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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作品: 松松 |作者:千载之下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06-07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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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的那顿“家宴”没有吃成。

陈嘉泽家境优渥,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某某研究所的所长,典型的高知家庭,不愁吃穿,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楚母一切准备妥当,包括双方见面时穿的戴的,样样不露寒酸,生怕对比之下,自惭形秽。

饭店订好,楚父那边,也已经通知到位,临到关头,两孩子却没来。

那天飘着鹅毛大雪,节气属大寒,一年里最冷的时候。

陈嘉泽去医院等楚毅下班,打算待会儿一块过去,他精心捯饬过,纤细的脖子上围着方格羊毛围巾,应该是喷了香水,靠近时,楚毅隐隐约约闻到了杜松的树脂香气。

办公室里暖气足,陈嘉泽摘下围脖脱掉外套,很亲密地凑到楚毅耳边说:“帮我倒点水,好不好。”

楚毅站起来直接走到饮水机那边,用纸杯给他接了杯热水,端回去放到桌子上,“我抽屉里有茶叶,要来点吗?”

陈嘉泽的眼睛在男人的保温杯上打转,问:“你这里面泡的什么?”

“胖大海。”楚毅坐回到椅子上,抽出一份病历查看。

“干嘛泡这个喝?”

“嗓子不舒服。”

“我没喝过,给我也喝点。”

楚毅抬眸看了他一眼,直说:“味道很淡,你不会喜欢的。”

陈嘉泽醉翁之意不在酒,羞赧道:“我就喜欢喝淡的。”

楚毅没说什么,拉开抽屉,拿出装胖大海的铁罐子,陈嘉泽却说不要,“你杯子里不是有嘛,我喝一口尝尝。”

香水味愈发浓郁,弥散在不怎么透风的室内,楚毅忽然想起了林小松来,那孩子喜欢抹花露水,尤其是夏天,在淘宝上买一瓶廉价的驱蚊水,他能拿来当调-情的香水用,抹得全身都是,说他一回,他还跟你犟:香香的不好嘛。

楚毅现在所能回忆起一切有关林小松的细节,都离不开一个字,傻。

陈嘉泽就着保温杯微抿了一口,果然不是他喜欢的味道,搁下杯子,唇瓣上还浸着水渍,“唔,确实不太好喝。”眸子里闪动着狡黠,悄悄告诉男人,“间接那啥了。”

楚毅垂下目光,下意识地转过话题问其他人:“38床后来怎么说的?”

“呼吸内科来会诊过,他们说肺上的病因不明确,要做个支气管镜,那大爷没同意。”有人答。

楚毅说:“打电话叫他儿子过来。”

“打过了,说工作忙,抽不出空,老大爷这边都是护工在照看,去他妈的,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

这种事见怪不怪,能出钱请护工还算有良心,就怕那种既不出钱也不出力的人。

楚毅合上病历,言辞果断:“再观察两天,没什么特殊情况,就转到呼吸科去吧,给他儿子再打个电话,务必让他抽空来一趟。”

陈嘉泽噗嗤笑了声,低声对楚毅说:“你们当医生的怎么都这么凶啊。”

楚毅看了眼自己的保温杯,极度洁癖令他稍有不适,舌尖抵住后槽牙,说:“不凶镇不住。”

“怪不得你平时都不怎么说话,原来都是工作上带出来的毛病。”

楚毅兴致乏乏:“有吗?”

陈嘉泽托着腮反问:“没有吗?难不成你跟别人都有说有笑,唯独就跟我没话说啊。”

楚毅平静地看了他半晌,无奈一笑,说:“想太多。”

“开个玩笑啦,老气横秋的,明明才大我五岁。”陈嘉泽依旧托着腮,一副少年情怀不知愁的模样,眼睛里的炙热快要将男人完完全全融化掉。

楚毅别开目光,扔了三页纸给他:“帮我拿去复印,打印机在前面。”

“楚老师,你还挺会使唤人。”有人打趣。

办公室里暖洋洋的,陈嘉泽颊边泛起红晕,接茬道:“我反正闲着嘛。”

那位医生又说:“一会儿就下班了,你俩要不先走吧。”

楚毅扫了眼电脑屏上的时间,还是一贯公私分明的态度,“不差这一时半会。”

正说着,恰有电话打进来,打电话的人声音急躁,三言两语简明扼要——

今天下午北沪高速发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急诊现在全是救护车拉来的伤员,那边人手不够,请求帮忙。

“你先回去,跟你父母解释下。”楚毅撂下这句话,然后人就火急火燎地过去了。

办公室几乎倾巢出动,只留下一个值守的医生。

陈嘉泽望着那个奔跑的高大背影,不自觉地叹了声气。

这顿饭直接泡汤。

楚毅从手术室回来,已经十一点多,陈嘉泽趴在他的办公桌上,睡着了。他把人叫醒。

陈嘉泽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处,怔了会儿,“几点了?”

“马上十一点半了。”

“都这么晚了啊。”陈嘉泽撑着桌面,想站起来,重心不稳身体晃了下,像是没睡醒。

楚毅按住他肩膀:“别站了,坐这儿等我,我换个衣服就回来。”

陈嘉泽困倦极了,继续趴了会儿,睡意去了大半,他捡起桌面上的一本厚重专业书,无聊地翻了几翻。

有一页夹着书签,他十分轻巧地翻到那里。

长条形的纸质书签,正面看并不起眼,不过是千篇一律的油画图,背面是空荡荡的白色,底端落有“松松”二字。

陈嘉泽先是觉得好笑,继而百思不得其解,以他的条件,绝对能满足一个男人对同性伴侣的所有要求,为什么搁在这个男人身上,他却成了一个可多可少无关紧要的过客。

楚毅换好衣服进来,嗓音有点哑了:“走吧。”

陈嘉泽捏住那枚书签,站了起身,苦笑着逼问男人:“这上面的‘松松’,就是林小松吧。”

楚毅没有否认,甚至没有一丝慌乱的神色,仿佛对方问的就是件小了不能再小的事,“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为什么?”陈嘉泽惶惑不已。

“出去再说。”

陈嘉泽收敛了神色中的激愤,扔下那枚书签,丢了魂似的地走到门口,楚毅出声提醒他:“你围巾没拿。”

他抬眼对上了男人的眼睛,至此,彻底看清这个男人眼底的所有薄情。

“围巾?”陈嘉泽挑了挑嘴角,“你帮我拿一下好了。”

楚毅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三秒钟,一句话没说,进去帮他拿了围巾出来,“围上,别冻感冒了。”

陈嘉泽一点反应没有。

楚毅叹了口气,亲自给他围好,幽然的树脂香飘在鼻端。

陈嘉泽将脸埋进男人怀里,拼尽力气最后一点卑微哀求:“我是真的喜欢你。”

楚毅低头瞧他:“去车上说。”

陈嘉泽仰起脸,哀婉着看着楚毅:“你要跟我说什么。”

“你冷静点,我们先出去。”病房有人按铃,楚毅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看着幽暗的走廊,忽然生出一股烦闷的情感。

夜已深了,两人乘电梯到负一楼,医院的地下车库这会儿安静阴森,进口的地方冷飕飕地有风蹚进来。

坐到车子里,陈嘉泽泄了气一般,有气无力道:“那书签是从你家那堆书里抽出来的吧,上面不是你的笔迹,他自己写的?”

楚毅坦然:“咱俩的事跟他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怎么会没关系!”陈嘉泽深吸了口气,“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要是没一点想法,你至于这样吗!”

楚毅打量着他,眼神冰冷:“你要想过,我们还能过下去,要是不想过了,双方父母那边我去说。”

陈嘉泽听不进别的话,只一昧地沉浸在自我的情绪中,“你喜欢他?”

眼神里的不甘,清晰洞明,“可你喜欢他什么呢,他都已经结婚生孩子了!”

楚毅没做任何挽回,目光淬了冰似的依旧没有温度:“抱歉,这不是我的本意。”

陈嘉泽瞧着男人,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嗓音尖锐地质问道:“你把我当什么呢!?”

楚毅微抿着唇,报以沉默。

陈嘉泽眼眶湿润,渐渐地蒙着一层水汽,“还能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过下去吗……”

无人应答,车内悄然,唯有彼此的呼吸声。

少顷,陈嘉泽恢复丁点理智,问他:“你以前跟他是什么关系?”

楚毅望着他,坦荡深沉:“我跟他同居过一年多,差一点就结婚了。”

真要论起来,差的岂止是一点。

男人永远无法想象自己当年为什么会那么混,硬生生把那孩子给逼走了,那个时候,松松才二十岁。

以至于现在,一点回头的余地都没有。

陈嘉泽眨了好几下眼,慢慢地消化男人的话,“干嘛把我扯进来,你这么喜欢,你去把他追回来啊!”

楚毅喉头滚动,黑眸沉沉地注视着他:“我跟他已经没可能了。”

陈嘉泽没脾气地逼问:“所以你就来招惹我?”

楚毅默了半晌,最后做出决定,“你父母那边,我会去赔礼道歉。”倾身过去帮陈嘉泽系上安全带,两人气息交错片刻,“我先送你回去。”

陈嘉泽一把扯开了安全带,再也忍不住,哭了,“他哪点比得上我,值得你惦记这么久!”

说的是气话。

这句问话本身就没意义,值不值得只是一个模糊概念,男人根本没法用斤两去衡量以前的故事在他心里究竟值几分重。

“回去吧。”楚毅沉声道。

陈嘉泽猩红着眼看他,幽沉的光线透过窗玻璃照在他那张年轻的脸上,明灭交织,“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楚毅拧钥匙发动,连一点好听的谎话都吝惜去说,“已经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陈嘉泽忽地笑了,气息很轻:“楚毅,你就是个混蛋。”说罢,推开车门抬脚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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