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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作品: 锦帐春 |作者:田园泡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6-06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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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晚上, 苏锦萝想起昨夜之事, 抖如糠筛,径直躲进了净房里。

“王妃?”雪雁站在净房门口,抻着脖子往里瞧了一眼。

净房内未点灯, 黑黝黝的看不真切, 只能听到苏锦萝哼哼唧唧的声音, “我吃坏肚子了, 你别进来。”

“王妃身子有恙,可要请大夫?”雪雁焦急道。

“不用不用,别管我。”苏锦萝的声音陡然一大,片刻后又偏弱下去,继续哼哼唧唧的表示自己在拉肚子。

雪雁站在净房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 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苏锦萝在净房里整整磨蹭了半个时辰。直至陆迢晔提着红纱笼灯寻过来。

月上柳梢头, 男人一身月白长袍, 腰系佩环,步履平稳。行走之际佩环作响,清清淙淙, 面色如玉,耀如月华, 清净如水。

“王妃呢?”立在净房门口, 陆迢晔目不斜视, 声音清冷, 眉梢眼角都带着不悦。

“禀王爷,王妃吃坏了肚子,在净房里头呢。”说到这里,雪雁一顿,又加了句道:“已经半个时辰了。”

“是嘛。”陆迢晔轻笑一声,眸色更冷。他扔了手里的红灯,径直入内。

在净房里听到声音的苏锦萝急急解开腰间宫绦,忙着跟外头喊:“别进来,别进来,我裙子还没系好呢……”

昏暗净房内,男人的声音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带着隐笑。“正好,省了本王不少事。”

净房里每日打扫,用熏香,换恭桶,反而比平常房屋更为干净。呼吸之际,连带着熏香水汽,芬芳嫩花。

苏锦萝哆哆嗦嗦的躲在角落,瞪着一双眼四处寻看。

净房内太暗,她根本就看不着人。

“还不穿好出来。”

男人的声音又传过来,这次越来越近。

苏锦萝猛地一个哆嗦,知道自己的谎话被戳穿了,赶紧系好半褪罗裙,闷着小脑袋走了出去。

“哼。”身后传来一记冷哼,苏锦萝小心翼翼的转头觑了一眼,只见男人立在门口,身旁是盏半倒的红纱笼灯。被凉风吹得拽拽,就像此刻苏锦萝颤巍巍的心绪。

雪雁垂着脑袋,退在一旁。

“天黑,当心路滑。”苏锦萝心虚的上去将那盏红纱笼灯提起来,举到陆迢晔面前。

男人太高,苏锦萝垫着脚尖替其引路,一路歪歪斜斜的差点把那盏红纱笼灯糊到男人脸上。

陆迢晔脚步顿停,斜睨苏锦萝一眼。

苏锦萝心虚的攥着红纱笼灯的把柄,瓷白小脸之上扯出一抹讨好的笑。

“手,手滑。”

“再滑,这手就可以不要了。”男人俯身垂眸,露出眼睑处的那颗朱砂痣,艳若桃李,魅惑人心。明明是一副笑模样,但在氤氲灯色下却尤其瘆人。

苏锦萝浑身一凛,小脑袋点的跟拨浪鼓似得。“不会滑了,不会滑了。”

陆迢晔冷哼一声,大爷似的迈步朝前去,苏锦萝狗腿的跟在身后。

雪雁上前,压着声音道:“王妃,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身子好着呢。”苏锦萝勉强扯出一抹笑,想起孙氏给的那瓶药,一边走路,一边跟雪雁咬耳朵。

陆迢晔见两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眸色渐深,道:“肚子好了?”

“好了好了。”苏锦萝慌忙回神,用力点头,还不忘招呼雪雁。

雪雁红着脸点了点头,快走几步先行回了寝室,将那白瓷瓶寻出来,放到了软枕下。

“肚乃肠胃纠结之所在,若为不适,本王这处有一偏方。”迈步跨进寝室,陆迢晔率先闪过屏风,撩袍坐到实木圆凳上。

苏锦萝将手里的红纱笼灯递给雪雁,凑上去道:“什么偏方?”

“去净房提两桶夜香来,灌了催吐,吐干净了,便能好了。”男人俯身,贴在苏锦萝耳畔,慢条斯理的说完,便见小妇人一张脸红红白白的,尤为好玩。

“我我我,已经好了,不用,不用催吐……”被吓的不轻的苏锦萝赶紧拽着雪雁进了一旁净室洗漱。

这伪君子真是时刻不忘摧残自己啊!

戌时三刻,苏锦萝躺倒在榻上,身旁躺着陆迢晔,两人之间有一臂距离。

初见这榻时,苏锦萝想,果然是静南王府,财大气粗,这榻可比她的榻大了两倍不止。但如今,苏锦萝只觉这榻太小,不然她怎么,怎么躲都避不开那伪君子呢?

红烛摇曳,锦帐春暖。屋外不知何时落起了雨,绵绵簌簌,花枝着雨,分外娇艳。

屋外细雨绵绵,接连成丝。滚滚雨珠滴落下来,衬着苔露,湿滑打腿。

“雪雁姑娘当心。”明远撑着油纸伞,将雪雁迎到耳房。

寝室内的银勾声未歇,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雪雁面色燥红的被明远请到了耳房内歇息。

方才她站在廊下,身上的裙衫被细雨打湿。

春凉风薄,隐显身段。

“雪雁姑娘,吃茶。”

雪雁站立那处,并不动弹。

明远笑道:“时辰尚早,姑娘慢坐,我去外头瞧瞧。”话罢,明远出了耳房。

雪雁见人远去,微微蹙眉。

……

翌日,苏锦萝尚在酣睡,便听到一阵车马喧嚣之声。

屋外春雨已停,柳芽初露。

昨夜折腾良久,直至天明鸡鸣之际方歇。苏锦萝半梦半醒间,身旁已无人,她撑着眼皮睁目,雪雁赶紧打了锦帐来替苏锦萝敷脸。

“王妃,城阳郡主已搬至灵鹫庵。”

城阳郡主?苏锦萝一个机灵,猛地一下起身,饱受摧残的小腰板应声而响。

“啊……”好疼……就像是被五十只香香和奔奔碾压了一晚上一样。

“王妃,奴婢替您揉揉吧?”

“嗯。”苏锦萝勉强翻身扶趴,雪雁掀开纱被,看到里头的境况,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

苏锦萝的肌肤本就细嫩,极易留痕。这会子入目,皆是斑斑点点的暧昧痕迹,顺着白玉身躯往下蔓延,连一块好肤都寻不到。由此可见,昨夜战况之激烈。

雪雁想起辰时,静南王跨步出门时,脖颈处带着的痕迹,一看就是自家王妃抓出来的。

想到这里,雪雁执起苏锦萝的纤纤素手细看,果然在那粉甲中瞅见了几丝血痕。

沐浴净身,上了药,苏锦萝趴在朱窗前休息。

自来了静南王府,这还是苏锦萝头一次打量自个儿住的院子。

只见偌大院落,松墙竹径,曲水方池,露浓花瘦。并无什么其余装饰,一眼望去,只觉轩峻壮丽,树木山石甚多。

外头似热闹的厉害,苏锦萝听着声,整个人蔫蔫的。

突然天际处传来一阵雷响,不消片刻,春雷滚滚而来,雾障四面腾升,雨来的很急,水珠溅落,曲池涟漪,朱窗前草木皆湿。

“快,进来避雨……”

“当心些,别磕碰着。”

垂花门处传来一阵嘈杂声,苏锦萝偏头看去,只见一群宫娥护着一个身姿翩然的女子翩翩然而进。

想来是路过院子,突逢大雨,进来避雨的。

“王妃,城阳郡主前来拜见。”

虽是无意进来避雨,但到了人家的地盘,自然还是要礼数周全些的。

苏锦萝万万没想到,这隔着一个山头,人还能寻到她这处。

“就说我身子不适,不能见客。”苏锦萝慢吞吞的把搁在朱窗前的脑袋拿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关紧朱窗,又顺手将旁边的槅扇给关上了。

“快快,关门。”

雪雁会意,将那扇雕花格子门一并关紧了。

“呼……”呼出一口气,苏锦萝软绵绵的躺倒在榻上,“雪雁,我想吃蘑菇喂鸡、蒸小鸡、果子狸、烧羊肉、芙蓉肉、八宝肉……”

苏锦萝一叠声报了许多菜名,都是肉。

雪雁提醒道:“王妃,您身子‘不适’的话,是不是该用些清淡的?”

苏锦萝噘嘴,万般为难的只点了一个蘑菇喂鸡,外加一碗碧梗粥。

雪雁自去点菜,苏锦萝瘫在窗前竹塌上,纤细身子随着身下竹塌前后晃动,悠闲异常。

春困难抵,再加上昨夜劳累,苏锦萝一偏头,就睡了过去。

珠帘轻动,显出一双玄色毡底缎子鞋。

陆迢晔拨开珠帘,从屏风后转出,眼见小妇人双手覆在腹前,髻畔珠钗半卸,红着一张小脸正在酣睡。天色乍热,小妇人已换春衫,搭着藕臂,玉酥香肩,红粉白面。往下看去,腰间一条碧玉女带,楚腰腻细,一双玉足未着罗袜,曲着蜷缩在金枝线叶沙绿百花裙内。满眼的白腻光滑。

男人顿神片刻,缓步走至梳妆台前,推开妆奁,拉出抽屉,从里头取出一支金镶玉步摇。

重回苏锦萝身侧,陆迢晔俯身抬手,将那支金步摇替她簪到发髻上。

这是支金镶玉步摇,端顶有一对展开翅翼,翅翼中镶精琢玉片,玉片四周饰镂空梅菊,以细金丝编织镶嵌的珠玉穗状串饰分布而垂,在男人的拨动下,淙淙作响,如活物一般生动。

苏锦萝被耳边的声音吵醒,她迷迷糊糊的睁眼,就看到陆迢晔占了她大半竹塌,正撑着胳膊抵在她耳朵边,白皙指尖微屈,拨动着一支金镶玉步摇。

“王妃觉得,这步摇声如何?”

苏锦萝一瞬醒神,撑着身子想起来,却被陆迢晔按着香肩压了回去。

“很,很好……”苏锦萝扭了扭身子,挣脱不开,只得道:“很好听。”

“既如此,那便戴着吧。”陆迢晔指尖轻动,抚了一把苏锦萝的小脸。滑腻光细,春日娇花般的香甜。

“有点吵。”苏锦萝小心翼翼觑看那人一眼,说话时偏了发髻,步摇一瞬发出震响。

陆迢晔双眸一暗,轻勾唇角,语气散漫,“本王私以为,那锦帐银勾哪里来的这步摇声好听。”

……这是什么意思?

见小妇人睁着一双水雾明眸,一副懵懂模样,陆迢晔点了点她的朱唇。

“过会子,王妃便知道了。”

屋外,雪雁提着食盒过来,被站在户牖处的明远拦住了路。

“雪雁姑娘。”

“我给王妃送午膳。”

明远暧昧一笑,指了指里头,“如今,怕是不大方便。”

雪雁凝神细听,里头传来金步摇杂乱的撞击声,声声阵阵,压着竹塌,“吱呀”作响。

雪雁面色瞬时涨红。

昨晚不是才……怎么又……

“雪雁姑娘稍候。”明远笑着说完,吩咐一旁小丫鬟去备香汤、茶水,然后又让厨房多添上几个菜。

垂花门处,城阳郡主飘飘拽拽而来。她身穿素绢裙,手执麈尾念珠,穿过甬道之屋前廊下,盈盈而立于石阶处,微微侧眸便能听到里头传来的动静。

“给城阳郡主请安。”明远上前,拱手行礼。

雪雁放下手中食盒,领着一众丫鬟蹲身行礼。

“王妃可在里头?”

城阳郡主不谙世事,哪里懂得里头在做什么,只听那步摇声,便觉屋内有人。

“禀郡主,王爷与王妃正在里头休息,现下,不大方便。”明远道。

城阳郡主蹙眉,“有何不方便的。”

以往,她在静南王府小住时,这宅子还不是任她来去自如。

明远笑道:“郡主,王爷与王妃新婚燕尔,自然是,诸多不方便。”

屋内步摇声顿停,似乎是听到了外头的声音。但不过片刻,那步摇声又再起,清清淙淙的似急湍涌流,浮着一叶飘舟,将人撞得支离破碎。

城阳郡主瞬时明了,面色一变,甩袖而去。

“恭送郡主。”明远扬声道。

雪雁觑眼看了看明远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掩嘴偷笑。主子那般君子,奴才怎么是这样的?

城阳郡主走的更急,身后的冠珠险些跟不上。

“郡主。”安槐唤道:“郡主您慢些,当心身子。”

听到安槐的话,城阳郡主原本便不好看的面色愈发难看起来。身子,身子,若不是她这副破败身子,她要住什么灵鹫庵,当什么俗尼,要什么清心寡欲!

“咳咳咳……”

“郡主!”冠珠急替城阳郡主抚背,拿出清心丸喂服。

生咽下那清心丸,城阳郡主跌坐在一旁美人靠上,神思恍惚。

金步摇……人人都说,她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但又哪知她也是个女子,也有那百般柔肠,也幻想有一日能坐上八抬大轿,穿戴凤冠霞帔,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

只可惜,可惜她这副破败身子不能有孕。一个女子,不能有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只能如此刻般,青灯古佛,用这般高洁模样,抵挡外界一切流言蜚语。连与心爱之人剥明心迹,都是一种奢侈。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迎娶别人,与她人洞房花烛。

她原以为,原以为他对自己尚是有几分情意的,不然为何到了二十八岁都还未娶妻。也原以为,外界那些传言,诸如不举之类乃事实。她曾想,不举又如何,她并不嫌弃,与其做这些俗事,红袖添香不是更美哉?

可原来,一切都是她想。难道是因为她不愿捅破那层薄纱,这才使得他转娶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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