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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走着夜路,夜风冷得吓人,周围安静得恐怖,只听得到自己细碎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只能前行,不可回头。
这天地那么大,她却只能一人独行,无一人可依靠,宁澜很想告诉自己不哭,真的没什么可以伤心的,这世间事,本来便是这样残酷的。
即使一直以来都是有着自知之明的,可是如此清晰地遭人嫌弃,宁澜心内还是觉得不好受——即使当年跟着母亲辗转于各个大户之间,寄人篱下,被人当阿猫阿狗一般呼喝——即使后来被管教姑姑的鞭子抽得几乎差点醒不来,宁澜也没有哭过。
所有经历的苦难,只不过是要告诉她必须得坚强,因为除此之外,谁都帮不了她的忙。
不过就是被人看不起而已,有什么好伤心的,她早就习惯了不是吗她早就该习惯了不是吗。
像今日这样的情形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当初母亲为了养活他们兄妹三人,为了找到一点钱来养家,昔日的大家小姐舍弃了自己尊严给人下跪给人低声下气的求情,和母亲比起来,她今日所遭遇的,又算得了什么?
十年前,她不过是稚儿,乍然从枝头跌落,锦衣玉食的生活一夕之间便消失无踪,锦衣华服换成了粗布衣裳,经常也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那时候年纪尚小,受不了那么大的落差,每日里,只是知道哭闹,觉得这日子根本没法子过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小小年纪,只以为那些已经回不去的荣华才是全部,后来年岁渐长,才明白:其实活着……才是全部。后来才想清楚,她所承受的落差算什么,她不过是小孩子,纵然曾活在锦绣堆中,所过的所记得的终究是有限,而母亲,却是数十年那样过来了,已经根深蒂固,却一夕之间,被迫改变。
因为要活着,因为还有三个孩子要抚养。
那时候,宁澜才七岁,兄长宁渊长她两岁,幼弟才三岁,二子一女,都还是无甚能力的孩子,失去了丈夫与娘家的庇佑,母亲她却也只能强自坚强。
这其中所受的苦,别人又怎能体会——宁澜却是知道的,刚开始的时候,宁澜适应不了,夜里总是睡不好,只有握着母亲的手,才能勉强入睡。
母亲的手,一开始是滑滑的、嫩嫩的,摸起来软软的、暖暖的;后来却是慢慢地长了许多水泡,宁澜睡觉不安稳时有时会不小心戳破那些水泡,母亲便痛得半宿乃至整宿睡不好;再后来,那水泡消去,渐渐长成茧子,母亲的手也不再是细皮嫩肉的,开始慢慢变得粗糙指骨慢慢突出来,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到什么粗活重活都做——母亲为了他们吃了多少苦,从那双手便可见一斑。
宁澜感觉鼻子好酸,她想家了。
入宫五年,她还是两年前才回过一次家呢。
虽然他们以前住的地方其实也在这京城中,可是隔着一道宫墙,想要见面,却是那么难。
本朝善待宫女,每年都会恩准一些宫女出宫与亲人相叙,不过话虽是如此,宫女本就多,尽数轮换一遍,也不知要多久,更何况,这样的好事大多数还是先给了那些在得宠贵人身边服侍的、得脸的大宫女。
两年前她还在陆昭媛跟前服侍,虽然只是不能近身服侍的小宫女,陆昭媛虽然待下人苛刻,但是她宫中的人别人自也不敢得罪,那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宁澜便得了那个出宫的机会,一晃居然便是两年过去了。
以她今时今日的处境,想要出宫——何其之艰难!
宁澜知道自己不该妄想,苦笑着叹口气,悄然潜回松颐院,避开其他人的耳目,回到自己屋内。
手中握着的,还是萧迟送给她的药瓶,宁澜盯着那药瓶好一会,终究还是摇摇头,小心的收好——她现在的伤其实就是破了点皮而已,无甚大碍,上次用萧迟给的药便觉得极好,既然是好药,便不该这样随意乱用,留着或许他日会有急用呢。
第二日照例无事,宁澜知道邵心不喜见自己,这风头上也不想去惹邵心不快,更不敢再出去了,因此只顾着躲在自己屋内,重新为自己绣个荷包。
谁知天将黑时,邵心却又让眉儿过来寻她,明明之前邵心自己说的不想见到她,此时要找她又是何事呢?
宁澜虽然觉得怪异,不过却也不好揣测。
邵心见到她额头,愣了愣:“怎么了?”
宁澜注意到她目光,赶紧低头:“无事,不小心撞到了。”
邵心很随意地“哦”了一声,只是盯着宁澜不说话,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句:“你平日里自己小心些。”
“是。”宁澜心内有些感动:“多谢美人关心。”邵心再讨厌自己,多多少少还是记着,自己还是她的表姐,虽然实为主仆,但是却是这宫中血缘最为亲近之人吧?
宁澜是极易满足的人,仅凭邵心这一句看起来十分轻巧的关心,却也足以让她觉得身上的伤心上的伤都好过了许多。
邵心避开她的眼神,又是沉默了好久,方才试探着开口:“你想出宫去吗?”
宁澜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邵心,满眼的期待。
邵心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咳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那般不近人情之人,毕竟……毕竟你我……毕竟你也算服侍我一场,我再不济,也不至于这般亏待于你。”
这么说,让她出宫这事是真的了?宁澜心下狂喜,连忙谢恩道:“奴婢谢美人恩德。”
“你也不用先忙着谢我,”邵心神情有些尴尬:“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是不可能帮你要到这样的好处的。”
宁澜有些失望,感情邵心只是说说啊,逗她玩儿的啊?
邵心见她满脸失落的神色,却似乎是好受了一些,慢吞吞地道:“杜婕妤身边的宫女琬笙,与你很相熟吗?”
“是,”宁澜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琬笙姐姐与我是一年入的宫。”当然,有些事邵心没有细究,她有所保留也没什么吧。
“这样啊,我知道了,”邵心状似不在意地提起:“琬笙得了个探亲的机会,托杜婕妤派人过来说让与你,你要谢,便去谢她们吧。”
宁澜却依旧恭恭敬敬地道:“奴婢首先要谢的,自然是美人您了。”虽则是琬笙让给的她,但是说到底,如果最后邵心这一关不许,那也没辙,因此宁澜这声谢意,倒的确是真心实意的,不过之前心内小小的感动,却早已经散去,留下的,只是漠然。
奢望在邵心身上找到亲情,果然是一种自讨没趣的行为啊。
邵心虽不知宁澜心中的变化,但是却有些讪讪然的——拿着别人给的好处来当做恩赏,的确让她面上有些不快。
她看见宁澜雀跃的样子,虽然不悦,也生出把这事生生按下不提的念头,不过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让宁澜出宫探亲,因为她有些事情需要人帮她去做。
虽然有所求,但是她却不会也断不可能低声下气:“你出去之后,帮我到家中送个信。”
邵家吗?宁澜有些奇怪,邵心想做什么?
“你不用想太多,”邵心看到她疑惑,却懒得在她面前露怯:“你只要去做便是了。”
宁澜有些为难:“这信是要送到舅——邵夫人那里吗?”
邵心哂笑道:“你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你如何能见得到我母亲!”
这话一说出口,邵心总算是想起自己还有求于宁澜,愤愤然地止住话:“你只需把信送到邵家府门外,让人交给管家便好。”反正,以宁澜如今的身份,连邵家的大门都进不了。
宁澜倒是没有一点难过,只是点头道:“是,奴婢省得了。”
“你退下吧,”邵心看她一眼:“我这里不要你服侍,你不忙的话,我便准你去和琬笙叙旧吧。”
“奴婢谢过美人,”宁澜伏下身子:“美人的恩德奴婢感激不尽。”
说着宁澜继续告退,即使是听到邵心那声细微的嗤笑,她也照旧面不改色。
回自己屋内整理了一番,又带上一些东西当做谢礼,宁澜这才向外走去。
一路上小心避让小心留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又遇见宇文图或者他身边的人,好在,她今日的运气并不算太差。
杜婕妤的居处在妍芳院,虽然不像她们所居的松颐院那样偏远,但是走路,却其实并不需要走多久。
这后宫之中,算是许宁和陆昭媛以及顾修容还有蒋婕妤最为受宠,其他人则是分沾雨露,这其中,杜婕妤也算是比较得今上心的人,她入宫倒是比许宁和陆昭媛还要早,宇文复初即位时便一直伴在帝王身侧,这么多年来虽然一直是在婕妤的位置上没有动过,却也从未失宠,倒是宫中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她身边的琬笙当年与宁澜是同一年入宫做的宫女,虽然这样,但是琬笙年纪却比同期入宫的宫女稍长一些,因此平日里便是一副大姐姐的样子,很是照顾那些比她小的人,其中又是与宁澜、蕊珠最为亲厚。
后来她们各自跟了不同的主子,虽是来往得少了,但是好在每个人都并没有大变过,此次琬笙有这样的好事还想着自己,宁澜觉得心内暖暖的,她入宫五年,交到这几位好友,也算不虚此行,总算她做人还不是太失败。
随即又想到——连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都能对自己好,这宫中与她血缘最为亲近的邵心,彼此之间却是那样的疏远,想想真是令人寒心。
不过也没什么,邵心不愿意亲近她,其实她自己又何尝愿意亲近邵心了?说到底,处于什么样的地位,交什么样的朋友,她不过是宫女而已,能来往亲近的,自然也只能是与她同样的宫女,邵心那样的贵人,说实话,她还真的高攀不起。
邵心对她,从未全然信任,她对邵心,又何尝不是有所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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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指,虽然不是很好意思,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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