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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王尚书这一举动,立即引来了沈太师不满。
可沈太师身为朝堂重臣,岂屑于与王尚书争执,于是他便朝他的党羽李侍郎使眼色。
李侍郎乃是沈太师座下第一人,向来机警,更是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
接到沈太师暗示,他当即冷哼了一声,十分不屑的扫视王尚书,嗤笑,“王大人可真有趣儿啊,推荐沈少傅也就罢了,让他国储君代表我大魏出使北境算怎么回事?”
“您这是想让北境蛮夷耻笑我泱泱大国,竟无人可用了么?我看你根本就是为了一己私欲,置我大魏面子不顾!此等举止,与卖国有何差异?”
王尚书乃是为了将周家的两个死敌都推出去,哪里想得到,李侍郎一上来就给他扣上一顶卖国贼的帽子。
他脸都绿了,看了看龙椅上的皇帝,赶忙抬声辩驳,“陛下,微臣绝无此意!苍天可鉴,微臣对陛下您,对大魏一片赤诚!绝无半点不轨!”
像是生怕李侍郎再泼脏水,没等李侍郎反驳,王尚书赶忙又摆出一脸鞠躬尽瘁,对着萧弋拱手道,“陛下,微臣推荐沈少傅和姜国储君乃是有原因的。”
“沈少傅向来机敏圆滑,一张利嘴响动盛京,又曾以一己之力战退淮南各位藩王,年少之时更是游历北境,其对北境要比任何人都熟悉,放眼大魏,谁能有沈少傅这般好口才,这般的好胆量。”
“至于姜国储君,虽是他国储君,却也是先皇后的胞弟,乃是我大魏实打实的国舅爷。据微臣所知,姜国储君精通北境南境数种语言,若是派其前往,也解决了语言不通的障碍。”
别说,这王尚书虽然有意针对沈太师党羽,这一张口,却也像是头头是道。
不过,萧弋是绝不会让那女人和沈渡一同出使北境的,他也并不打算议和。
勾唇笑看了王尚书一眼,萧弋微微点头,装得满脸赞赏道,“王爱卿说的有理……”
“李侍郎,你怎么看?”话说完,他又将目光落到了李侍郎身上。
李侍郎嘴巴虽然厉害,可王尚书说的有模有样,他这会儿要是反驳,倒显得胡搅蛮缠了。
暗暗与沈太师对视了一眼,李侍郎立刻换了副脸色,一副甘拜下风的表情,回萧弋道,“禀陛下,是微臣小肚鸡肠了,王尚书说的十分在理。”
闻言,王尚书面露得意,周太尉也朝沈太师递过去一记白眼,满满的蔑视。
“只不过,这单派两个文弱书生前去,怕是不妥。”两个人正得意洋洋,李侍郎忽然又开了口,一脸正气的看向周太尉,道,“素闻周太尉嫡子周三公子武艺卓绝,不若,此次就派了周三公子护送两位使臣,另外,请云将-军作为副将一道前往。”
让周太尉的三公子护送?这不是笑话么?
周三公子虽狠毒阴险,武功却当真谈不上卓绝,叫他护送,那还不如牵条狗去呢!
况且,那云将-军素来曾因为林家姑娘与周三公子闹得很不愉快,还闹得进了大牢。姜黎和沈渡更不用说了,一个对其恨之入骨,另一个则因为老子的缘故,日日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让周老三同三个死敌一同出使北境,只怕还没到北境,周老三就‘因公殉职’了!
这几个老头,斗起来一个个都把儿子往死里坑。
不过,萧弋还真想看看周太尉吃瘪呢。
心中暗笑,萧弋目光缓缓看向周太尉,刻意摆出了一派帝王气势,沉声询问他,“周爱卿,你意下如何?”
周太尉脸都白了,气得要死。
可眼下要是拒绝,便是他不愿为国效力了。
罢了,暂且先应了下来,等回到府中再想想法子。
心里头气得咬牙启齿,周太尉脸上一片赤诚,拱手道,“回陛下,为国效力乃是犬子荣幸。”
言外之意,就是答应了?
萧弋眼底掠过一丝阴谋,笑回周太尉,“既然周太尉没有意见,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吧。出使的时间便定在半月后。此事就交由周太尉和沈太师两位爱卿全权处理了。”
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这两个老头儿作妖了。
沈太师自是不必说了,他周太尉为了保住那个嫡子,可把庶子和最得力的门客都推出去顶罪了,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前去犯险。
萧弋心中冷笑,不等众臣子说话,大声又道,“传旨下去,令沈少傅为北境使臣,姜衍辅佐。周绍礼和云将-军作为护送将领,十五日之后启程北境。”
“退朝……”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就此平息,却也是沈太师和周太尉新一轮的斗争。
起身离开的时候,萧弋还暗暗看了两个老头儿一眼。
两个加起来将近一百岁的人,大眼瞪小眼,眼神里是杀气腾腾的。
要不是顾忌朝廷命官个的颜面,估计都能打起来。
不过,无论他们怎么打,恐怕这回都要沆瀣一气了。
回到内殿,萧弋一如既往,第一件事就是吩咐杨内侍沏茶。
一碗茶水下肚,口腔里终于不那么干燥,不过,这肚子倒是有些饿了。
坐到软塌前,随手拿起桌上的果子吃了一口,萧弋又朝着杨内侍吩咐,“杨内侍,吩咐御膳房,做些饭菜来,朕饿了。”
“陛下想用些什么?”经由了昨夜之事,杨内侍到此刻还没能缓过来,他挤出一贯讨好的菊花脸,笑得小心翼翼。
萧弋心情本来是烦躁的,不过一大早的看沈太师和周太尉撕成那副鬼样子,他的心情得到了少许安慰。
而且,一想到那女人得知自己要出使北境的表情,他便更加愉悦了。
北境与南境原是一个种族,于三百年前分家。
两方可谓势不两立,那关系委实要比与大魏还僵。
倘若姜国储君出使北境,北境必然想尽办法诛杀。
那女人成日里想着弄死周家人,可不舍得拿命给大魏出使。
她必然,是要来求他的。
如此想着,萧弋面色逐渐软和了些,抬眼扫了扫杨内侍,他语气都随和了几分,说道,“随意吧,按平日里的膳食准备便是了。”
“另外,等明春阁那位回来了,立刻去宣旨,也好让她早些准备。”
听到萧弋的吩咐,杨内侍心头一震,寻思自家陛下这是要报复呢?
这下衍殿下可惨了,只怕此去北境是有去无回了,且她要是死在了北境,那南境六国也怪不着大魏,也只能找北境讨说法去!
陛下好阴险啊!
杨内侍暗暗打了个冷颤,诺诺的应了个‘是’,立刻踏出了紫宸殿。
一边往外走,一边寻思着一会儿怎么同那位主子宣布这个悲惨消息。
此时的姜黎,尚不知自己已成了那一帮老匹夫逞凶斗狠的牺牲品。
匆匆忙忙的将周五公子周绍鸿从天牢里运出来,一路出了城门,终于在城外的农舍内停下来。
“贺兰雪,将人抬下来。”跳下马车,她低声吩咐贺兰雪,然后从腰间掏出一个陶瓷瓶子。
将那装着人的麻布口袋抬进里屋,贺兰雪赶忙解开,迅速将人从里头挪出来,紧接着将那满脸伤的男子扶起来,端来一碗清水,合着药粉灌进他嘴里。
一刻钟之后,床上的男子苏醒过来。
好痛……
脸上火辣辣的刺痛,让他不禁皱眉。
“咳咳咳……”剧烈咳嗽了两声,周绍鸿缓缓睁眼。
眼前是一间农舍,屋内陈设十分简单。
这里就是阎王殿了?
吱呀,他正是满腹疑惑,农舍的木门被推开。
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缓缓进门,那少年肤色白皙,眉眼妩媚,一双丹唇诱惑如女子。修长瘦弱的身姿配上轻缓的步伐,格外飘逸。
只是……这少年为何瞧着有些眼熟。
姜衍!!
“你醒了?”周绍鸿心头一震,对方已经开了口。
低眸对上他满目疑惑,姜黎低笑了一声,解惑道,“放心吧,你没有死。”
他竟没有死?可他分明记得,他吃完了妻子景舒送来的饭菜,当场就给毒死了过去啊……
当时他十分愤恨,怨恨景舒为了她的娘家,为了不受累骗他写下和离书,还狠心将他毒死,死前他还狠狠咒骂了景舒一番。
可是现在……
一瞬间,周绍鸿心里晃过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没错,是我救了你,你妻子给你服下的乃是假死药。”见他疑惑,姜黎又开了口,说话间不紧不慢的取出一个药瓶子,笑着递给他,“这是治你脸上的伤的,每日按时涂抹,半年之后,你的伤口便会痊愈,且不留疤痕,在此期间你不可食用辛辣食物。”
“为了以假乱真,我不得不毁你的脸。”
言外之意,已经有人替他死了?
所以,景舒是为了他救他?
周绍鸿恍然大悟,与此同时,也十分疑惑。
他跌跌撞撞的坐起来,不解的看了姜黎一眼,语气有些不善,“是你救了我?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恨透了我们周家么?”
姜国与周太尉的一家的仇恨,几乎是人人皆知,故而周绍鸿不理解也实属寻常。
不过姜黎本也没打算哄骗他什么的,她救他,可不就是为了利用他么?
轻笑了一声,姜黎直接开门见山,淡淡然道,“是,我是恨透了周家,不过……正是因为恨透了周家,我才要救周五公子你。”
恨周家才就他?
周绍鸿一愣,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他目光一冷,狐疑连带着敌意,反问姜黎,“你想利用我?”
“何谈利用,各取所需罢了。”姜黎笑,凤眼微微弯起,让那张本就邪魅的容颜更加平添了几分邪气,叫人看得心头发寒。
那样的神色,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纨绔子弟的模样?
他们都被他骗了,包括自己那位自认精明的三哥。
这样一个人,怎会轻易让人逮住把柄?轻易的就让人找到机会用他的名义杀人。
自己那位三哥蠢,自己也蠢!
蠢到了竟与嫡子出生的三哥一起行事,到头来好处没有得到,反而被当做替罪羔羊。
分明都是周家的公子,凭什么他的命就如此轻贱!
想起父亲竭力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的模样,周绍鸿到现在还觉得胸口疼。
眼睛里浮上恨意,他抬头看向姜黎,冷然道,“你能给我什么?”
这样快就答应了?看来周绍鸿在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不过,姜黎还是有些怀疑。
她嗤笑了一声,显得不可置信,反问周绍鸿,“周五公子这样快就答应了?你就不怕,我要做的乃是伤及周家的事么?”
闻言,周绍鸿眼底的恨意更深了。
他咬了咬牙,笑得嘲讽,“周家既伤我,我又为何不能反击?”
“姜衍,你不就是摸透了我在周家的处境,所以才救我的么?”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
话说开了,姜黎也懒得再拐弯抹角,缓缓起身,从兜里掏出两个金元宝,随手递给周绍鸿,从容道,“这些是我给你的定金,除此之外,我还可帮你平凡,助你取代你父亲……”
“你……你说什么?”周绍鸿一震,满目不可置信。
姜黎笑着,又答了一遍,“我说,助你取代你父亲,成为大魏的太尉。”
身为一个受尽欺凌的庶子,周绍鸿以往想的只是在府中谋的一席之地,不被欺凌便是奢望了。
而现在,有人说,要助他取代他父亲。
当朝太尉,岂是说取代就取代的。
周绍鸿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嘲弄的看着姜黎片刻,他有些愤怒,“姜衍,你在耍我么?堂堂当朝太尉,岂是说取代就能取代的?”
这是怀疑她?
姜黎倒也不生气,转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她长长叹了口气,满面无奈,“看来,周公子是不相信我了?”
“也对,如我这般的纨绔子弟,自是很难叫人相信。”
“不相信我,周公子总相信陛下的吧?”
“陛下?”周绍蹙眉,眼底的嘲弄更加浓烈了,讥讽道,“此话何意,难道陛下能听了你姜衍的?”
萧弋听她的,想得美!
萧弋是不听她的,可萧弋看周太尉不顺眼啊。
哪怕他百般疼爱周贵妃,可一旦周太尉危及他的皇位,他可未必还会袒护周家。
唇线微抿,姜黎轻摆摆手,笑道,“陛下自然不会听我的,可陛下……绝对容不得臣子骑到他的头上。”
言外之意,要污蔑他爹造反?
周绍鸿脸一黑,马上反驳,“姜国储君好算计啊!你想让我污蔑我爹造反?倘若陛下相信了,便除了你的心头大患,倘若他不信,你便将我和我的妻子拱手送出去!”
污蔑?她看起来有那么蠢?
方才还夸周绍鸿聪明呢,姜黎觉得她高估了这位周家庶子。
不过姜总是老的辣,日子长了,倒也是颗好用的棋子。
白了周绍鸿一眼,姜黎面露鄙夷,“我说周公子,在你的眼里,我堂堂姜国储君,竟那等愚蠢货色?”
“我们不污蔑你爹造反……”她轻笑,凤眼冷森森的看向周绍鸿,将声音压到了最低,“我是……要逼你爹造反……”
逼?
那便是要他长期帮忙?
若是如此,那他便长期处于险境之中。
周绍鸿瞳孔一缩,眼神里显而易见的惧色。
见他如此,姜黎立即开了口,嘲讽的刺激他,“怎么周公子?你怕了?堂堂七尺男儿,被人如此轻贱,你的妻子,你的母亲此刻还在受着周家人的欺负,你自己连命都搭进去了,却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
“既如此,我救你作甚?”
“贺兰雪!”
“你要我做什么?”果然,姜黎话音刚落,周绍鸿便打断了她。
他满眼恨意,咬牙切齿,“都死过一回了,我还怕什么?大不了再死一回!若是赌赢了,好歹还能堂堂正正做人。总要比如今这副样子强许多……”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果真是满腹的仇恨啊,一点就着。
周绍鸿的反应,让姜黎很满意。
目光锐利的看了他一眼,姜黎摆摆手,“眼下你先养伤,等伤养好了,我自会派人告诉你该做些什么。”
话说完,她从容起身,大步往门外走去。
这个时辰,也差不多该回宫了。
否则到时候被人发现‘周绍鸿’的尸体,她便不好交待了。
如此,姜黎吩咐贺兰雪给周绍鸿送些膳食和补药,这便启程回宫。
从城外到宫里,路程颇长,到明春阁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今日办事顺利,姜黎心情大好。
然而,刚进门没一会儿,她的心情便好不起来了。
因为杨内侍过来了,一进门就宣读圣旨,说是萧弋派她去北境做使臣……
那不是叫她去送死么?
萧弋这是在报复!既利用了她,等她死了以后,也好向南境六国交代。
在明春阁内转了几圈,姜黎心里头愤恨极了。
可她很清楚,这个时候与萧弋发火根本就是火上浇油。
左思右想,姜黎取出今日新买的桂花糕,一路尽量压着怒气。
“劳烦杨内侍禀报一声,告诉陛下本宫买了桂花糕给他。”走到紫宸殿外,姜黎刻意显摆那一大盒子桂花糕,笑眯眯的同杨内侍说话。
杨内侍被她这突然改变的态度弄得很是诧异,但是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一边暗叹陛下神机妙算,一边笑呵呵回话。
没有一会儿,姜黎便接到了进殿的旨意。
彼时萧弋躺在新修好的龙塌上,一身亵衣包裹着精壮的身躯。
像是有意的,他胸前领口微微滑开,青铜肤色展露无遗。
看到姜黎,他假装不知情,极冷淡的扫了她一眼,问道,“不是说了,以后都不必过来么?你今日是做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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