脏了她车里洁白的地毯,她第一次换车的时候我就吐了她新车一地毯。

在苏寻面前,要记得收起自己的羞耻心,否则肯定会因为难堪而死。这是我早就明白的道理。

我赶到收发室时,里面的老大爷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报纸,瓢泼的大雨丝毫没有影响到他阅读的兴致。

我轻轻地敲了敲窗户后,他放下老花镜探出头来:“简云泥是吧?怎么才来?自己进来搬吧。”

我进门一看,才明白老大爷为什么要催我来取,又为什么要我自己“搬”。想要搬走眼前的这一大箱东西着实需要体力,而且箱子的底部和我被打湿的裤脚一样,流出了一大片水渍。

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快递单,老大爷就又对我说:“你也真是的,快递员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来取,里面的东西肯定都烂了吧。我看到箱子下面湿了一块就赶紧按上面的电话通知你。”

“谢谢您啊大爷,给您添麻烦了。”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倒不是麻烦,我看了看,里面是樱桃吧,这东西,在我们这里可是罕见,坏掉可就辜负人家的心意了。”“樱桃?”我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扯开箱子上的胶带,打开一看,箱子里满满的红彤彤的,果然是樱桃。

这片亮丽的红色在阴雨天里显得特别耀眼,它恰到好处地点缀了这个本该姹紫嫣红的春天。

每一颗浓艳的樱桃都像在对我的迟来进行无声抗议,强烈地刺激着我越来越不平静的心。

我迅速地查找快递单,寄件人空白,可上面苍劲有力的笔迹依旧出卖了他故弄玄虚的初衷。

我没有忍住,当着老大爷的面轻声抽泣了起来。他连忙安慰我:“别哭啊姑娘,上面的还是新鲜的,还能吃。”

我听到他的话之后,眼泪汹涌而出。

那个时候,他跟我说,他爷爷家门前种了一片樱桃树,等到来年五月,一定要带我去他爷爷家吃樱桃。

现在正是五月,我却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

我可以心平气和地坐进苏寻的车里,却和他默契地消失在彼此的世界。我跟他之间,就像是被上帝抛下了千山和万水,而我们谁也没有信心和勇气能够跋山涉水,抵达对方的所在。

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我知道这场雨,在此刻,下进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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