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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鉴到达鹊山之时, 已是数日之后。招摇山上的白色迷雾, 已然散去。
往日里冷清的招摇山, 在山门之处,竟是挤满了妖。好在虽说妖多,但在招摇山下,都不敢放肆。
景鉴一眼望去, 倒是见到不少眼熟的面孔。粗粗一扫,他就发现, 各族之王悉数在此。
想来也是, 陆恒离开招摇山百余年, 一回来就在鹊山之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加之天网之上放出的那段影像。现下整个乾元大陆最为引人注目之地,莫过于招摇山。
除了各族妖王,人修那边各大宗门派来的使者也不在少数。天道本源之事, 事关重大, 且还涉及到突破飞升以及之前那些各宗门飞升上界却惨死的强者大能之事。
想必, 陆恒此时定是忙得焦头烂额。
反正自己来也只是取个东西, 不必麻烦陆恒费什么心。景鉴想到此处, 便大摇大摆地向着山门之处兴趣。
才到门口,他就被门口一小妖拦住了。
这小妖好像是雀族的, 说起话来叽叽喳喳地特别快:“把你的联络型玉圭拿出来,我登记一下。到时候轮到你了, 会通过玉圭叫号的。”
“……”
景鉴被这小妖弄得一头雾水:“这登记是什么意思, 叫号又是什么?”
小妖在这几日内, 已经不知道解释过多少次:“现在想要见王的人太多了。王只有一个,□□无暇,就想出这个方法来。不耽误你们时间,登记过后回去等着就是了。”
景鉴想着自己的事倒也不算紧急,就把玉圭递了过去。
拿回玉圭的时候,景鉴多问了一句:“请问大概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王。”
那雀妖手上拿着一账本,他翻了翻,然后说到:“很快的,约莫一个月后就轮到你了。”
景鉴大惊失色,一个月后,那可不行。鸦族的聚会就在半月之后,要是拿不到那件凤凰羽所制长袍,他大概又要被那只臭乌鸦羞辱。
“这位小兄弟,能否通融一二。我这事十分紧急,耽搁不得。”
雀妖一脸无奈,指了指门口那些席地而坐的妖:“那些,都是各族的王。我要破例让你进去了,他们还不活吃了我。如果你能联络上王,王令下来,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景鉴一拍脑袋,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同门口这小妖纠缠什么,直接联络陆恒即是。
事情十分顺利,景鉴联络上陆恒不过片刻。
一只纸雀就自山顶飞了下来。
“景鉴啊,上来。”陆恒的声音自纸雀口中发出。
守门那雀妖,听罢就让开身去,请景鉴上山。
纸雀一路带着景鉴到后方的书房之中,同景鉴所想不同,此刻招摇山峰顶并没有什么人。
他同陆恒倒不必讲究太多虚礼,书房的门敞着,景鉴直接就跨步进去。
陆恒确实挺忙,印着各族纹章的妖族公文堆得满地都是。只是,准确来说,忙得并非是陆恒。
此刻,这鹊山之主,妖王巴蛇懒洋洋的斜靠在窗前软榻之上,眼睛半阖,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小的酒葫芦。而坐在桌前批阅公文的,是他的道侣释空。
见景鉴进来,陆恒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坐。”
“下方那么多人还候着,你反倒躲在这偷懒。”景鉴同陆恒也无需客气,他直接在桌旁坐下,顺手给自己斟了杯茶。
“还么到叫号的时候,谁让他们非要在下方候着。明知道没叫号轮不到,却不知为什么总要
“我说你是怎么想出这个什么预约叫号的法子来的。”
“不是我想出来的,当初意外之下,去过另一方世界。那世界挺有意思的,天网的构思就是从那世界学来,这预约叫号亦然。”陆恒捏了捏眉心,“不这么弄的话,一堆人挤在大殿里,吵得我头疼。”
景鉴看了看陆恒,又看了看书桌前端坐批阅公文那人:“说得倒是好听,从头到尾,处理这些事情的根本就不是你吧。”
陆恒挑了挑眉,丝毫没有心虚之色:“妖王的伴侣,自是共享他的一切,包括这些公文和妖族的杂事。”
景鉴为释空大师默哀片刻,被陆恒这懒骨头骗到手,今后怕是要一直被他奴役。不过他又想到当时在问心阵中看到这两人的内心,说不定现下的生活,释空甘之如饴。
“再说,释空心烦,我也感同身受。”陆恒仰头喝酒,那酒葫芦却已经喝空。他伸手就往软榻下面摸去,也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一坛子酒来。
“阿恒,浅酌即止。”
“哎呀,再喝一小口,这梨花白现在正是味道最好的时候……”
释空只是抬头,看了过来。
陆恒一摊手:“好吧,明日再喝。”
景鉴看着眼前这两人,只觉得有些手痒,有种想使个烈火决烧些什么的冲动。
他觉得自己不能在此处久待下去,直接开口就说明来意:“我此次前来,是来取那件预定的东西。半月之后,鸦族有个聚会,那只臭乌鸦定然回去。”
“你对那鸦族倒是念念不忘,婳娘呢?”
“她近日有些感悟,回画里修炼去了。”
陆恒眉头一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如果你想要那鸦族对当初做的事情后悔,除去凤凰羽长袍外,我还有一好主意。”
景鉴一听,就忙不迭地说:“”说来听听!”
“据我说知,鸦族半月之后的聚会,乃是他们传统的赛宝节。这赛宝节外族也可参加,如你披上凤凰羽长袍,带上婳娘的画卷前去,说不定能夺下魁首……”
“说得不错。”景鉴双掌一击,“我家婳娘那般可爱,闪闪发光,定然能让那些鸦族悉数拜倒。我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还能夺下赛宝节魁首,那只臭乌鸦定是要气歪了鼻子!”
景鉴越想越激动:“走走走,去取那长袍,我还得回去给婳娘好生装扮一番。”
陆恒手一扬,一道玉符就落在景鉴桌前:“你自己去取吧,我公务繁忙,就不做陪了。”
景鉴不可置信地看着歪在软榻上那人:“你眼下哪里繁忙了。”
那可是妖王私库,其中所藏之物,无一不是外界梦寐以求的天材地宝,这人就这么无所谓地放人进去随便取东西。
“我当然公务繁忙,如此多的公文,让释空一人处理我可过意不去。”陆恒挥挥手:“我的私库,也能算是你曾经的家。我不介意你回家去看看。”
“……”
景鉴拿起玉符就起身离去,这地方对于他这种没有道侣之人来说,简直比当初在那无尽深渊还要煎熬。
陆恒有句话说得倒是没错,这妖王私库确实能算他半个家。景鉴一入私库,直接在一旁架子上去过一本书册,上面将私库中的天材地宝分门别类记录下来。
说来,这本书册还是当年释空以莫的身份住在招摇山上之时,整理出来的。
在此之前,这私库乱得一塌糊涂,陆恒得到什么天材地宝,向来都是随手一扔,待到想起来要用之时,不翻找个半日决计找不到。
景鉴又想起方才所见,那几乎要被公文海淹没的释空,摇了摇头,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生一对。
按照那书册中的记录,他很快在浩如烟海的珍宝中找到凤凰羽长袍所在。
景鉴取出之时,不甚碰到上方一个木盒。那木盒并未上锁,翻落在地,里面的信笺散落一地。
见状,景鉴连忙去收,却在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是,莫淮的字迹。
景鉴想了想,拿起最上方的一封信。
信并未封口,也没有署名。他便放下心来,打开那封信。
信件上,连抬头都没有,只写了一句。
“那日,我见到生命中的光。在那处待了数百年,现下向来,却是觉得。如受那些苦楚,是为了今后能同他一直在一起,心中竟是有些感激。”
景鉴有些不明白,又随手打开一封,这封信则是字迹凌乱,有些难以辨认。
“为何。为何是这样。如那日我不去取那枚灵果……什么天命,什么情劫,我不愿认命,那明明是我的王,明明是我的,我的光……”
景鉴手一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这些信,他不能再看下去。
他将信装好,放入木盒,随后带着凤凰羽长袍和木盒离开,准备将信送给应该看到的人。
陆恒垂眸看着打开木盒中,躺着的那些信件。抚养莫淮近千年的时光,他会认不出对方字迹。
“我知道了。”
陆恒伸手过去,却是把木盒盖上,一点火星自他指尖溢出,落在木盒之上。火焰将那木盒吞没,瞬息之间就化作飞灰,如同那日的莫淮一般。
“你不想知晓莫淮为何要做那些事情。”景鉴有些不理解。
“不想。事已成定局,知道了又能如何。他做下之事,也不会因为这些东西有半分改变。”
陆恒说罢,便不再提起莫淮,而是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符:“景鉴,我有一事相托。这乃是天网大阵的阵法构造以及关于今后天网的一些改进办法。”
“比如,改进联络型玉圭之法,可在玉圭中绘制小型阵法。每个持有玉圭之人,皆可在天网上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盘。可将一些个人修炼心得之类放在这小型阵法中同旁人分享。“
“谁会愿意将修炼秘法拿出来同旁人分享?”
“自然不是无偿的,修炼秘法只提供一部分供人查阅,如要看后面最为核心部分,必须自神魂之中,分出一些生命精华作为报酬。对于寿数漫长的修行之人来说,这一点生命精华造成不了什么影响,说不定还能让他们得到突破的机缘,这般合算的买卖,想必都会乐意。”
景鉴依旧不解:“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何?”
“新的天网大阵,我会绘制在本源之树处。使用这种小型阵法之人,皆要会从他们交易的生命精华中,扣除一部分,用以供给本源。心甘情愿付出的生命精华,如此本源能尽快复苏,老和尚在尚未完全化身本源之前,也能少受些被红莲之火灼烧的苦楚……“
两人商量完毕细节之后,景鉴便告辞。在分别之时,为表示感谢,陆恒还从私库中,找了整整一套小女孩可以用到的衣物首饰等,让景鉴替婳娘好好打扮一番再去参加那赛宝会。
“要一口咬定婳娘乃是你的子嗣,才会让那鸦族追悔莫及,竟是弄丢了你这样价值连城的宝物。”
临别之时,陆恒是这般说的。
景鉴觉得他说得十分有理,深信不疑。
半月之后,信心满满的景鉴,带着被他打扮地光彩照人的婳娘,参加了鸦族赛宝会。
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
身披凤凰羽长袍之人,手持画卷。那画卷之中,放出冲天七色光芒,随即从中走出头上戴着璀璨珠宝,身披泛着如梦似幻光芒的金丝长裙的小女孩。
而这小女孩,生得也如同天上仙童,丝毫没有被那些耀目珠宝压下半丝风采,而是相映生辉,让人不敢直视。
这一幕,征服了所有鸦族的心。
景鉴这个外族,当之无愧成为此次赛宝会的魁首。他得意洋洋地站在高台之上,等着鸦族之王上台替他戴上表示胜者的王冠。
那顶王冠也是精致异常,镶满符合鸦族审美的珠宝。
想到刚刚自己上场之时,那只臭乌鸦满脸惊讶的样子。景鉴就觉得心中舒爽,如他看见这桂冠戴在自己头上,定是要气得吐血。
咦?那臭乌鸦到何处去了?景鉴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那人,想必是追悔莫及回窝了去大哭三天了吧。
景鉴才这般想到,就见那只臭乌鸦,一步一步走上高台,手上捧着的正是那顶王冠。
那只臭乌鸦,竟是鸦族之王?
不过惊讶也仅维持片刻,景鉴心中只觉得更加得意,让这臭乌鸦给自己亲手戴上王冠,效果岂不是更好。
景鉴挺了挺胸膛,极为得意:“如何,可是为当日之话后悔?”
“我早已后悔。”
“后悔也晚了,现在这王冠是我的了。”
“这王冠,我一直为你准备,如你此次不来,我也是要去寻你的。”鸦王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确定要戴上这王冠?”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仪式结束后,鸦王没有离开,却是沉声问了一句。
“这孩子,从何而来?”
“当然我我亲生的,看她这玉雪可爱的样子,也只有像我这样光彩照人的妖才生得出来!”
“我竟是不知,你们器物成妖,也有延绵子嗣的能力?”鸦王上下看了景鉴一眼,脸上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景鉴却把他那表情当成轻蔑,被他气得脸涨得通红,一时之下口不择言:“谁说我不能生!我现在就生给你看!”
婳娘见眼前这争锋相对的模样,早就吓得化作一道流光躲回放在景鉴储物戒中的画卷里去。
如今高台之上,只剩下了景鉴和鸦王。
“哦?你自己一人就能生?你们器物一族延绵子嗣的方法倒是有趣得很。”
“呸,我现在就去找个女妖生给你看。”景鉴甩袖就要离开。
“女妖是不必了,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啊?”景鉴只觉得后颈一痛,在陷入黑暗中之时,他听到一句。
“你可知鸦族赛宝会,也是鸦王选王后的盛会。戴在你头上的,可是鸦族王后之冠……”
数日之后,从鸦王宫殿传出一声怒骂:“陆恒你这王八蛋!坑死我了!哎哟……” 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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