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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衍之的声线带着同他气质相同的柔软, 像是条静静流淌的涓流, 天生带着种让人信任和安稳的气质。
汉尼拔的暴怒在贺衍之的声音中平复了些许。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照片, 举到了贺衍之的面前。
贺衍之看清楚照片上的画面, 纵然是他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照片上的背影他有点熟悉, 尤其是那一件风衣以及风衣上明显的污渍。
他知道为什么汉尼拔这么生气了。
这样一张照片, 很容易让别人误会, 里面穿着风衣的人是他。
但事实上,这并不是他。
“汉尼拔, 你先冷静一下。”贺衍之指着照片右下角微不可见的一行小字,那是监控摄像头拍摄的时间和日期。
“你看一下这个时间和日期, 这个时候我正和一起在寝室里。”
那是几天前的晚上, 汉尼拔在实验室当班,贺衍之还给汉尼拔打了一盒十分丰盛的晚餐。
“从这里到郊区起码要四五个小时的车程。我不可能在你身边的同时,又出现在那个基地里。”贺衍之的声音柔和而又诚恳,他边说着, 边用那双黑曜石般隐含着光芒的眼睛凝视着汉尼拔。
贺衍之有着一双漂亮且极具欺骗性的眼睛。当他用这双眼睛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会给被他凝视的人一种错觉。
那双眼睛是这样的专注,仿佛除了自己之外容不下其他。
此时被愤怒占据了头脑无法认真思考的汉尼拔,几乎没有抵抗的就沉溺在了贺衍之的温柔中。
他冷静下来, 放开了钳制住贺衍之脖颈的手臂:“真的不是你?”
但汉尼拔依旧放不下心中的狐疑, 有太多不利的因素,都指向贺衍之。
贺衍之心中对于这个答案, 也不再像先前那么肯定起来。
这件事情太奇怪。如果设定没有改变, 那就不应该会有那么多巧合。
正如福尔摩斯所说的, 事不过三。
同样的国籍,相似的技能以及这张照片……巧合太多了。
以至于让贺衍之也开始思考起,是不是有被他遗漏的东西?
然而他知道现在所有的怀疑并不能同汉尼拔说。刚刚爆发过的汉尼拔精神上太过于脆弱。
贺衍之忍不住叹息一声:“不是我。”
他边说,边在汉尼拔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那么这张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汉尼拔在贺衍之的吻中,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再次举起照片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敢像贺衍之提出这个问题,却又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贺衍之无奈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会调查清楚的。”
“什么叫做你也不知道?”此时的汉尼拔很急躁,他对于贺衍之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
但贺衍之却没有办法给他想要的答案。
“不用着急,我会给你一个答案的。”贺衍之冲着汉尼拔笑了笑,随即又是几个细碎的吻落在汉尼拔的眉宇间,“你累吗?要不睡一会儿吧?”
汉尼拔刚想一口否决,一道温和而又坚决的手刀就落在了汉尼拔的后颈处。
汉尼拔只觉得后颈一记刺疼,瞬即陷入了黑暗。
贺衍之将汉尼拔弄到了床上,汉尼拔高大的身躯,对于力量并不是很强大的贺衍之来说,有些麻烦。
折腾了很久才,贺衍之才好不容让汉尼拔以一个至少看上去比较舒服的姿势躺到了床上。
他帮汉尼拔脱去了鞋袜,盖上了被子,走出寝室,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这件事情有着太多的疑点。多到贺衍之已经无法忽略。
他必须要尽快查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衍之正在思考着应该从哪里着手。转身不小心在走道中撞到了一个人。
贺衍之连忙道歉,抬头却看见被撞到的人竟然是紫夫人。
“夫人,你怎么会在这?”
“衍之……”紫夫人手里紧紧的捏着手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您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贺衍之礼貌的为此夫人启开话头。
紫夫人点点头,但她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表现出了一丝的为难。
贺衍之领会了紫夫人的意思,将她带到了一处隐蔽的安全通道里,这里一般不会有什么人来。
且今天是周末,更不会有人经过这里。
“夫人,这里很安静,您想同我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吧。”贺衍之说道。
“衍之……你是不是同汉尼拔有什矛盾?”紫夫人的眉宇之间写满了担心和内疚。
贺衍之有些惊讶:“夫人,您为什么这么说。”
“我刚才看见你和汉尼拔打架了。”紫夫人抬起头,焦虑地看贺衍之,“汉尼拔他小时候遇到了很多事情,可能性子有些孤僻,请你务必多多担待。”
贺衍之听了不由失笑:“夫人,您误会了,我和他并没有什么……”
贺衍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紫夫人再次打断:“衍之,很抱歉,你是个温柔的孩子。但是我不能嫁给你,我不能离开汉尼拔。”
“我觉得这样做可能对你很不公平,但请你能不能离开汉尼拔?汉尼拔她已经经历了太多,我们不能再将他拖入危险之中了。”紫夫人恳求的看向贺衍之。
“等等夫人。”贺衍之在紫夫人一连串悲戚的恳求中抓住了什么,“您为什么会说我会给汉尼拔带来危险?”
“这……”紫夫人对贺衍之的提问觉得诧异。
但很快又她想通了什么,长长的叹了口气,从手包中拿出了一个红色封皮的日记本。
“衍之,战争已经过去了,你和我的过去也都已经过去了。放下吧,不要太执着。我们的家人都已经逝去了。”紫夫人的话语中充满了哀情,“就算你真的为我们的家人报仇成功了,他们也不会死而复生的。”
然而贺衍之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被眼前的这一本笔记本给震惊了。
笔记本有前后两部分,前一部分的笔记字迹圆润,显然是出自于稚童之手。只是这稚嫩的笔迹下所隐含的内容,却让贺衍之脸色变得越来越严肃。
这竟然是改造变种人机器的实验记录。看来这前半部分笔记的主人,应该是那个泽维尔小博士。
不过还不是最让他震惊的。让他一阵阵感到后脊发凉的是后半部分笔记。
后半部分笔记的字迹竟然是他字迹的!里面记录了一些关于基地的运行日常。
即在后半部分笔记中心的位置被掏了个洞。
里面一张黑色的芯片跃然眼前。
这个那个四眼学长让他们找的芯片一模一样。
“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在你这里,夫人?”贺衍之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甚至有点隐隐的压迫。
紫夫人贺衍之这样的声音中,一时间有些呆愣。她是第一次看到这般不容拒绝的贺衍之。
“这是……你让我去基地里取的啊。”紫夫人好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所以这张照片里的人是你吗。”贺衍之将他从汉尼拔身上顺过来的照片,送到了紫夫人面前。
紫夫人接过照片,端详片刻,点点头说:“应该是我,那天我的确穿着你的衣服去的。你之前让我去取芯片的时候告诉过我,说这样可以掩人耳目。然而我去的时候基地已经没有活人了。”
问到这里,贺衍之长长的叹了口气。
大部分的谜团都已经解开。一个无情的事实摆在了他面前。
那个改变了米莎一生的亚裔间谍的确是自己。或者说的确是这个角色本身。
但问题是,为什么会是自己?
贺衍之快速翻阅着手上的笔记和头脑中存入的角色本身的记忆,企图想找到答案。
然而依旧无果。
贺衍之忍不住唤出了001号。
“这算什么呢?临时更改设定吗?”贺衍之的声音中依旧如往常般带着笑,然而系统001却是警铃大作,他如此明显的在贺衍之的声音中听见了一丝敌意。
“并不是改变设定。”001号说道,“你附身的这个角色,和那个日本间谍的角色,在两个不同的世界线上。”
“怎么解释?”贺衍之知道方才的自己有些情绪外露。压下心中的那一丝恼怒,神志再次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他摩挲着红笔记本磨砂的外壳,同头脑中的001号对话。
001并没有同贺衍之多说什么,只是在贺衍之脑中刷过了一条讯息。
“获得关键道具芯片,第二世界记忆开启。”
随即,贺衍之的脑中涌入了无数曾经不曾看到的记忆。
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佐藤衍,的确是一个十分符合系统给予的设定的人。
他温吞而软弱,在一个显赫的大家族中,却默默无闻。
然而好在他的家族并不冷漠,那是一个温馨的大家庭,年幼的佐藤衍受到了大家的关爱。
佐藤衍也一直对这种生活十分满意,直到广岛那颗□□将他所有拥有的都夷为平地。
佐藤衍将自己的所有亲人埋葬的同时,顺手也将自己满腔的仇恨和复仇的欲望一同埋藏进了九尺黄土之下。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太渺小,又太软弱,不可能抗衡一个国家
真没想到造化弄人,某天的早晨,他从自己的床上醒来,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对于他来说,仿佛是一个天堂般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轴心国胜利了。他的祖国也不再是个失败者,日本和德国作为两个最大的战胜国,瓜分了整个世界。
佐藤衍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是经历过几次之后,便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有穿越世界的能力。
这个天堂般的世界也都是真的。
曾经被它埋藏在黄土之下的仇恨与怒火,好像是自己长了手臂,拨开了黄土,跃出了地面。
他费尽了心思,找到了当时日本的首相,叙述了他本身自己世界的惨状,并且向首相提出援助。
日本的首相把他当成了疯子。
他不甘心,转投了纳粹。
纳粹赢得这场战争的最大武器,便是他们发现并利用了变种人。
所以他们相信了佐藤衍,并且给予了他想要的援助。
他们给了佐藤衍一支强大的研发团队,并且要挟了一位叫沃尔特;贝肖普的米国教授,按照佐藤衍的能力,建造了一扇能够穿越时空的时空门。
佐藤衍就利用了这扇时空门,将这支科研团队带回了自己的世界。
天真的佐藤衍不知道的是,纳粹政府之所以会这么慷慨的援助他,是因为他们想在佐藤衍所处的世界做一个实验。
这世界的纳粹之所以能够战胜,是因为他们组织了一支变种人的刺杀小队。
这支刺杀小队让他们得益非凡,在同盟国每次有重要决定的时候,首脑都会神秘的死亡。
然而,就算如此,纳粹政府依旧不敢大规模的运用变种人军队。
他们并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控制这些比自己更强的变种人。
就在这时候,佐藤衍向他们求助了。
这对于纳粹政府来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试验机会。
他们让佐藤衍将变种人军团计划带去了自己的世界。
那个天才的小博士正在研发的机器,能够打造一支全无自我意识,但却有强大战斗能力的战争机器。
他们将这些战争机器投入佐藤衍自己的世界,并时刻关注查看结果。
他们用佐藤衍的世界观察运用变种人军队的可信性。
如果这个实验在佐藤衍的世界成功,那么他们就会接回小博士,将这些计划运用于自己的世界。
如果这个实验失败,那么他们将会关闭时空门,这样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就不会危及到自己的世界。
佐藤衍获得了援助之后,欲望和雄心更加的膨胀。
他不仅尝试着穿越世界,还尝试着穿越时间线。
但是无论他怎么尝试,他都无法穿越到核弹爆炸之前。
同汉尼拔和米莎的相遇,便是佐藤衍穿越时空的尝试。
他带着研发团队和士兵,穿越到了十年前的世界,他希望能够借助穿越到过去的优势,让这个项目能更快实现,也能够让他更快的复仇。
他在德国派来的间谍的帮助下,说服了法国的好战分子,在法国的郊区建立了一个基地,用于研究德国人援助的项目。
然而佐藤衍没有想到的事,这个项目一研究就是近十年。
漫长的等待中,佐藤衍复仇的欲望被消磨。他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自己正在给一个已经和平的世界重新带来战争。
佐藤衍被这个事实吓坏了。他开始阻挠项目的进行。
佐藤衍虽说性格有些优柔寡断和懦弱,但的确也是计算机和心理学上的天才。
小博士虽然天纵奇才,但心理上不过也就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
佐藤衍利用自己跟小博士的亲近,摸清楚了小博士的心理活动规律。
并且用计算机技术做了一把智力锁。
他将智力锁做成了一块芯片,其中放着一些带有心理暗示的画面。画面正着放会锁住小博士的智商和情商,让他变成一个三岁的婴儿。倒放就是解锁的钥匙,会让小博士恢复所有的记忆和智力。
控制住小博士之后,他便开始破坏实验项目。
同时它在已经完工的机器上做了手脚,只要机器一旦开始运行,便会彻底销毁。
做完一切的准备工作后,佐藤衍边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
他先诱骗小博士,让小博士在特定的时候观看芯片里的画面,并且让紫夫人在他算计的时间后去取回芯片。
他相信紫夫人能够顺利的完成,因为在大战初期,紫夫人就是一个十分出色的间谍。——如果不是他真的爱上了她的行动目标的话。
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完美。
机器的暴走会杀死基地所有的人,同时也会毁掉那个能够穿越时空的机器。那么另一个时空的人将再也不能够过来。
懦弱的性格让佐藤衍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更无论杀生。
而这个计划不用他亲手沾染鲜血,就能够控制住基地里的所有人。
小博士对于变种人机器的辐射是免疫的,他不会死。
佐藤衍和小博士朝夕相处这么久,早就将小博士当作自己的孩子,他也舍不得杀死小博士。
小博士的能力的确是危险。但是如果将它的智商一直锁定在三岁的话,那么它最大的危险将不复存在。
佐藤衍反复研究了数遍后,觉得自己计划再也没有漏洞。
然后,在一个月前的晚上,他在自己的家宅中割脉自杀。
同一时间,贺衍之进入了这一个角色。
佐藤衍的这些记忆贺衍之没是有办法察觉的,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在设定的时候,是按照四维设定的。
佐藤衍能够穿越时空,本身已经是高维度的存在。所以处在四维信息架构中的贺衍之是没有办法读到他穿越时空之后的记忆的。
对于佐藤衍接触汉尼拔,并且激发了汉尼拔妹妹米莎体内的变种基因的故事,也因为佐藤衍是逆转了时空,就算他依旧在这个世界也已经算一种高纬度的存在。
所以贺衍之也没有办法读取这一部分的记忆。
只有当笔记本和芯片被贺衍之看到,他自己意识到自己有穿越时空的技能时,贺衍之的等级才会上升到同佐藤衍一样的高度。
这样他才能读取佐藤衍在这维度高度上所做的事情和所有的记忆。
贺衍之对这个世界的构造和基本架构实在是太熟悉了,这样的熟悉给了他一个固定式的思维。
他觉得既然基本架构已经确定,那么系统必然不会出现新的变化,来冲突这个架构。系统不会让整个世界趋于不稳定。
但贺衍之却没想到系统另辟蹊径,利用维度的落差,创造了一个平行世界。这样既能够对贺衍之隐瞒关键信息又能够保持世界的稳定。
贺衍之不得不承认,系统这次做的很出色,他将自己狠狠的摆了一道。
“夫人,你有回国护照吗。”贺衍之将所有的事情都捋清楚了之后,转头冷静的问紫夫人。
“有……有啊怎么了?”面对前所未有严肃的贺衍之,紫夫人的气势弱了几分,不经意间就跟在了贺衍之的思路后面。
“不然我觉得您需要先回国回避一段时间。”贺衍之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儿过,他将自己的语气调节到了之前一样的水准,“回国的护照现在在哪里?我陪您去取。”
“不……不是这样的衍之……你先等等。”紫夫人着急的摇晃着头,询问贺衍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要让我回国?”
“夫人,我好像犯了一个错误。”贺衍之无奈的笑笑,“这一个错误可能会波及到您,所以您还是回国回避一下会比较好。”
紫夫人听了之后,更加的焦急,双手揪上了贺衍之的衬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快同我说清楚!而且我是不会走的,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走的。”
贺衍之已经能够料到此夫人会是的这般反应。
他双手隔着紫夫人的长发捧起了她的脸颊,被迫混乱中的紫夫人同自己对视。
“夫人,请您听我说。”贺衍之温润的声音响起,“我的确是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但请您相信我,我能把这件事情解决。如果您留在这里的话,会成为我的弱点和掣肘。”
贺衍之的语调绵长,然而这绵长语调中的内容却异常直白。
这样紧急的情况下,直白是贺衍之一向的行为风格,他也相信,紫夫人这样坚强的女人,并不需要委婉。
紫夫人并不是鲁莽行事的女人。她知道贺衍之的话中有道理。
“但是汉尼拔……汉尼拔他……”紫夫人已经被贺衍之说动了,但她心里依旧担心汉尼拔。
“我不会让他有事的,夫人。”贺衍之轻轻地在紫夫人耳边作出承诺。
这个承诺在听觉上很轻,然而子夫人却不知为何,觉得这轻飘飘的承诺上,仿佛坠了千斤的力量,让人无比的踏实。
还请之后想良久,最终咬牙决定不做贺衍之的累赘。
贺衍之陪着回去,找到了她的护照,并且了收拾的行李。接着,贺衍之又是马不停蹄地带着紫夫人来到了海港。
他们买了最近一班开往日本的客轮。
这一切的行动效率都快到惊人。几乎是在紫夫人完全没有反应的情况下,她就被贺衍之送上了渡轮。
等到轮船缓缓的开出港口,紫夫人才后知后觉想着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紫夫人越想越觉得贺衍之有些可怕。
这个看上去温和得没有一点攻击性的男人,却似乎有能够操纵别人的魔法。
让别人在他温柔的语调中一点儿一点儿的被他牵着走。
紫夫人知道自己的性格刚烈,在没有贺衍之的情况下,遇到那样的情况,她是绝对不会抛开汉尼拔一个人离开的。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犹如神志不清醒一般,被贺衍之轻而易举的送上了轮船。到现在才仿若大梦初醒,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船已经开出了港口。
贺衍之送走了紫夫人,心下算是松了口气。
他抬头看了看港口蔚蓝的天空。思考着他要解决的问题。
汉尼拔是一个问题。如何向她解释自己就是那个他一直矢口否认的亚洲间谍?
那位天才的小博士又是另一个问题。
贺衍之在送走紫夫人的路上,抽空找了一台计算机,看了眼芯片里的内容。
佐藤衍的确是一个心理和计算机的奇才。
但是他的奇才也只是限于普通人的范畴中。
他为小博士制作的智力锁,的确能够锁住小博士一阵子。然而它能够锁住那般聪慧的小博士一辈子吗?
贺衍之对这个问题的持有怀疑的态度。
小博士智能一旦解禁。那么毫无疑问,这个世界将再次陷入战争。
只是这件事情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管呢?这是第三个问题。
显然,拯救世界并不是他的任务。更何况这个世界还不是完全真实的。
贺衍之之所以在这里犹豫着这个问题,只是因为,愿这个世界和平是身体原主人最后的遗愿。
贺衍之坐在海岸边的礁石上,望着远处海天一色的美景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直到蔚蓝的天色褪去,橙红色的晚霞浸染了天际。他才从礁石上站起。
如何解决这些事情的计划已经在他心中成形。
这左右也只不过是两三个小时的事情。
贺衍之一直有着很强大的行动能力。所以他并不惧怕变化。
系统给他挖的坑,的确为贺衍之制造了不少的麻烦。只是这个麻烦只能消耗贺衍之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思考对策,而不能阻碍他前进的步伐。
他顺着记忆来到了斯威特公馆的门前。
公馆里住着莫瑞亚蒂。
小博士肯定在莫瑞亚蒂手上。
不管怎么样,从小博士身上入手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贺衍之身上穿着一件最平常的白衬衫,也没有任何能够表示他有资格进入这深华公馆的身份标志。
门口的士兵毫无意外的的将他粗鲁拦下。
贺衍之也不生气,他摊开手,向着公馆门口的监视器晃了晃。
没过片刻,从公馆中便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燕尾福管家打扮的人从公馆中走出来,将拦住贺衍之的保镖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然后就见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没有什么重要身份的大学生,被莫瑞亚蒂身边最得力的管家隆重的请了进去。
——贺衍之方才朝着监视器晃动的手上,握着的是一枚芯片。
贺衍之被请到了一个装修十分奢华的会客厅。
会客厅的设计别具匠心,将法国的新古典风格日本的和风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莫瑞亚蒂还特地为贺衍之准备了茶水。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好客的主人。
如果他没有在贺衍之这一路走来的房间内安排七十几个特种兵的话。
贺衍之的听力很好,好到他可以听到门后男人们的呼吸。
他的判断力也很好,好到他能够通过那些士兵呼吸的轻重知道他们训练的水平。
莫瑞亚蒂这是想让他有去无回。
贺衍之却并不惊慌。
他思忖片刻自己的人物设定,装出了一份忧心忡忡的样子走进了这一间似乎是为了他量身定做的房间。
贺衍之在莫利亚蒂对面坐下,此时莫瑞亚蒂恰好为他沏好了一杯茶,并且递到了贺衍之面前。
莫瑞亚蒂似乎丝毫没有惊讶,为什么芯片会出现在一个18岁的少年人手里。
事实上,汉尼拔拿着那张照片冲出去的时候,莫瑞亚蒂就已经猜测到了事实的真相。
莫瑞亚蒂既然有汉尼拔的资料,那么一定也有贺衍之的。
正如福尔摩斯所推理的那样,贺衍之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巧合太多,这让人很容易就能够将他同那亚洲间谍联系起来。
但是莫瑞亚蒂有一点疑惑的是,既然他成功的从众人面前消失,那为什么在他的计划已经成功的时候,他又会如此明显的带着芯片自投罗网呢?
不过莫瑞亚蒂并不担心贺衍之真的会下什么陷阱。
无论是从对面那个世界发过来的资料还是他自己收集的情报,眼前这个优柔寡断的懦弱亚洲青年都不会对他这位犯罪大师产生什么威胁。
他一直觉得这世界上最无聊的便是这两种人,他们没有自己的立场和观点。只要稍稍的诱导就能彻底控制住他们的头脑。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莫瑞亚蒂这么轻易的放了贺衍之的原因。
塑造一团橡皮泥,对于他来说,一点挑战感都没有。
贺衍之能够从莫利亚蒂看向自己的那充满了优越感的眼神中,读懂他此时的想法。
贺衍之一点儿都不生气,相反他还有些开心。
贺衍之觉得当一个对手低估自己的时候,便是获得胜利的黄金时期。
他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角色人设贯彻到底。
他继续用自己的面部动作和肢体语言表现出了内疚和摇摆。
一方面他觉得,继续制造这个机器是个滔天的罪恶;另一方面又因为生计所迫,让他不得不低下头颅,加入这个重新组织起来的武器研究中。
内心与现实的挣扎,让他憔悴。
贺衍之的确擅长伪装,就连莫瑞亚蒂这样的犯罪大师,也被他的表演所蒙骗。
贺衍之观察着莫瑞亚蒂所有细微的神情,直到确定莫瑞亚蒂完全相信自己是色厉内荏的软柿子后,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想见一见这个项目除了教授您之外的所有负责人。”
莫瑞亚蒂只是这个项目上表面的负责人,在他的后面一定还有其他人。贺衍之要弄明白,这个项目到底波及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在赞助这个战争机器。
莫瑞亚蒂虽然已经经对眼前这个无聊透顶的亚洲男人感到厌烦,但是他依旧装出了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询问道:“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教授,我再怎么说也是之前基地的负责人。”贺衍之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在声音中加了一些颤抖。将这个明明已经害怕的要死,却依旧端着架子不肯放下来的前项目负责人演得活灵活现。
“我这次是来寻求合作的,并不是您的手下,我要跟您同等的权限。”
莫里亚蒂的耐心被彻底耗光,那和蔼的微笑僵硬在脸上。
他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世界上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蠢货,以为他们能同自己平起平坐。
然而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忍着心中的咆哮,用愈来愈假的微笑同贺衍之打太极:“佐藤先生,这恐怕有些困难……”
“莫瑞亚蒂教授!”贺衍之打断了莫瑞亚蒂接下去要说的话。
当了教授和犯罪大师这么多年,这是莫瑞亚蒂难得几次被人这样粗暴无礼的打断。
“您是不是认为我给你带来的芯片是真的?”贺衍之微微抬起下颚说到,“这芯片里的密码锁只是一部分,所以他只能解开小博士一部分智商。如果你想得到完整的芯片就要让所有的负责人过来见我。我要知道你们研究这个武器的实力,财力。我还要知道,当发生不可控事件时,你们是否有能力进行控制!”
贺衍之这一席话说的激动极了。就像一个卫道士,奋不顾身的阻挡着一切不符合条件的人研发这个项目。
然而,在莫瑞亚蒂看来,眼前的贺衍之就像个穿着套人类衣服的猴子。哦,他的裤子还是开叉的。
这个小猴子露着红屁股,模仿着他主人激情澎湃的演讲,却浑然不知他的每一个词语都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他真的在意这个项目会不会酿成悲剧,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应该是直接将芯片毁掉,而不是在这里和他讨论这些限定条件。
莫瑞亚蒂实在厌烦透了眼前这个人。
好在只要让它将芯片交出来,那么他就没有存在价值了。
哦,先要让他交出那该死的芯片。
莫瑞亚蒂终于找到了目标,他重新向贺衍之挂起了生动的微笑:“如果这是佐藤先生您坚持的话,我可以为你安排。”
贺衍之见自己的目标达到,也不过多纠缠。同莫瑞亚蒂商量好时间和地点之后,便起身准备走。
这时莫瑞亚蒂的管家走上前,在他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莫瑞亚蒂的脸上立即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兴奋的表情。
“哦佐藤先生,您请稍等。”莫瑞亚蒂起身拦住想走的贺衍之,“我这里有个朋友想见你。”
“朋友”贺衍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面前那到奢华的木质大门被打开,汉尼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汉尼拔心情中的阴霾,几乎要从他那张英俊的脸庞中溢出。贺衍之完全不怀疑汉尼拔在莫瑞亚蒂的引导下,听见了自己刚才同他的对话。
他也一定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亚洲间谍。
现在这样的情况,和他的设想完全不一样,在他的计划中,这件事,应该是他亲口告诉汉尼拔的。
这是他的错,是他小看了莫瑞亚蒂。
房间外站着的汉尼拔和房间里坐着的贺衍之沉默的对视了几秒。
贺衍之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的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叹息:“你不应该来的,汉尼拔。”
汉尼拔的出现将贺衍之方才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乌有。
所有被贺衍之演绎出来的角色设定都在这一句话间分崩离析。
刚才那个懦弱却又道貌岸然的亚洲间谍,就好像瞬息间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般。
现在坐在佐藤衍位子上的,是一个全新的、莫瑞亚蒂完全没有见到过的人。
莫瑞亚蒂被贺衍之的变化惊退了两步,这位犯罪大师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不敢确认眼前看到的事实是否是真的。
方才在这个亚洲青年身上所有的“懦弱”“虚伪”“愚蠢”和“自大”的标签,都好像被他自身所吞没了。
那个原本莫瑞亚蒂能一眼看透的愚蠢亚洲间谍,就在这一句话之间便成了一颗黑色的水晶。
他就这样在那里静静的流动着温润的光,不声不响,有着水晶剔透的特质,却没有人能够看透他。
莫瑞亚蒂感到喉头有些发紧。
活到他这个年纪,已经很少有他看不透的人了。
眼前这个黑水晶般质地的男人,虽然是那样沉静的坐在那里,温和又无害,却让莫瑞亚蒂这个黑夜中的帝王感到了危险。
极度的危险。
他几乎是头也没回的,就向房间另一侧的小门快步走去。
他的步履急躁踉跄,如果不是有旁边的管家扶着,恐怕他要狠狠的摔上几跤。
“关门!关门!”莫瑞亚蒂用惊慌的声音呼喊道。
直到同贺衍之保持了足够的距离、直到他的身边被特种兵团团的围住,一直吊在莫瑞亚蒂心口的那颗心脏,才太太平平的回到了胸腔里。
坐在监控室的皮椅上,莫瑞亚蒂喝了口茶压压惊。
这才稳定一下心神,抬头观察房间里的画面。
当他再一次看到画面中无奈笑着的贺衍之时,他才又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作为举世闻名的犯罪大师,竟然,被一个18岁的毛孩子给彻彻底底的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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