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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心有不解迷,一如当年棋

作品: 凰歌潋滟 |作者:白鹭成双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12-14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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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人不论亲疏,做事却要看真本事。”

正着急呢,就听着外头一声响亮的高喝:“臣,胡天求见。”

坐上不安的皇帝终于是松了口气,笑眯眯地对贵公公道:“快让将军进来。”

韩朔目光深沉地看向座上的帝王,后者却低头玩着手指,右手食指碰左手拇指,右手拇指接左手食指,玩得不亦乐乎。

潋滟望着外头进来的胡将军,没有注意这边韩朔与皇帝的情况。他来得正好啊,这时候只要爹爹再多说两句,兵权给了胡天,又为他加上护国将军的头衔。一来洛阳固若金汤,二来也算是可以防着韩朔一些了。

“胡将军,他们正在说要让你带兵呢。”皇帝笑着开口道:“你是带兵带惯了的,楚将军极力举你,你看,行还是不行?”

司马衷像是平等人之间的普通询问,行还是不行?但是哪能当面跟皇帝说不行的?胡天再如何,也得立马跪下来,应一声:“臣,多谢皇上厚爱。”

“起身吧。”皇帝冲一旁一直看着他的韩太傅笑了笑,又继续低头玩手指。

胡将军站起来,方才如梦初醒的模样,扭头问韩朔:“太傅,臣刚刚才进来,只听见您的话,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太傅可否告知胡某,皇上要胡某带兵做什么去?”

韩朔闷了一会儿,斜眼看着胡天道:“将军没听清楚差事就应得这样快,也不怕皇上是让您带兵去填坑的么?”

胡天一愣,接着严肃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皇上当真要臣带兵去填坑,臣也定然走在第一个。”

嗤笑一声,韩朔看看座上那傻子,再看看旁边那方帘子,只觉得心里万分烦躁:“皇上让将军接了兵符,从河内调三千精兵加守洛阳。恭喜将军了。”

“原来如此。”胡天松了口气,接着看向皇帝又拱手:“臣定然不负皇上重托。”

潋滟支着下巴有些困,迷迷糊糊的听完了一个时辰的会议。今天韩朔似乎很好说话,皇帝提了一句护国将军的事情,韩朔也应了,只是说最近不太平,封赏的礼仪从简,圣旨下了也就是了。

“爱妃,困了么?”皇帝走到帘子后头来,伸手就将潋滟给抱了起来。

潋滟吓了一跳,立刻反手抱着小傻子的脖子。嗔道:“好端端的,皇上吓臣妾做什么?”

司马衷笑道:“外面群臣都走了,朕看你有些犯困,便想着抱你回沉香宫吧。”

这会儿一抱才发现,总是让他觉得很可靠的沉心,其实抱起来也不过是娇小的一团。

潋滟肩上的伤口最近很痒,手也懒得动,干脆就挂在皇帝身上,任由他将自己一路抱回沉香宫去。以前未曾发觉,小傻子其实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不犯傻的话,还是很靠得住的样子。

一帝一妃恩恩爱爱地走远了。韩朔靠在宫墙上,似嘲似讽地看着。然后等着楚啸天走出崇贞门,才开口道:“将军留步。”

楚啸天拿着头盔,头是没回,步子却停了下来,站在原处等着。

“韩某有件好奇的事,想要问将军。”韩朔走过去,绕到楚啸天前头,微笑着看着他道:“都是伤者,韩某也不跟将军玩注意身体那一套虚的了。借一步说话可好?”

早晚是要来的,楚啸天也没回避,只在心里叹息一声,道:“太傅若是不介意,便去寒舍一谈吧。”

楚府,韩朔已经熟悉得和自己家一样了。只是好多年没仔细来看过,府里的奴役已经统统换过了,院子里的柳树也改成了梧桐树。只有楚将军房间里的布局还是没怎么变,墙上一幅美人图,旁边两把长剑。桌椅长榻,都是简洁。

“将军今日,可要同韩某再下一局?”韩朔望着那熟悉的长榻,讥笑着问。

两年前,也是这里,楚啸天深夜找他,同他在这里下过一局。

那一局,是韩朔唯一一次输得很惨的一局棋。

“太傅若是有兴致,老夫定然奉陪。”楚啸天坐上长榻,将矮桌上的棋盒打开,桌面一翻,便是一个上好的棋盘。

韩朔跟着坐了下来,接过楚啸天递过来的黑子,轻笑道:“棋开始,将军也便可以开始回答韩某的问题了。”

黑子落盘,“啪……”的一声脆响。

楚啸天眼皮跳了跳,跟着白子落下,轻声道:“太傅有什么要问?”

韩朔捻着黑子,微眯了眼眸道:“有一事,是将军两年前告知韩某。韩某一直未曾有疑,甚至如了将军的愿,与二小姐解除了婚约。可如今韩某竟于无意中得知,实情,似乎不是将军当初给韩某说的那样。”

两年前,楚啸天布一盘残棋同他下,黑子占着上风,他自己却执白。那时候他心里尚敬他三分,毕竟是潋滟和明媚的亲生父亲。

可是,楚啸天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韩公子与小女潋滟的婚事,怕是有变数。”

“将军为何如此说?”他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看着对面的人,沉了声音。

“老夫先问韩公子一句,你想娶的,到底是小女潋滟,还是明媚?”久经人事的男人,总是比多情的少年更懂感情。

当时的韩朔是犹豫了,捏着黑子沉默了半晌。

然而就是这一瞬犹豫,叫楚啸天沉了眼眸,接着道:“看来韩公子心里所爱,并非是小女潋滟,否则这将娶之时,回答这一个问题,没有这样难。”

韩朔张了张嘴,却是辩驳不了。黑子慢慢放在棋盘之上,他觉得自己还是记挂着明媚的,他做不来那薄情郎,即使潋滟很好,很惹他情动,他也不可能转眼就忘记了明媚。

“既然如此,老夫所说你与小女婚事有变,也便是说中了。”楚啸天垂了眼眸,准确地将白子放在格点上,轻声道:“你将潋滟当做明媚,潋滟亦将你当成天麟。她现在依旧最爱吃当初天麟给她买的豆沙包,也时常问老夫,天麟究竟是为何而死。”

“明媚是命薄,天生身子就不好。你悔恨,也是毫无办法。可是韩家大公子是如何获的罪,想必二公子比老夫更清楚。装聋作哑地嫁娶,你们各自换得一时安慰,若日后潋滟明白这其中原委,岂不是要在一段痛苦的姻缘里挣扎?”

楚啸天看着对面一直不说话的少年,瞧着他青白的脸色,轻轻笑道:“没有爹是不希望自家女儿幸福的,如今潋滟的心里,若是当真喜欢二公子比喜欢天麟多,老夫也不再多说。若是不然,还望二公子能多加思量,放潋滟一条生路。”

黑子被按在棋盘上,韩朔听得这一番话,心里翻江倒海的,竟是有些想笑。

楚潋滟喜欢韩天麟?她从未跟自己提过。虽然以前时常见他们二人在一起玩耍,不过他当时陪着明媚,没有多注意。后来潋滟缠着他的时候,韩天麟已经被他弄去了淄州,他也没有细想过潋滟为什么会喜欢他。

不过她不是自己说的么?

“子狐哥哥,我喜欢你。”。

“子狐哥哥,潋滟长大后要嫁给你做新娘!”

这一声声一句句,被他当了真的话,竟然只是把他当成了韩天麟么?韩朔失笑,捏着黑子看了半天,将它随意摆在了一处。

他可以不信么?纯真的少女,怎的就比他演得还好。他尚且会流露出怀念明媚的端倪。而从始至终,潋滟从来未曾叫他察觉半分不妥,日子再长些,自己怕也是要真心实意地爱上她了。

可若楚父说的是真的,自己这妄动了的心,不是万分可笑么?哪里对得起明媚在天之灵?

韩朔乱了,有些慌。再低头一看,本是占尽上风的一局棋,已经被白子逼进了死路。

“韩公子回去思量老夫今日所说吧。”楚啸天叹息一声,丢了白子。一旁的烛光也是弱了,烛泪一颗颗顺着底座落到灯盘里,光影明灭。

韩朔从主院出来,甩开了领路的仆役,偷偷翻墙进了潋滟的闺房。

“你……”她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微喘着站在窗前,眼里很快就涌上来了笑意:“子狐哥哥什么时候也做起了爬人墙头这样的勾当?”

他跟着带上笑意,看着她披散着的青丝,轻声道:“刚同你父亲下完棋,顺道来看看你罢了。潋滟,回答我一个疑问可好?”

“什么疑问?”她好奇地看着他。

“你说已死之人和身边之人,谁更珍贵?”

她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下去,不过很快便又笑了,轻声道:“已死之人是永远被人记在心里的,而身边之人长久陪伴,二者哪里能比?”

他看着她反常的神色,心也慢慢沉了下去。难不成,楚啸天当真没有骗他么?

“若非要说一个呢?”他正了声音。

潋滟抬眼看他,那里头有什么神色他一时没有看懂。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慢慢红了,然后轻笑着答他:“也许有的活人是一辈子也比不上死人的吧。”

比不上死人。

他心里一痛,微微含怒地看着她,后者脸上带着些悲伤,大概是叫他提及了伤心事,想起韩天麟了吧。她一直喜欢吃豆沙包那样的东西,他还不知道是为何。她一直喜欢看着他的侧脸,他也不知道是为何。

如今终于全部知道了,他韩朔也有栽跟头的一天。他将她当成明媚,心里还曾有愧疚。而她将他当成韩天麟,却是瞒了他这么多年呵!

转身离开楚府,那一晚,他将一颗刚刚悸动的心给按进水里冷了个清醒。过了几天,也便如了楚啸天的愿,撕毁婚书,冷眼看她入宫为妃。

这些,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做错的。

而那天在墙角,潋滟却说,“我不是你,与天麟哥哥也不曾有你同明媚的情意。”

这句话,是他听错了,还是潋滟抵死不认,亦或是最开始,就有人在背后搞鬼,让他误会了什么?

韩朔抬头看着楚啸天,手里的黑子缓慢地放在棋盘上,一字一句地问他:“楚将军可否告诉韩某,当初的二小姐,当真如将军所说,爱慕的是我大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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