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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气温愈发冰冷，凉风刮过，仿佛要浸入骨髓。
此时，杨莎双眼如烛，盯着店外影影绰绰的阴暗轮廓，如临大敌。
而刚被叫醒不久的王龙江，满头大汗，摇晃着熟睡中的高湛，低声道：“小子，醒醒。”
“江……”
“别说话，虫潮，危险。”
没等高湛把话说完，王龙江立马简言说明了处境，让前者顿时收敛了动作，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黑暗中涌动的灰色洪流愈发壮大，恍如滔天的江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直到这时，高湛才从持续不断、犹如撕裂般的头疼中勉强打起精神，将目光投向了那阴暗轮廓。
这哪里还算得上是“虫”！
体大如狗，腹部支出数条布满刚毛的节肢，在地面犁出道道凹陷，头部密密麻麻地转动着三对复眼，像是穿透了灰雾，闪烁着幽暗的绿色光芒。
它们重重叠叠，用头部硕大的口器，用布满锐利刚毛的节肢，将前进路线上的所有障碍物都碾作粉碎。
有时，甚至性情暴躁地对同族下起死手，解体分尸，挥洒着暗红如墨般的血液，浇遍全身。
这样的场景整整持续了快半个小时，灰暗的潮水才慢慢褪去，留下高湛三人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仿佛是在将残留在体内的恐惧驱逐。
“卧槽，市区里怎么可能会出现虫潮！”
虫潮，是对旧世代动植物遭遇大剂量核辐射发生变异后，族群大规模迁徙现象的称呼。
以变异生物的危险等级、数量规模等作为评判标准，与数字猎人的分阶对应为低阶、中阶、高阶，以及超阶。
“跟上去。”
杨莎神色如常，美目里泛着亮光，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靠，这……”
没等王龙江说完，高湛也渐渐恢复了思绪，说道：“说不定能有收获？”
高湛看过基础资料内对虫潮的介绍，其大多发生于旧世代人类活动相对稀少的原始地区。而如今竟然进行在城市内，说明其中必定另有隐情，属于尚未被其他数字猎人发现，具有极高价值的情报。
看向杨莎，得到肯定的眼神后，高湛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而作为资深数字猎人的王龙江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刚才只是考虑高湛初出茅庐，会有些许不便，才萌生退意。
可如今，高湛竟然与杨莎达成了一致，旋即便点点头，翻身坐进了装甲车主驾。
“不能跟得太近，也不能开车灯，这些都会暴露我们的位置，遭到袭击。杨莎，你去后排天窗，领路。”
说罢，发动装甲车，沿着虫潮行军是留下的沟壑，驶上被碾得平整许多的道路。
不知道是不是纳米服的原因，杨莎具有极好的夜视能力，即便没有任何光源也能清晰地辨别出道路上的障碍物，不时出言警示，避免了“车祸”的发生。
其中，也有王龙江对杨莎极其信任的缘故，几乎是毫无迟疑地完成着杨莎的每次指令。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高湛，不由心生敬佩。
一路颠簸，在飞驰了十多分钟后，王龙江渐渐降低了车速。
前方不足五百米处，数只车轱辘大小的变异生物正暴躁地缀在虫潮的末尾。
“那是进城的方向！Ｃ区！”
高湛方向感不弱，记忆力极好，很快便将临时营地帐篷内的投影与此时身旁的建筑物进行了对比定位，发现了虫潮的目的地。
“左，两米，回正。”杨莎道。
王龙江微微一拧方形盘，避过前方塌陷的路面，继续跟紧虫潮。
“为什么要进城？城里生物稀少，根本就不可能有足够的食物……”
正当高湛疑惑不解时，杨莎打断了前者毫无头绪的思考。
“高阶能量源、或生物。”
原来如此！
经过杨莎的提醒，高湛恍然大悟！
“核平”不仅仅是抹平了地平线之上的所有生物，更是在热核效应中催生许许多多，旧世代人类无法制造的元素。
这些元素，在经过同样异常狂暴的大气的改造、融合后，又汇聚到了地面上，或被生物吞噬，发生进化；或汇聚于某处，演化为古怪的物质。
不管是生物还是物质，在协会中都是最稀缺的资源！
而稀缺，代表着极高的价值！
高湛黑色的眸子一亮，却又迅速黯淡。
价值再高，以自己的斤两也顶多是喝口汤罢了。
吃肉？小心撑死！
随着逐渐向市区内深入，街上的障碍物变得愈发密集起来，杨莎与王龙江二人再也无暇分神。
这时，通过后视镜，高湛突然看见几辆装甲车出现在刚刚经过的路口，汇聚成了车队，跟在车尾。
正当高湛打算将情况反馈给车内二人时，装甲车上的通讯设备突然响起了嘈杂的电流声，在几次闪烁后，变成了可以正常理解的语言。
“前方车辆，几区的！Ｏｖｅｒ！”像是质问，带着浓浓的威胁。
三人对视一眼，高湛默契地领会了意图，回答道：“Ａ２。”
“这里是吴宇，临时营地负责人。从现在起，该地区由我直接指挥。Ｏｖｅｒ！”
“明白，Ｏｖｅｒ！”
王龙江与杨莎二人同时松了一口。
数字猎人良莠不齐，杀人越货时有发生。
“减速，到我身后，保持距离，等待援军。Ｏｖｅｒ！”
“明白，Ｏｖｅｒ！”
只见身后的装甲车快速而隐蔽地闪烁了两下灯光，随后渐渐加速，越过了刻意放缓车速高湛三人，担任起了车队的领队。
让终于不用在紧绷的王龙江与杨莎松了一口。
可就在这时，虫潮渐渐放缓了速度，直到停留在了原地。
“嗡——”
随着一声刺穿耳膜的巨响，虫潮中心突然炸起暗红的光柱，冲上云层，掀起巨大的冲击波将雨幕骤然一滞，随后才淅沥沥地啪嗒在动力服上。
虫潮与车队也于这时，在剧烈的翻滚中混淆了界限，在轰隆隆声中不断倒塌的城市建筑里，突然遭遇！
战斗一触即发！
“危险！”
没等高湛剧烈眩晕中缓过神来，耳畔突然响起王龙江的爆喝！
眼前，是布满刚毛刺穿车厢的锋利节肢，向自己袭来！
砰！
火红色的光点喷洒了高湛一脸的火焰残渣，在巨响中撞击在装甲车厚实的钢板上，炸出巨大的窟窿，碾碎了锋利节肢的同时，也将变异生物硬生生推离了数米！
随后，王龙江满是褶皱的脸庞在视线中放大，嘴唇上下开合着却没有任何声响。
然后属于自己的那把步枪，便就这样被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几乎是在下意识里，快速拨开了保险，扣上扳机，仰躺着向那只躺着地面上，浑身漆黑的变异生物打光了整个弹匣后。
被接连两次轰击炸得恍惚的高湛，完全不知道王龙江是在何时下车，又在何时掰断了副驾驶的车门，将自己拉出了倾覆的装甲车。
只察觉到自己已经身处战场，四处炸起火光，而耳中的世界也正逐渐归来。
“所有小队，向我集结，组织防线！”
情况危急，吴宇直接跃过了权限限制，调用动力服内置通讯系统，搭建起了临时指挥通讯。
王龙江抵着高湛的后背，喘着粗气，焦急地问道：“有没有受伤？”
除了疑似脑震荡导致的耳鸣，快速检查了一遍的高湛没有发现任何伤口，除了动力服上几处磕碰的痕迹。
“换子弹，跟上杨莎。走！”
最后一个字，同时也是说给站在车底上的杨莎听的。
话音刚落，杨莎手掌里的大口径手枪便响成一片，向着枪声最密集的位置，生生敲出了一条临时通道！
王龙江没有怠慢，抬起手中的步枪便开始清理试图再次封锁围堵三人的变异生物，用后背推着高湛向前挪动。
因为紧张，高湛花费了训练时三倍的时长，才重新换好弹匣、上膛，用着不太熟练的三发点射，为杨莎与王龙江二人补充火力。
同时，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些许。
突然而至的遭遇战，让参战双方都有不小的损失，一时间，通讯通道被哀嚎声、求救声、爆炸声彻底淹没。
但更多的，是在悄无声息里就死去。
战争是残酷的。
看着铺满了沿途的尸体，花花绿绿的内脏将灰色的地面染得刺目，高湛的胃里剧烈翻涌。
唧！
尖锐的虫鸣，毫无征兆地捣入大脑！
剧痛中，高湛下意识扣紧扳机，上扬的枪口差点就误伤了杨莎！
“滋……小心……虫皇！”
通讯设备也受到干扰，使吴宇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突然，高湛看见身前的杨莎身形一晃，锋利的节肢漏过火力网，斜刺着向后她的背心戳去！
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间，高湛骤然起步，一个飞扑，与杨莎摔倒在地的同时，也让变异生物的偷袭落空。
王龙江见状，右手立马拔出手枪，射杀了漏网之鱼。
但枪声正在逐渐减弱。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靠着被炸的燃起熊熊大火的装甲车，高湛感受到了死神的召唤。
喉咙像是被锋利的刀锋抵着，会随时丧命！
轰隆隆！
在轮番经历了几波摧残之后，一栋高楼拦腰拦腰倒下，碎石飞溅，将本就稀疏的枪响变得沉寂。
其中，不少变异生物也遭到波及，被碾压成了肉沫，被飞溅的碎石洞穿。
飞舞的尘埃同时也扑灭了装甲车上的大火，让四周重新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但在场三人，仅杨莎一人在黑暗中具备完成的战斗力。
打开灯光这种行为，在此时无异于找死！
“怎么办？”
高湛率先打破了沉默，声线颤抖，鼻音粗重。
三人面面相觑，半靠着微热的装甲车，无人应答。
唧！
虫鸣让心脏的跳动又骤然加快了几分，使得血管绷起，犹如蛇形游动全身。
带尘埃缓缓沉淀，高湛探出脑袋在蒙蒙灰雾中看见了一对硕大的双翼，在众多变异生物的朝拜下，翩翩而起！
“虫皇！”
双翼之间，荧绿色、如绿豆般的眼珠一转，从遥遥半空中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霎时间，高湛身体一僵，像是被灌注了铅水，变得麻木。
唧！
这是虫皇下达的冲锋的号角！
目标直指高湛！
“跑！”
王龙江一声嘶吼，顾不上呆滞在原地高湛，疯狂地迈动双腿。
而杨莎则是面无表情，将满载的弹匣重新推进手枪，搭在装甲车的引擎盖上，一枪接着一枪。
但子弹却被淹没在了洪流中，没有嫌弃半点水花。
“滋滋滋……有人吗？听见请回答！听见请回答！这里是协会亚南新城主事，韩权兵！”
随着天空中轰鸣的引擎声，沉寂已久通讯设备再次响起。
王龙江瞬间停下了脚步，拔下了腰间所有的手雷，扒开了插销向着虫潮扔了过去，一边大叫：“救命啊——！”
轰！
突兀炸起，有瞬间湮灭的橙红火焰成为了制导坐标，几个呼吸之后，密集的导弹群便从天空中倾斜而下，在雨幕中炸起了一片因高温而不断蒸腾的水雾。
而高湛三人，则在第三次爆炸中被高高抛弃，狠狠地摔落在地面上，失去意识，坚固的面罩上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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