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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店后院,通过小门进到里面,季勇鼻青脸肿一身土,守着屋子清点喂了药的孩子数量。
一同来的侍卫下到地窖深处,举着灯上来就见六阿哥到了。
“下面是一些十二三岁的女子,饿得脸白气虚,地底空气不好主子就别下去了。”侍卫担心六阿哥见了伤眼。
胤祚面沉如水:“这些拐来的人如何安排?”总要依存现世的教条,不能想当然尔去做。
侍卫踌躇半晌方道:“送家去大多吊死了事,贫苦人家的女儿不值钱,又需守着贞洁,能活下来的大多绞了头发往庵堂里一送,更有甚者再找人伢子卖到更远更下做的地方。”
胤祚深知封建王朝对女人孩子的践踏,呼出一口郁气,“你家能安排?”
“啊?”季勇自屋里出来,听到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问问有不愿意家去的,留在地里做活,好吃懒做等着攀高枝吃香喝辣的该送哪送哪。”胤祚不是圣父,不耽误有人心另谋他处。
季勇回过味来,他自己有难处实在帮不了别人:“小少爷这是为难小人,家里快被人占去实在没办法安置他人。”
“罢了。”胤祚不再为难人,“或许有人放不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种地太辛苦。”
“小少爷菩萨心肠,家中长辈或许另有法子。”反正他是接不起,季勇干脆让孩子的大人管管。
侍卫下去问那些女子,上来回六阿哥:“回家的居多,还有的打听救她们的人是何身份。”
“你看着安排。”胤祚管不了。
季勇借机插话:“许是害怕被卖到其他地方才会问及身份,也许为了报恩,至于归家的再不好也是亲人。”
“人各有命,自己选的路旁人没资格阻拦。”胤祚去看屋里拐来的孩子。
“十六个,唯一一个女孩,身上的穿戴不普通。”季勇之前的话就是在套小少爷的真实身份,可惜无果。
看脸和手足矣判断出孩子大概的出生,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耳朵上有两个珍珠坠子,手上戴着金镯子,估计是匆匆得手没来得及取下贵重之物。
小姑娘醒了,坐起来揉眼睛,屋子里站着好几个不认识的生人,没有哭闹看了眼身边的环境,糯糯的问:“我在哪?”
“记得家里有谁,具体住在哪里?”小姑娘记得家在哪正好送回去,胤祚脑子里全是宅斗的段子。
富贵人家的孩子身边至少配四名下人,八双眼睛还看不住一个孩子?
“我阿玛是马齐,后院的门开了,好奇才走丢的。”小姑娘吐字清晰,仔仔细细盯着和她一般大的男孩看。
季勇心头狂跳,不注意秃噜了嘴:“富察马齐?”
“对,我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个大一岁的姐姐。”富察芜音低头,目测床与地面的高度,跳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你抱我下去。”芜音的手伸向同龄人。
侍卫极有眼色,上前将小格格抱到地上。
“你叫什么?”芜音自来熟,一点没有被拐的自觉。
“拂晓。”胤祚随口起了个假名。
“你骗人,没有人姓拂。”芜音十分干脆拆穿。
胤祚不解释:“让侍卫送你回家。”
离开醋店胤祚去找康熙,在说书的茶楼碰面。
迟疑要不要送小姑娘回家卖富察家一个好?最终理智占据上风,季勇把不切实际的念头丢掉,跟上前面的小少爷。
“受伤了?”康熙眼尖,胤祚身上有喷溅的血点。
胤祚坐到康熙对面,抱怨道:“买的东西都丢了,还有一袋子铜钱,腰也疼。”
熊孩子当众撒娇的背后往往做了错事,康熙指了一名侍卫回话。
侍卫原原本本事无巨细道出所知的情况。
季勇战战兢兢焦急不安的等着父子二人问话,这样他才好诉苦,以卖地的形势搭上大人物,谋求一条生路。
康熙亲自倒了杯茶递过去,根据侍卫所述,脑子里勾勒出惊心动魄的一幕,若非胤祚出宫前要了一把匕首,遇到危及情况很难真正做到自保,不单单溅一身血了事。
未卜先知四个字赫然浮现在康熙眼前,话风突变:“昨晚做恶梦了?”
胤祚受宠若惊的接过康熙递来的温茶,比不上宫中的口感却意义非凡,估计太子未必能有此殊荣。
茶刚入喉乍听康熙问话,差点呛住,捂着嘴生生硬咽了下去。
“咳,咳咳。”再一看康熙落在身上的眼神,胤祚懂了忙挥手,起身走到雅间外猛咳。
臭小子反应之大,康熙疑心四起。
胤祚回来,接过侍卫递上的茶一口饮尽,“没做恶梦,睡得挺好。”自从有了龙袍压阵,奇奇怪怪的梦即便做了,醒来后毫无印象。
康熙持怀疑态度,混小子一定藏了心思。
胤祚解释不清只会越描越黑,幸好解围的人来了。
后续收尾的侍卫回来,手里拿着六阿哥落下的东西,搁在空着的椅子上。
“都找到了?”胤祚高兴的打开翻了翻。
侍卫道:“地上有些沾水的不能要了。”
“花出去的银子没打水漂就行。”胤祚已经非常满意,他都不好意思为这点小事再花一次康熙的钱。
康熙想弄清楚胤祚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买种子种地?”
“对。”胤祚指着晾了半天差不多智商在线的某人,“他卖地,试一下秋天收获的成就感。”
康熙兜头一盆冷水泼下去:“如今已是盛夏,距离秋天不远了,你要等何年何月的秋收?”
胤祚楞了一下,拍了一下脑门:“忘了。”一时高兴的脑子不在状态,忽略了眼下的季节,难怪米铺掌柜的眼神不太对。
“小少爷若有意,这个季节能种新鲜蔬菜。”季勇大着胆子开口。
“你要买地?”康熙不置可否。
“呃,阿玛,你看?”胤祚突然记起买地的银子还得康熙出。
“谁来种,何来闲暇?”康熙一副你皮痒了的凌厉眼神。
季勇见缝插针道:“小人愿为小少爷效犬马之劳。”分文不取送地的话临到嘴边改口。
康熙:“家里有庄子,有正经下人。”莫明其妙跑出来的人也配!
胤祚说出顾忌:“庄子太大人多眼杂。”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庄的地和百姓的地不一样,收获自然不尽相同。
康熙仔细考虑片刻:“地在何处,太远不行。”
季勇慌忙坦承道:“小人家的地在城外,因与索相家中仆人起了冲突,放话说三天内不交出全部家产,就让小人一家暴尸荒野,小人实在没法子,这才一时冲动跟着您二位。”
父子二人皆不言,季勇小心翼翼窥视一眼,垂首硬着头皮说下去。
“小人在京城仅一家米铺维持生计,索相大人家仆看到店铺位置极佳商谈要买,但给出的价格实在难以再换地方经营,小人以为破点钱财消灾便能将此事抹掉,谁知……”
季勇气愤道:“没过两日索相家仆来店里买粮,进店是客岂有不做买卖的道理,明知可能是套不得不钻。”
“人走没两个时辰,拎着小人店里买的东西回来,说是里面有沙子差点咯了索相大人的牙,非得逼小人卖了铺子抵偿,小人钱也花了,该求的人也求了,实在走投无路。”季勇红了眼眶,心里实在憋屈。
“哪家米铺的货能没一粒沙子,上货前都用最细的筛子筛了三遍,没人敢要钱不要命在京城天子脚下卖假货,其他偏远地方明目张胆往粮里掺沙子的事不少见,大多看人下菜碟,坑的是平民百姓,此类司空见惯的常例即使告到官府也无用,损失的只会是买家。”季勇透露出商人交的税高,为了多赚钱使用的手段多是公开的秘密。
“权贵多如狗,大官满街走。”话一出口胤祚惊觉不妙,求生欲满满生硬的切换话题。
“你是皮痒了!”康熙敲着桌子,尽量克制住不在外面揍说话不过脑子的臭小子。
侍卫恨不能马上失聪,六阿哥是真敢说,把皇上都框进去。
胤祚假笑了两声,古代就这点不好,一时秃噜了嘴,应了那句祸从口出。
“此事索相未必知晓,很可能家仆擅自做主以权谋私,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胤祚心虚的瞄了康熙一眼。
“词用的,言不由衷!”康熙到要问问顾八代怎么教的!
眼下说再多康熙也能从中挑出理,胤祚低头装乖巧听训。
“倘若不是家仆之意?”康熙一问到底。
季勇的担忧就在此处,到时得罪了索相,别说贱卖铺子,白给恐怕换不回家破人亡的命运。
“阿玛,您看……”胤祚不想透漏太多,只能请康熙挡上一挡。
康熙轻笑:“家里的庄子不也一样?”
胤祚一怔,兜兜转转又绕回来了,只要康熙一出面或是不出面,让身边的侍卫放出点风声,今日出宫的事必然瞒不住,随之而来的麻烦躲都躲不掉,直接接手皇庄的代价和前者差不离。
季勇心道,面前的父子二人打什么哑谜?他一点也没听懂,只知一切又绕回圆点,有些后悔放弃卖富察家一个人情,富察马齐同样是皇帝身边的大臣,一句话便可解他之危难。
胤祚急智上涌:“此人豁出命去解救被拐的孩童,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岂容做恶者常存坏了法纪,此人知晓甚多,将毒瘤一网打尽不成问题,这份功劳足矣受到嘉奖,阿玛您说呢?”
康熙不答反问:“家里人用得不顺手?”非要在外面捡毫无根基的人用!
到也不是,胤祚解释:“家里人再好,所处的阶层不同,很难看到底下最真实的一面,更难体会人间疾苦,做起事情来不那么尽如人意。”
季勇听得是云山雾罩,有点懂又不全然明白,到底说他好用呢,还是便于丢弃?
康熙思忖片刻,似乎被臭小子说动了,“罢了,随你。”
胤祚如释重负,最怕康熙疑心病怀疑他储备人手积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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