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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周才人昨夜……薨了。”杨内侍一张脸惨白，磕磕巴巴，“昨夜周才人说是脑袋疼，吃了些安神药就睡了。今日一早，宫女叫她，怎么都叫不醒。”
“掀开一看，她张大了眼睛，神色间皆是惊惧，整个人都已经凉透了。”
杨内侍的话一出口，萧弋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周氏这无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而且这般的死相，可不简单。
近来事情已经够多了，现如今还出了这等事……
萧弋深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吩咐沉声吩咐杨内侍道，“杨内侍，你立刻去查。还有，此事暂且封锁消息，万万不能传出去。”
宫里的妃嫔无端端的就这么死了，还是在被贬黜之后，这要是传了出去，外人难免要说说他动的手脚。
旁人也就罢了，这周太尉以及他麾下之人，不定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吩咐完杨内侍，萧弋赶忙洗漱去上朝。
整个过程，他装得若无其事。
然则一下了朝，却立刻急匆匆的赶去了含凉殿。
彼时的含凉殿被封得严严实实，萧弋进门的时候，杨内侍和仵作先生站在殿内。
地上的板子上，躺着已经死去的周云谣。
往昔高高在上的贵妃，现如今已没有半分血色，且死相狰狞可怕。
萧弋闭了闭眼，有些不忍的看向仵作先生，“老陈，这倒是怎么回事？”
闻言，陈仵作面露难色，微微看了眼地上的周云谣，惶恐的语气，“回陛下，周才人这是……这是梦魇中受到惊吓而死亡。”
“什么？”萧弋一诧，完全不相信，“陈仵作，你说周氏是让噩梦给吓死的？”
这怎么可能？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倘若能让噩梦给吓死，那么周氏五年前就该没命了。
她那样的人，杀了人也不会心虚，让噩梦给吓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蹙眉看着陈仵作，萧弋失笑，“陈仵作，你莫不是在与朕开玩笑吧？”
“陛下，臣句句属实。”陈仵作再度朝着周云谣看了一眼，磕磕巴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噩梦到底因何所致就是另一说了，按说，平常做个噩梦也不过是惊心，惊吓致死的，臣也是头一回见。不排除吃下或者沾染了什么致幻的药物。”陈仵作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偷看萧弋，生怕皇帝一个不高兴就杀了自己。
萧弋此刻确实有了杀人的心思，原本有刺客刺杀他，已经让他很心烦，现如今周氏又没了，周太尉那里，还不知道如何交待。
想了想，他又吩咐陈仵作道，“查，从周才人的吃食熏香，各方面都仔仔细细的查！”
“陛下，那件事……有眉目了。”萧弋心里正是烦躁，陆丰又闯了进来。
萧弋面色一冷，用眼神示意他出去说。
陆丰虽是个粗人，却也不是个蠢蛋，于是马上就跟着萧弋走了出去。
杳无人烟的宫道上，萧弋揉了揉太阳穴，烦躁的看向陆丰，“说吧，查到了些什么？”
“陛下，昨夜臣和赵清河一起审了那刺客一夜，他起先一句也不肯说，后来被打得受不了的，便交代，说是沈太师叫他做的。”陆丰左顾右盼，低声道，“不过……依臣看，此事与太师府当是无关的。臣却也去审问了太师府的表小姐傅小雪。”
“那傅小雪对此事一无所知，虽有意在袒护那刺客，却似乎半点也不知情，只说我们抓错了人，说是那刺客原是去寻她的，在府里受了伤。可臣瞧着那刺客的伤口，与陛下您砍的是一模一样。臣便当场戳破了……”
“结果那傅小雪脸色当时就变了，看样子，像是被那刺客给欺骗了！想必那刺客准备刺杀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往太师府跑，且还在此之前约了傅小雪见面。应当是处心积虑的谋划好了要嫁祸给太师府。”
嫁祸？
会是谁呢？
萧弋面色寒冷，思量片刻，冷沉沉又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线索？”
“臣还在那刺客身上搜到这东西。”陆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支飞镖。
萧弋小心接过，紧盯着那飞镖看了片刻，猛然一震，一瞬间，他的脸色铁青，目光里杀气腾腾。
咬牙道，“派人去盯紧了太尉府，还有将大内的侍卫都换成你与赵清河手下之人，其余的寻个理由打发到城外去，另外……找镇国公调动军队，在皇城内外布阵。”
？？？
“陛下，这……这飞镖是有什么奇怪之处的吗？”陆丰有些纳闷儿，他瞧着也一支普普通通的飞镖，何至于让陛下大动干戈。
然而萧弋的脸色却极其难看，他缓缓将那飞镖翻了一面，指了指上头的虎头雕刻，淡淡道，“这是太尉府暗卫的兵器，朕尚未登基以前，曾用过那些暗卫。后来为了防止外戚，便将那些暗卫该收编的收编，该解散的解散。可不曾想到，如今周太尉府里竟还私养了暗卫。也不知是何居心！”
听完萧弋的话，陆丰的脸也瞬间变得煞白，应了是，立刻就退了出去。
萧弋深吸了口气，重新走回含凉殿。
“陛下，臣在周才人的屋内，发现了迷香。”萧弋阴着脸，刚刚进门，陈仵作就迎了上来。
小心翼翼的呈上香炉，他蹙眉道，“臣方才里外检查了一遍，并未在膳食里发现什么药物。只在香灰里闻到了曼陀罗花的味道。”
曼陀罗？
那不是一种致幻的毒药么？
怎么会出现在周氏的香炉里？
而且这曼陀罗即使致幻，那也不能在一夜之间杀人啊，须得长时间的才行。
若是长时间，周氏日日做噩梦，以她的娇气，也不可能不发现的。
萧弋蹙了眉，不相信的语气，“你的意思是，周才人乃是为那曼陀罗致幻殒命？据朕所知，曼陀罗虽为致幻的毒药，却并不能在一夜之间取人性命，况且还只是少量的融入熏香。”
闻言，陈仵作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有些战战兢兢，道，“是，这单是曼陀罗，自然不能在一夜之间取人性命，可若是掺加了云国特产的迷幻小蘑菇，取人性命只需半个时辰……”
云国特产的迷幻小蘑菇？
言外之意，这迷香里还掺加了云国特产的小蘑菇？
可是那玩意儿，已经在大魏禁止许多年了，便是像摄政王这样的达官显贵，也未必能够拿得到。
所以……那东西是哪里来的？
这一瞬间，萧弋的脑海里浮现了他母后的脸，还有那云国公主。
难不成……是他们。
若是他母后，那是再有动机不过的，可有动机，她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啊。
萧弋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沉声又问杨内侍，“杨内侍，可查到了那熏香的来路？”
“奴才查过了，据宫女交代，那熏香是周才人特地从宫外的潇湘铺买来的。”
“潇湘铺敢如此胆大妄为？”萧弋脸色阴冷，一字一句，“查，继续查，定要好好查查这熏香的来路。”
萧弋总觉得，近来发生的一切都不像是巧合，包括周氏的死……
一切的一切，让他忍不住将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
可是，她并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而且，她也不好在含凉殿插手的。
萧弋叹了口气，缓缓踏出含凉殿。
“萧弋今日一定忙坏了吧？”明春阁内，姜黎悠然躺在软塌上，手里捏着个玉版纸，嗤笑，“真是想不到，太后竟是如此迫不及待，我这中午才给她提建议，夜里她就把人给杀了。”
“可不是吗？”贺兰雪端了杯茶水朝她递过去，笑道，“周氏歹毒，死有余辜，只是不知道这大魏太后用的什么手段？”
说实在的，姜黎也很好奇太后会用什么手段。
她现在都想凑到紫宸殿去问了，不过依着萧弋的疑心病，她若是问了，那厮不免要往她的身上想。
毕竟，整座皇城里，没有人比她更想让周家人死。
所以，她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轻叹了口气，姜黎笑得淡然，“管她用的什么手段，反正人死的不正常也就是了。寻个机会，把周氏横死的消息传给周太尉。”
这周氏死了不打紧了，可若是横死的……
那么周太尉是绝不会罢休的，就是周太尉肯罢休，他那位娘家强大的夫人也不会罢休。
有好戏看了……
姜黎笑着，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再找个机会，把周太尉往屋里放龙袍的事情告知沈太师，还有……将周家暗卫之事一并透露出去。可得让沈太师晓得，是什么人在背后陷害他，想叫他落下个弑君的罪名。”
如此一来，萧弋的两位左膀右臂，恐怕就要把对方往死里整了。
而她，不需要动手，便能看着大魏乱成一锅粥。
想到此处，姜黎心里头便是一阵舒爽。
周家欠她的，大魏欠姜国的，她都要一并讨回来。
……
夜，太师府。
沈太师坐在椅子上，一张老脸写满惊诧，恼怒道，“你说什么？你说陆丰在那刺客身上搜出了周家暗卫的飞镖！”
“回太师，属下句句属实。”跪在他面前的人重重点头。
沈太师嘭的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好个周太尉，刺杀陛下，竟还想陷害于我！我看他是想造反了！”
“可不是吗？说到这个，属下还有事要向太师禀报。”他蹙眉，低声道，“属下今日去打听的时候，听到太尉府两个人下人说话，说是……说是周太尉做了龙袍，就放在他屋里的箱底。
“什么！”沈太师一震，惊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颤颤举起茶碗，喝下一口。
像是没有听清，磕磕巴巴又问了面前的黑衣人一遍，“你……你再说一遍？周太尉府里藏了什么？”
“龙袍！”
这周太尉，果真是想造反么？
若是如此，须得快向陛下禀报啊。
可若此时不属实，乃是他周太尉故意引自己上钩的，这可如何是好？
污蔑朝廷命官造反，这可不是一般的罪名，即便他乃太师，也必然会遭来祸端。
沈太师拍了拍脑袋，怀疑的看着黑衣人，“此事可属实？”
“这个……属下也不太清楚……”
“去查查，查清楚了再来汇报……”
“是……”夜色里，黑衣人匆匆离开，那一身漆黑与暗夜融为一体。
紫宸殿内，一片明亮。
杨内侍匆匆走进内殿，萧弋放下手中的折子，眉心一蹙，问道，“怎么，可查到了眉目？”
“陛下，这查是查到了，可奴才不敢说。”杨内侍面色发白，战战兢兢。
他的神情，让萧弋更加怀疑自己先前的揣测了。
他抿了抿唇，尽量平和，道，“你说，朕恕你无罪。”
“回……回陛下……”杨内侍结结巴巴，压低了声音，“奴才今日去潇湘铺问过了，他们确实卖了一盒熏香给周才人的宫女，可是……奴才瞧过了，那熏香没有什么问题，那熏香和周才人那香炉里的都不是同一种，与周才人搁在箱子里的，也不是同一种。”
“你的意思是……有人把熏香换了？”
萧弋面色如霜，问道，“昨夜是谁给点燃的熏香？”
“是含凉殿的胭脂，可胭脂说，那香炉里的，与她先前点的根本不是同一种。”
“你的意思是……有人潜入含凉殿，将那熏香给换了？”萧弋的心情更沉重了。
他若是没有记错，那迷幻小蘑菇，也就唯有他母后有办法弄到。
难道……是他母后叫人做的？
若是如此，那么肯定还有残余，周氏死了之后，他母后必然会想法子销毁证据。
他深吸了口气，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决心，沉声又吩咐杨内侍，“你去查查长春宫的人，从里到外的查，查他们昨夜都去哪儿了，又是及时回去的。”
萧弋交代了一通之后，杨内侍一动也没有动，他顿了顿，说道，“奴才已经查过了，太后娘娘身边的张嬷嬷，昨夜说是肚子疼，早早的就回房休息了。可是今日一早，淑妃娘娘的宫人却在离长春宫很远的宫道上碰见了她……”
所以，周氏当真是为他母后所杀？
为了扶持她的侄女？
后宫争斗萧弋见过许多，对于周氏他也并不想留下性命，可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这时候出了这种事情，那不是乱上加乱吗？
“除此之外，可还查到别的什么？”
“倒是查到湖边有烧过火的痕迹，想必是有人在销毁证据，可都是些粉末，这一进了湖里了，也就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所以……死无对证了！
呵呵，他这个母后，正事帮不上，添乱倒是颇有手段。
想起周氏的死，萧弋脑袋都开始疼了，狠狠拍了拍脑袋，他又吩咐道，“杨内侍，此事就此打住，就说周氏乃突发恶疾，她的死讯暂且不要传出去，过两三日再告知周家。”
“是……”
“那个……陛下，奴才还有件事要禀报。”
还有事？
这一天天的，怎么就这么多破事儿？
萧弋觉得脑袋都大了，他尽量让自己平静，阴着脸询问杨内侍，“怎么？还有别的祸事？”
杨内侍战战兢兢，“倒……倒也不是，是关于衍殿下的，奴才不知该不该说。”
萧弋本就一肚子火了，见他这副样子，更加火冒三丈，“杨内侍，你这话都扯出来了，你现在同朕说不知该不该说？”
“有话快说！”
闻言，杨内侍咽了咽口水，神情纠结，“奴才还查到，昨日……昨日衍殿下去过长春宫，在里头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她走了以后，太后似乎很高兴……”
“你说什么？”萧弋一震，他怔住片刻，整个人都坐不稳了。
顿住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你……现在就去传话，让她过来见朕。”
阿黎，是阿黎么？
阿黎向来是聪慧的女子，她不会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她即使要报仇，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她向来是将黎民百姓看得很重的。
杨内侍入门时，姜黎正准备歇下，听说萧弋要见她，她丝毫不觉得惊讶。
只是，没想到萧弋这样快就查到她身上了。
缓缓走进紫宸殿，姜黎一派和善，冲着萧弋行礼道，“外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萧弋轻瞥了她一眼，看着那张绝艳的容颜，他温声道，“听说，你昨日去了长春宫。”
“是啊……”姜黎随意的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笑盈盈的望着萧弋，也反问了一句，“听说……周才人薨了，陛下节哀。”
萧弋原本只是怀疑的，可是听到姜黎这话，他立刻就肯定了。
的确……他母后在这个时候对周氏下手，就是有人在背后唆使。
可是……这个人竟然是阿黎。
是那个把黎民把和平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阿黎，如今她不仅置周氏于死地，她还借刀杀人，她这是故意想引起朝政内乱！
萧弋脸色发青，纵然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他依然不愿意相信，冷冷看着姜黎，他一字一句，“阿黎，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挑唆母后杀了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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