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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8 吞炭成哑
清野初恣走出那幢充满压抑感，让她难受的房子。却意外地看见，迹部的车子还停在门口。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笑道：“迹部君，你这是在等我么？”
迹部景吾冷哼了声。
他对自己说，全当做善事吧。清野初恣都要死了，他不能真的丢下她不管，更何况——更何况他对她，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的，毕竟她是那么特别的一个女孩子。决绝，冷心，狡猾，却又胆大妄为。
“哦，对了，”清野初恣忽然记起来一般的说道，“下面先不要回医院。先去一趟林氏大楼吧，可以吗迹部君？”
迹部眯着眼看着她：“啊恩，那从那里回来你是不是会乖乖回医院了？”
“嘛，”初恣摊摊手，“大约会吧。”
迹部景吾点点头，对司机道：“那就往她说的地方开吧。”
林氏大楼是林氏家族财富的象征，有四十九层楼高。
车在离大楼不远的地方停下来，清野初恣从那里下来，远远地就看见林三小姐在门口倚着柱子等着她。她的脸色颇为苍白，戴了一副很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的脸，一件咖啡色的风衣更显得身体过分单薄。
清野初恣走到林唯紫身边，林三小姐摘下眼镜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淡淡的：“你来了。我们进去谈吧。”
初恣笑了，点点头。
林唯紫在大楼的第五层有自己的办公室，就在那一层的最深处，地方很大，这时候走进去，只感觉到空空荡荡的寂寥而已。
清野初恣走到她办公室的阳台里，为了采光和各种考虑，阳台的扶栏建的比普通的要低一些。初恣微微一跳，坐到了扶栏上，侧脸望去，背后是一片正在筹划开发的荒地，底下是荒草凄凄，还长着几棵枝桠错杂清默寂寥的枯树。
“初恣，”林三小姐把墨镜放在一边，目光犀利的望向她，“你来找我，那么突然，是有什么事情吗？”
“自然是有的。”
她含笑点头，双腿在空气里默默的一晃又一荡。
林三小姐看着她。
“呐，三儿，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初恣侧过脸，有风吹过来，慢慢的吹拂起她的发丝，“那个时候，我才刚刚从宗祠里出来。我没有记忆，我很害怕这个所谓外面的世界，恐惧着一切，抗拒着所有的外界。然后那个时候我见到了你，你就像现在这样，光彩照人的站在我面前，仰着下巴对我说：‘有本小姐在，怕什么！’”
林唯紫的唇角也无意识的扬起了一丝笑意：“那时候，你真的很沉默，有的时候我想，早知道你现在会那么废话，我还不如一直让你那么安静呢。”
“是啊……后来，后来我们就一直在一起。每一年每一年都在一起，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真的曾经觉得，男人还不如你来的可靠呢。不过那也只是曾经了……这个曾经，到底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两年半以前吧？”
初恣的声音尾音微微下抑，她抬起眼皮看向林三小姐。林唯紫的瞳孔猛然一缩，她双手抱胸，笑容渐渐冰冷起来：“初恣，你是想说什么呢？我好像不太明白，你不如开诚布公的说？”
清野初恣摇摇头，眯起眼睛：“我一直觉得，就在两年半以前，濑式安铭走掉的第二天，你对我说的话很奇怪。”
林三小姐咬紧了下唇。
“你说：‘初恣，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会原谅我的吧？只要我不伤害你的话。’”
“我记得我回答了当然。然后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说是因为你把我最喜欢的那双手套剪坏了。可是后来我一直在想，大概你说的那句话，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到底是对我做了什么，才会那样忐忑不安的问我那个问题。一直到不久之前，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你在替你哥哥监视我。而且……还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奇怪原因。”
“我知道你应该察觉到了什么，”林唯紫忽然这么说，“但是我不知道你知道的这样清楚了。”
“对。我知道的很清楚了，我知道的，还包括……”清野初恣微微闭了闭眼，“还包括六年前的那件事情……关于我大脑里的那块淤血的事情。”
林三小姐的声音都微微抖起来：“你怎么会知道的……你怎么会，怎么可能……初恣你不是失忆了么？！”
“对，我失忆了。但是我也曾经经历过这段记忆……我为自己，埋下了将来所需要的一切，”初恣看着她微微发青的脸色，“六年前，我在清野家的本宅里埋下了自己的所有知道的秘密。然后，在六年后，我去把它们挖了出来。”
她叹息一般的喃喃着：“初恣，我真是宁可你什么都不要知道，你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那有多好……我们还是好朋友，好闺蜜，还是一直在一起，永远永远……”
“从你为了和濑式君在一起，答应你哥哥监视我开始。就注定了我们不可能是永远的朋友。结局无非是这么两种，要么，就是我知道所有的真相，离开你。要么，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迟早也会经受不住愧疚而远离我不是么？既然结局都一样，又何必对过程做出太多要求？”初恣笑着说，伸手把被风吹乱的发丝缓缓敛入耳后。
“你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清野初恣看着她，“无论是你父亲杀了我的父亲，还是他为什么要杀他。”
是林唯紫的父亲杀了她的父亲，或者说是清野初恣的父亲，清野询。
而铤而走险，伙同了林氏，敢于与虎谋皮的，则是她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清野宇。他也确实已经对气的母亲去世的父亲怨恨很久了。
“我想不明白的，不是你们为什么要杀清野询。毕竟他不愿给与你们足够的利益呵……而清野宇却向你们保证，如果他上位，就会给与你们百分之七十的利润。到底是军火走私和毒品交易这样暴利的行业，大约没有什么商人会不动心的吧。林氏的人杀了清野询，与清野宇合作，寻求最大化的利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初恣笑着说，声音虽然不响亮，却很清晰，“但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事情不过是那么简单的。
林氏和清野家合作，为了牟取暴利，做着控制着暗下里的军火和毒品走私。同时，为了取得最大化的利益，林氏派人用□□杀死了清野家家主清野询，扶持新家主清野宇上位，让自身的利益最大化。
但是那个时候的清野初恣，才刚刚穿越过来，说到底，还是个以为世界纯白无暇，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公，一个蠢的可以的小姑娘。她在意外中偷听到了一次他们的谈话，一种好奇心和正义感共存的想法指示了她一次次的偷听，并把自己所听到的一切记在日记本上，埋在了清野本家的小树林里。可惜，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她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后来的事情，虽然记忆不怎么清晰，但在日记本的帮助下，清野初恣也渐渐记了起来。
大约是她恐惧的大叫着“我要告诉警察，我会报警”惹恼了他们，最后在追捕中她摔下三楼。幸运的没有死，但是醒来却把过去忘得干干净净，以为自己只是刚刚穿越过来而已。
也靠了这一次失忆，她才没有死。不过是被监视起来了而已，命却总算是在的。
“我忘记了，也确确实实忘记了。如果你哥哥没有让你来监视我，我大概就是真的什么都忘记了的。到死，也不会知道任何东西。”清野初恣轻轻的说，“可惜，他们让你来了。所以我想知道，是凭什么，才会让你都背叛我。所以我才会去找自己的过去，才会把这些旧账都翻出来。”
过去的事情本该是被渐渐遗忘掉的，而不是这样被拉出来，摊在阳光底下，任着它的霉味弥漫，慢慢的腐蚀掉未来。
林唯紫站在她面前三四米远的地方，但是感觉，却比任何一次都要离她遥远。
“你真的不该去找的。初恣，我有时候觉得哥哥和爸爸很蠢，为了想要得到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但是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我只能维护他们，”林三小姐看着她，“我不会让你说出来的。这些事，一件件，一桩桩，只能被烂在知情人的肚子里。它们不能被揭露出来，不夸张的说，这件事将会牵连几乎整个日本商界，乃至政界，一切都会变得一团乱。”
初恣的笑容慢慢灿烂起来：“我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做。因为不够激烈的结果，不是我想得到的结果……三儿，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但是你会怎么样呢？你会把我关起来吧，我说的对不对？”
她没有回答她。
“我怎么会愿意被你关起来呢？三儿，你也不想想，我既然能找出那些破事，又为什么不会想到向你摊牌后的事情这一层？”初恣的目光移向了远方蓝灰色的天空，“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我已经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了迹部君。它们迟早，是要见天日的，无论是不是经过我的手。”
林唯紫冷笑道：“其实你也很狠。可惜了，我到现在才发现。”
“人到了要死的时候，总是会比较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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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坐在车子里，看着文件，心里却忽然的不平静起来。脑海里回荡着清野初恣下车的时候对他交代的那最后一句话。
“迹部君，那些事情，就拜托了。”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她也早就跟他大爷谈过。借迹部家的事，借这些资料，引发一场大动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迹部景吾现在想起这句话，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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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边，立海大的医务室里，仁王雅治躺在床上，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大约，以后再也见不到清野初恣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
仁王苦笑着想，大约初恋，就都是这样的罢，最后总是会彻底碎掉，碎的捡都捡不起来。只能望着那一地晶莹，突然叹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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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绘画老师的气色格外好，他笑眯眯地走进画室：“幸村，恭喜你啊，好消息，这次的那幅画已经被选上送往全国赛区了！我教授的那么多学生里，你还是第一个以那么年轻的身份直接进入全国赛的呢。”
幸村愣了愣，才笑道：“还应该是老师教得好。”
那幅画……那幅《念忆》么？
记忆里，那个深绿色连衣裙，笑意盈盈的长发少女，总觉得一点点远去了啊，慢慢的，就在模糊起来。
迟早，会彻底忘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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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类，终于回国啦。”
机场里，西门夸张的给了花泽类一个拥抱。他心里也有些欣慰，花泽类回来了，但是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憔悴，而是还是过去淡淡的模样。这样就够好了，他们也松了口气。
“嗯。”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花泽类望着遥遥朝他走来的几人，对自己说。
他要迎来新的生活，还有，新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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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野初恣笑着说完这句，顿了顿，又道：“三儿，我要做的事情，现在都做完了呢。”
——所以，我该去，我要去该去的地方了。
“你对不起过我，现在我也对不起你了。你不必愧疚了。不过可惜，林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的彻底倒了……只是，你以后跟着濑式君，要好好的啊。”
初恣说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她坐在阳台的扶栏上，闭着眼睛，张开双臂。
林唯紫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像是只折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从五楼上坠落下去。
林三小姐扑过来，却终于还是与她的衣角缓缓地，残酷的擦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到那片黄绿色的草丛中去。
上一次，三楼，她没有死，这一次，五楼，她总该死了吧。
清野初恣看见林唯紫的眼角似乎有微微的晶莹着，终究还是再次叹息着闭上了眼睛。
——都已经这样了，何必难过呢，该高兴才是。
——她毕竟是，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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