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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枝发生的事与钱有关。
一个人多年,她难免也有孤单的时候,如今网上交友广泛,杨枝有一位认识近三年的网友。网友性别男,同样也是丧偶,年龄比杨枝要大差不多五岁,有一个女儿,嫁出去后他变成了孤家老人,现下还未退休,详细工作未与她说过,大抵还是个文化人。
两人认识时正逢上杨枝的更年期。杨枝每天的焦虑状态与两个儿子无从开口,就算程霁再怎么照顾家里,可终究顾不到母亲的更年期。于是杨枝心里的那些话,都对着这个网上阴差阳错认识的陌生人倾露了。他会开导她,分享一些老年爱好给她,给她看自己写的书法,又会夸她跳舞跳的好。杨枝很满意这样的状态,两人就是不见面却陪伴身边的老友。
然最近一个月,杨枝的这位老友陷入了麻烦。他总是心情很低落,在杨枝的再三追问下,他才说了实话。原来他唯一的女儿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正在骨髓配型的关键时候,女婿卷了所有的钱跑路了。现在他女儿已经配型成功了,却没了骨髓移植的钱,还需要三十万。
杨枝听闻这些当场就落泪了,她最听不得孩子生病的事了。但这只要是有钱就能解决的事,她必须得帮上一把。杨枝给这位老友主动借了十万块钱。
老友感激的话说了很多,都能给杨枝编出一首诗来了。只是,三天之后,这位老友消失了。杨枝发过去的消息再也没有了回响,电话也不接了。再过了两天之后,杨枝被拉黑了。
想到这十万块钱是程霁给她的,让她给程暄存着的,杨枝在屋里急得打转,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就是一场骗局。她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找程霁拿主意。
程霁知道杨枝是个没多少主见的人,却又没想到她这想法还挺多。他太阳穴突突的跳,连及前额发晕,十万块钱不是小数目,他当然生气,却对着自己母亲要克制住。
“您先别急,报警了,能追回来就追回来,追不回来就算了。”程霁尽量使自己语气平和一些。
“我怎么对得起程暄啊,我没把你们俩兄弟养好,以后别人都有娶媳妇的钱,我把你俩的都败光了。”杨枝躺在卧室的床上,望着摆在靠墙边的老程的遗像,也想一头撞死自己算了。
程霁被杨枝这话逗得气消了一些,“娶媳妇的钱哪能没有。媳妇和钱都有。”说完他扭头望了一眼时柿,捏了捏她的脸。
杨枝没被程霁安慰到,这突然的打击,她一下子就病倒了。
程霁要回镇上,时柿本想和他一起回去,杨枝与时奉军她都能看望到。可算了一下日子,路途太远,要赶不上期末考试了。她这学期课少,结课的也早。最后,还是程霁独自回去了。
时柿在学校也是坐立不安,与程霁通过几个电话,他如往常一样,有时还能给她讲个笑话,但声音就是很疲惫。有天挂了电话,时柿还蒙被子里落了几滴泪。
是一种感到无能为力而自责的感觉。
所以,考完最后一科考试当晚,时柿就拉着箱子赶去坐了火车回镇上。
时柿快到家了才想起给时奉军打电话,时奉军许是正在上课,没接电话。
时柿给程霁微信说起这事,他却说道:“那正好,中午上我这来吃饭。今天买了只鸽子,炖乳鸽汤。”
程霁说炖汤,不是他炖,他不会做饭。他拿去家附近的饭馆请人加工,又炒几个菜,这是他每天解决和杨枝吃饭的方式。
时柿未进小馆,坐在程霁家院里等他,原想着一起进屋,她更放得开一些。程霁这个菜却炒了近二十分钟,时柿等的实在无聊,扒拉着窗户沿,往屋里探了一眼。
就瞧见杨枝戴着帽子,半靠在床头,望着窗外,表情呆滞。
时柿忍不住又弯着身子凑过去看了一次,这次与杨枝的眼神碰了个正着。杨枝晦暗的眼睛霎时亮了,挣扎着要下床。时柿慌了阵脚,急急跑进屋拦住了她。
杨枝瘦了很多,虽然之前已经通过电话,但她又与时柿絮絮叨叨说起了被骗的经过。
“我与他认识那么久,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骗我的钱。”
“他不是这样的人,一直有礼有节。”
“我也是猪油蒙了心了,十万块钱都是程霁挣来的血汗钱。”
“我对不起你们,我还不如就这么去了算了。”
时柿握着杨枝的手,听她一直说,没打断,而听着杨枝越说越离谱,她缓缓地伸出左手为她后背顺气。她立在床前,杨枝拉着她的右手,头靠在右手臂上。这样的姿势,就像她抱着杨枝。
“杨枝阿姨,程霁还年轻,他还可以挣很多个十万。这次被骗了没事,他可以帮您再挣回来。只要人还好,任何东西都可以有去有来。”时柿放在杨枝后背的手没停,由上下顺气,变成了轻拍。
“我没脸了,我无颜面对他们的爸爸了。”杨枝骤然大哭,时柿连扯了好几张纸巾递给她,这是她没见过的架势。
过了不稍一会,门口传来声响,程霁拎着饭菜归来了。他观察了一眼房间里的氛围,没迈步进来。甚至他把饭菜放下后,又走出家了。
时柿站了这么久有点累,便挨着杨枝坐在了床边,“程叔叔也会心疼您被朋友骗了,他会想如果他在,他就可以和您一起商量,帮您定夺一下再做决定。您一个人,难免有迷惑的时候。”
“是啊,人都有老伴,我一个人,与儿子他们说也不方便,我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杨枝哭的人更虚了,讲话气息很弱。
时柿望着这样的杨枝阿姨,心里也难受,“您以后可以跟我发微信打电话呀。”
这天吃完中饭,程霁送时柿回家,快送到时,他突然停下来抱了一下她。
“谢谢你安慰我妈,帮了我一个大忙。”程霁的唇又在时柿的额头上轻印。
时柿一被夸奖,还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也就敢顺着她说,没做什么。”
“比我做的好太多了。”程霁夸的很正经。
时柿其实很受用这一夸,自己终于也能帮到他了,不再一直是他为她遮风避雨了。
两人还在低声细语,程霁眼睛更尖一点,望着时奉军自远处走来,他走上前打了招呼。
时奉军如今拐杖都不用了,只是会走的慢一些,有点跛腿,因为伤腿用不上劲。他看见时柿有些吃惊,“怎么就回来了?放寒假吗?”
“还没…也算放寒假了,都结课了。我想回来看看。”时柿说话时几分扭捏,怕时奉军说她为了恋爱耽误学习。
“那吃饭没?我都在学校吃了,家里也没菜。”
“我在程霁家吃过了,刚去看了一下杨枝阿姨。”时柿答道。
时奉军扶了一下眼镜,没说其他什么话。待程霁归家,他坐在客厅,看着收拾东西的时柿的身影,心里默默想着,“大概是真投入,很当真了。”
时奉军下午还有课,只是回来午休一会。他也没叫住时柿细聊什么,只是刚要进房,时柿却反叫住了他,“爸,如果你没人说说话,我会一直都在。”
这是时柿与时奉军说的极煽情的话了。但现在说出口了,好像也没那么难。
时奉军哈哈笑了,“我是每天讲话太多了!一群年轻孩子听我说呢。”
也是,时奉军是语文老师。
“那您也别太累了。”以往时奉军甚至同时带过三个班,如今也是带两个班。
“爸爸知道,你安心在外面,我一切都好。”时奉军进屋脱了外套,又走出来,补了一句,“你也是一样,什么话与我说都是可以的。”
父女俩安静的躺在各自房间午休。时柿偏头望见院里的柿子树,它好像老了,最近好多年都没看见柿果挂满树的场景了。家里要修葺了,但不知何时可以。
许是舟车劳顿,时柿午觉睡得沉,一直睡到了下午四点,时奉军早就去学校了。时柿懒在床上不愿起,给程霁发了条微信。
程霁回的倒快,只是说道有些忙,他工作上的朋友来家里看望杨枝了。
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说了两三句而已。时柿点开手机,搜了一下市教育局官网。这一看才发现《教师招聘考试大纲》九月就已经发布了,就说很可能早有人已经开始复习准备了。
时柿急了。
一直到晚上程霁打电话来,她都还在收集各类信息,并且是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前,拿着笔和本子记录着。
“那你是考本市的学校?”程霁问。
这个时间点会招聘的学校公告还没出来,也不好确定学校,但时柿心里隐隐约约就把位置定了。定下来与最近半年时奉军和杨枝出事有关。父母在,不远游。单亲家庭的父母,就更不可能放下了。时奉军可能都好一些,可时柿不想让程霁为难,杨枝必是他放不下的。
“对,我想留在本市。”
时柿定下这件事,去给印贞透了一个风,也是有想先提前讨好她的意思,她这件事讨她欢心了,说不定其他的就饶了她了。
时柿给印贞打电话的前一会,印贞刚与崔加喃通完电话。崔加喃才去法国出差回来,带回来了很多化妆品,想给印贞寄一些。
印贞自是喜欢的,崔加喃一贯送的东西都是大牌品质佳的,她与时柿也说起了这事。
时柿听着,很佩服崔加喃,她做事太周全了。
“妈,我也有事想和你说。”
印贞声音里的笑意还未隐去,“什么事呀?”
“我打算考市里小学的教师编制,留在本市。”
“好事啊!这可太好了!要不要我跟你崔叔叔说一声,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印贞的笑意更浓了。
“那不用。”
“你来市里上班,绝对好。吃住都不用担心,妈妈给你安排好,就住家里。”
“妈,我还有件事与你说。”
“要说不住家里吧。”印贞的声音冷下去。
时柿突然不敢往下继续说了,鼓起的勇气又退下去了,就只嗯了一声应印贞。
“随你。家里条件那么好不住,要去租房。你加喃姐不也之前上班在家住过一段时间。”
可,那是她自己的家,她在那个房子里长大的。
时柿没这么回印贞。
本来想的好好的,这通电话还是闹的不愉快了。时柿懊恼自己,懊恼现状。有那么几秒,她开始懊恼窗户纸,索性都捅破,看看究竟有什么骇人场景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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