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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火戏

作品: 长安城头月向西 |作者:桑狸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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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一声清脆的锣响, 将我几欲脱口的话全堵了回去,侧目去看门, 见缝隙里攒动的炙红火光骤然歇灭, 哀嚎哭救声也随着一同烟消云散。整间客栈没有一点声响, 透着诡异的静谧。

我诧异地去看萧衍,见他不自然地揉了揉的眉毛,有点心虚地避开了我的视线。

门外像是铁链被抽走了似得, 小二将门推开, 一张笑脸:“两位客官, 咱金家班的戏可好, 今儿这出是‘火戏’,顶尖的口技,连幕布都是新做得。”

我偏头一看, 果见一张席天大布缓缓落下, 上面绘着客栈景图,盖着绯红彩釉, 还有几个分落四角的火炉, 烧得顶旺盛还升腾着火烟。我一时有些懵, 看着小二挨个门上抽铁链, 老板跟描着戏妆的伶人客套,而萧衍,他松开了我的手, 默默后退了几步。

“各位客官, 过会儿是真正的折子戏, 现下一楼已搭起了台子,您且看着。”

我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气得我半天说不出话,好容易捋顺了气,指着萧衍,“行啊,你!”

萧衍又后退了几步,举起了手,说:“我事先也不知道,就是刚才从门缝里往外看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谁让你没仔细看就要死要活得,这也不能全怪我吧。”

我要是信他那才叫见了鬼。

气得我把门一甩,就想走。萧衍忙从背后抱住我,边把我往回拖,边说:“孝钰,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可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我说什么了?”我气鼓鼓地回头看他,“我怎么不记得了?”

萧衍把我放下,抚着我的肩胛,认真地说:“你说你爱我。”我一时心情复杂,有些羞赧又有些忐忑,赌气似得转过身背对着他,说:“那是刚才,我现在不爱你了。”

“我不相信。”他执拗地拨过我的身体正对着他,眸色深深直看入我的眼底,“孝钰,你刚才说得一定是真心话。”他笑了,伸手将我揽进怀里,温热的鼻息萦绕在我的脖颈间,温柔滚烫得犹如他说的话:“是我最想听的话。”

我犹豫了一会儿,慢慢伸手反抱着他的背,那里宽阔而厚实,抚在手心里让人有种说不清的安心。沉默了一会儿,我在他的怀里问:“那你爱我吗?你会一辈子都只爱我一个吗?你能做到从此目无余色,待我一心一意吗?”

萧衍将我抱得更紧了些,“萧衍对天发誓,今后余生唯卿一人,如有违背,众叛亲离,万箭穿心。”

他的声音深沉低涩,有着满怀的真挚。我的脸颊贴在他胸前,听着那里的心跳,一时觉得有种尘埃落定的满足感,仿佛一直悬在浮空中漂泊无依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渴求已久的归宿。

我们两就这样沉默着,门外丝竹声起,兀自唱着婉转凄怨的闺情腔调。仿佛劫后余生般的快慰,喝彩声也尤其高昂,犹如巨浪,一波接着一波。

我琢磨了一会儿,噘嘴说:“那你以后得让着我,不能拿话挤兑我,不准嘲笑我脑子不好,还有……”萧衍微微低了下颌,来看我,唇线挑起了美丽的弧度:“还有什么?”

“要是发现我有事情瞒着你,不许怪我,我……”我抿了抿嘴,低声说:“我也是不得已。”

萧衍笑着说:“只要你不给我戴绿帽子,其他的都好说。”

我脸颊陡然染了一片热气,默默地低下了头。

“我也有话想要问你。”萧衍将我后推了几步,手按在我的腰上,郑重其事地看着我,问:“如果将来有一天大哥回来了,你怎么办?”

我蓦然地有些心虚,但暂且摁下那股不安焦躁的情绪往下深想,将所有乱如麻絮的事情粗略捋了一遍,虽未全部捋顺,却已有了些计量。我瞪圆了眼,理直气壮地直视他:“我怎么办?你应该问你怎么办吧?万一尹家真是冤枉得呢?怀淑可就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你得想想把自己搁哪儿吧。”

他沉默不语,犹自深沉地望着我。

“至于我……”我正了正衣襟,偏过头去,暗自向诸方神灵拜了拜,低声说:“我们吴越沈氏是名门望族,礼仪之家,决不能出朝秦暮楚的二嫁女子。为了……为了我们家的名誉,我也得从一而终。再……再说,怀淑自个儿在外面那么多年,说不定早有了心上人,就算没有,也不能愿意要跟自己弟弟做了许多年夫妻的女人……到时候忒得尴尬……”

萧衍不禁笑出了声,垂落在我身上的目光热融融得,几乎要把我暖化了。他从腰间取出了折扇,捏在手里未曾打开,一把将我拢到怀里,言语轻松而畅快:“那我们还杵着干什么,下楼看戏去吧,听说这是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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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出什么好戏我着实没有看进去,只侧着头看了一晚上萧衍,觉得他的脸庞刀削斧凿般的秀美,周身散发的气质清越而矜贵,落在人群里是谁也比不上的绝代风华。

我想,从前我只觉得他长得好,却没有一刻是像今晚这样,认真细致地品味着他的好。

心不在焉了一夜,第二天清晨起来时果然觉得精神萎靡,朝食吃起来也觉得味同嚼蜡。萧衍却颇有兴致地研究着长安的地图,又往上面标注了几处,我胡思乱想着,只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未必会如意地去那些地方游玩。

果然,我的预感无比灵验。小二将朝食撤下去时正碰上了官兵一拥而入,我见官兵束剑的是大理寺专用的皮革,意清穿着官服在左右开出的一条窄道里风度翩翩地走进来。

萧衍将地图放回了桌子上,默不作声地揉了揉额角。

意清的视线在落到我们身上时大为吃惊,他慌忙走上前来,却顾忌着左右没有声张,只微低了头朝着萧衍:“您怎么会在这儿?”

萧衍一如既往的镇定,他坐在凳子仰头看意清,反问:“沈大人来这么个小客栈,又是有何公干?”

意清老低着头,褚色官服上被他压出了数道褶子,他说:“公干自然是查案。”

我一听,喜从心来,忙站起身来想叫哥哥,萧衍眼疾手快地把我摁下去,附在我耳边说:“你是不是傻,谁不知道沈意清就只有一个妹妹,就是太子妃,你一叫那不是在这些官兵面前露馅了。”

他说得极有道理,我颇为崇拜认可地低头应和。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你刚答应了我不嘲笑我笨来着。”

萧衍一噎,悻悻地说:“我一时忘了,见谅,见谅。”

我们的话尽皆落入意清耳中,他诧异地看着我们,活像见了鬼一样。我一时颇有种扬眉吐气的得意,眼前几乎立马就能浮现出一张画面,意清在父母面前绘声绘色地讲着,我把太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官兵将客栈老板带到意清面前,他微低头向萧衍拘了一礼,大步阔袖地转身说:“带本官去看看那三人住过的厢房。”

我低声问萧衍:“出命案了吗?我怎么没听到风声?”

萧衍摇着折扇打量了下官兵的动作,摇了摇头:“不像,若是出了人命得跟着验尸官。”我细瞧了瞧,客栈内一水的武官装束,果然没跟着什么验尸官。

我又问:“既然没出人命,那得是什么样的案子能让大理寺少卿亲自前来?”

萧衍为我们二人倒了两杯茶,说:“在这里等着吧,待会儿意清出来我们问问他。”

大理寺少卿亲自出动,是因为有人将案子报到了大理寺。报案人声称知道督察院左御史被杀一案的真相,凶手就躲在长安近郊的荒唐客栈。此案原是归京兆府管辖,大理寺本不欲插手,因而劝他去京兆府报案。报案人却口口声声信不过京兆府,非要找大理寺沈少卿才肯说出全部真相。

接案的寺丞见他言之凿凿,不敢耽搁,忙向意清禀报了此事。

待见了意清,那人却不说旁得,只焦急地嘱咐他,快些去荒唐客栈,若是晚了只怕冤沉海底,再无昭雪之日了。

说完他就走了,大理寺并没有理由扣押人家,再逼问些什么。

意清左思右想,觉得此事透着蹊跷,决心来一趟荒唐客栈。还有一层,他当着萧衍的面儿没有说出口,被杀的督察院左御史是姜弥的心腹重臣,早年间也只是个尚书台的主簿,自从搭上了姜弥,便步步高升,从尚书台主簿到舍人再到侍郎、左御史。短短几年,阶品越了数级,由此可见其受姜弥倚重的程度。

如今,左御史被杀,姜弥自然气急败坏,指使金吾卫满大街的抓人,还不知从何处找到了线索,要抓四十岁以上的男人。

凡是跟姜弥扯上关系的事儿,大约是简单不了。意清便走了这一趟,到荒唐客栈根据那报案的人所说盘问,发觉报案人提到的三个凶手恰恰是四十岁以上的男人。

且三人自在荒唐客栈租赁下了厢房,便深居简出,不见外客。他们虽怪异了些,但房钱却是不拖欠得。因而老板和小二都对他们不注意,连他们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三人住过的厢房一直空着,维持着原来的摆设,因为三人先前交了半个月的房钱,老板是厚道人,便打算空着厢房等他们半个月。

听到这里,萧衍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来人既然要报案,为何不将事情说清楚,又为何要偏偏指定意清来查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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