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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玕将车一直开到车库里,下车后去后座将门打开。
车库里柔和的灯光投进车内,纪冉小巧的一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平时漂亮有神的眼睛紧紧闭着,眼睫在眼睑处留下一片小叶子般的阴影,眼皮薄得能看清交错的毛细血管。脱掉外套后,细长的脖颈如雪一般的白,和黑色毛衣形成鲜明对比。
纪冉难受地呢喃了一句什么。
明玕回过神来,手搭在纪冉跳动的颈动脉处揉了揉,动作看似温柔,又似有些危险。
纪冉昏睡中察觉到什么,扬手挥了挥。
明玕勾起嘴角笑了笑,将人小心翼翼抱起来。
为了能以最佳形象出现在镜头前,纪冉的体重一直保持在九十斤左右,浮动范围不超过一公斤。她身高一米六,这个体重倒不是太瘦。但落在明玕臂弯里,只有轻飘飘羽毛一般的触感。
将人抱得紧了点,明玕在纪冉脖颈处亲了亲,感受到她鲜活的热血在血管里流淌的甘甜。
纪冉含糊地嘀咕一句:“米……”
米什么?明玕凑近了,却见她蹙起柳叶似的眉,不耐地一掌扇过来,轻飘飘的,倒显得很亲昵。
明玕甘之如饴地受了这一糖枣,抱着人坐电梯上楼。
管家还守在客厅里,明玕抱纪冉回卧室,途中吩咐:“麻烦常叔将医药箱送到楼上,纪冉病了。”
管家应声去了。
家里带巧克力的保姆从孩子房里出来,正赶上男主人,忙退到一边,默不出声。
明玕却停下来:“巧克力睡了?”
保姆姓刘,四十出头,受过专业培训,性格温和守礼,闻言轻声回道:“刚睡下,一分钟前还在问您。”
明玕回了一句:“好,那你去休息吧。”抱着纪冉走了。
将人放到床上,管家也带着医药箱过来了。
管家常叔,今年六十一,头发斑白,但总是梳得整整齐齐,为人进退有度,在明家做了几十年了,很得生前的明老爷子器重。他将医药箱放在床头柜旁:“要不要打个电话让元医生过来?”
明玕给纪冉测了体温:“不用,她只是受了凉,发烧了。”
明玕大学时学的是临床医学,后来研究生在明成业的安排下读了mba,毕业后回来继承家业成为了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常叔倒了水过来,明玕将纪冉扶起来,将她轻声唤醒,问她哪里难受。
纪冉皱着眉,不肯喝,挣扎着要躺下去,明玕差点将水倒出来,仍很耐心地哄她:“纪冉,我们喝点水,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给你配药,冉冉……”
这句话不知哪里不对,纪冉迷糊中一把推开他,软绵绵的,抗拒之意却很明显:“你走开。”
明玕将水放下来:“纪冉,是不是不喜欢吃药打针,那我们不吃也不打针,先喝水?”
纪冉还是不理他,往床里面爬了爬,卷着被子,像只和主人捉迷藏的小猫,还不住嘟囔:“你走开,走开。”
明玕心头软成一片,心脏像融化的黑巧克力,滋味难辨。
他单膝跪到床头,捉住纪冉一只滚烫的手,知道不能再拖,于是也不等她的回答了,先行配药将体温降下来。
纪冉咬着唇不肯吃,明玕凝视着她像玫瑰般红艳的唇瓣,大拇指按在下唇上揉了揉,片刻后克制住心里的渴望,强硬地托住了她下巴,将药片塞进她嘴里。
药入了口,纪冉还是吃了,只是不甘不愿的,仿佛吞的是毒、药。
明玕有些好笑,抚了抚她温热的面颊,只是刚要抽开手,却脸色一变。
他本以为纪冉是病了才面色潮红,虽然的确如此,但仔细看,两边面颊红的程度并不一样,左边细看要深一点。除此之外,灯光下,纪冉左边脸颊靠耳根处有一道微不可察的红痕,看起来像是指甲划的。因为发烧,再加上有头发遮挡,这道指痕差点就被掩盖过去。
明玕面色不善,手指抚上那道划痕,眼神有些危险。
纪冉睡梦中毫无所觉,吃了药又喝了点水,歪头往枕头上一靠,卷着被子睡得直打小呼噜。
明玕起身慢条斯理地收拾医药箱,将最后一个药盒放进去,缓缓出声:“常叔?”
常叔就守在门外,这么轻一声竟也听到了,进来问道:“少爷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明玕道:“听说前两天我母亲回来了?”他当时出差去了,没能和母亲谢晨婉会上面。
常叔道:“是的,夫人回来看小小姐,住了两天就又回美国了。”
“她就没留下什么指示?”
“没有,就是……”常叔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纪冉,欲言又止。
明玕在床边坐下,解开表带,他动作始终不紧不慢,仿佛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仪式:“和纪冉有关?”
常叔看一眼明玕,有些摸不清如今明家当家的主意,但知道事情瞒不下去,还是如实相告:“夫人知道少夫人接了一个亲子节目,有些生气。”
明玕将表放到床头柜上,手顺势搭在上面,轻轻敲了敲,也不知想什么,像是有些出神,片刻后才露出一个笑:“只怕不是有些生气,而是大发雷霆吧?”
常叔想说什么,却被明玕挥挥手打断:“行了,有些事我会亲自和她请示,你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常叔:“是,少爷也早点休息。”
明玕站起来:“辛苦了。”
他从不吝啬向家里的佣人传达他的关切,每次都还表现得很真诚。
常叔到底在明家做了这么多年,该有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将房门关上后,明玕回到床边,他在床头站了一会,低头凑近熟睡的纪冉。
纪冉睡得小嘴微张,呼出的呼吸仿佛能将被单灼出一个洞来。
明玕在纪冉眉心亲了亲,为她换上睡衣,起身去浴室拧了湿毛巾。
纪冉这些年虽然东奔西跑地拍戏,但皮肤一直晒不黑,奶油般细腻白皙的肤质,让明玕有种想要狠狠蹂、躏留下自己痕迹的冲动,但他已忍了三年多,在未来,他还得继续忍下去。一旦纪冉醒来看到,他们连表面的和平都维持不下去,就算有巧克力作为纽带,只怕也难以挽回。
明玕仔细地为纪冉擦拭头颈四肢,毛巾凉了就再浸热水。
这两年巧克力发烧也是他守在身旁,很少喂药,多数时候是用温水拧湿毛巾物理降温,效率低,但效果好。这半年家里养了一只比熊,巧克力活动量大了很多,已经没再生过病,身体结实不少。
但这些,纪冉都不知道。她多数时候泡在剧组,没戏拍的时候好像也有很多活动,商业站台,宴会,颁奖典礼……什么都要去凑个热闹。
明玕有的时候怀疑,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已婚,忘了家里有孩子有丈夫。或许还是因为不爱,为了孩子在将就,如今将孩子送回了他这个父亲身边,她大概也没想过继续履行做母亲的责任。因为她从未爱过孩子的父亲,甚至是厌恶,对于孩子的诞生她大概从未抱过期待,却又不得不接受。她素来逆来顺受,即便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也不会为了自己去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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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冉做了个梦,梦到和明玕领证之初,他们一起回娘家。到了永宁乡那个犄角旮旯,明玕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被满地鸡屎牛粪吓得夺路而逃。紧接着又梦到明玕带着她和一岁零三个月的巧克力回明家,进门便看到明家老太太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脸沉得像山体滑坡。
后来纪冉便被兜头罩下来的泥石流吓醒了。
背后湿漉漉的凉汗,浑身酸软乏力,头还有些晕晕沉沉。
纪冉动了动手指,睁开眼只看到纸片般苍白的天花板。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记忆慢慢回炉。
有些东西记得不是很清晰,只知道昨天晚上下雨,她到虞山门口的时候被明玕顺路捡了回来,至于怎么上楼的,怎么换了睡衣,她完全没有印象。
她知道自己病了,明玕这个人性格使然,绝不会弃她于不顾。于情于理,她是他法律上的妻子,孩子的母亲。
纪冉有些虚弱的牵了牵嘴角,觉得喉咙干渴得厉害,这么躺着也不舒服,终于坐了起来。
收拾好自己出门,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身后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保姆刘姨在后面温声喊:“明珏小姐,请慢一点,小心摔了。”
纪冉心里攥紧了,回头看去,明珏小姐穿着一条雪色蓬蓬裙,细细软软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搭在脑袋上,白白嫩嫩的小脸上,一双葡萄眼明亮有神,天真又满带不安地望着对面。
明珏这个名字是巧克力两岁的时候明玕为她取的,珏意为合在一起的两块玉。但实际上家里从来就只有明珏这一块水头上佳的宝玉。明玕的玕字虽有王字旁,和明字凑在一起却是竹的别称,纪冉更是和玉八竿子打不着。
曾经纪冉会为了解读明珏这个名字费上半天劲,如今却觉得自己那时候很无聊。
她蹲下身,对巧克力张开双臂,努力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巧克力,妈妈回来了。”
巧克力却退后了一步,眼里有着完全不加掩饰的迟疑。
纪冉心里涌出些内疚,但眨眼又被她按压下去,她笑了笑,起身,没再继续尝试和女儿亲昵。
她这次连拍两部戏,一部是难得的女一,一部是万年不变的女二,戏份还都挺重,足足半年没在家落过脚了。上次回来得匆忙,就见了明玕的母亲谢晨婉,没来得及看一眼女儿就又赶回去拍戏。最后这部戏就快杀青,她也签了一个亲子节目,需要巧克力的配合,这才回来看看,接下来也会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明玕昨天打电话给她让她回来,说有事要说,她其实也有事和他说。不知道他们俩这次有没有默契。
巧克力被保姆抱回去洗漱去了。纪冉下楼时心神不宁地回头,看到巧克力目光灼灼地盯着这边,眼眶似是有些泛红。
纪冉飞快地扭开头,却不知道那边巧克力也将头扭回去了,小手紧紧抓着刘姨的衣领,问:“是妈,妈?”
刘姨笑道:“小宝贝连妈妈都不认识了吗?”
巧克力委屈地“呜”了一声,挠了挠小鼻头。
刘姨摸摸她脑袋:“没事,我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见妈妈,好不好?”
巧克力将一滴眼泪擦在刘姨衣襟上,没精打采:“不,不要。”
刘姨拍拍她软乎乎的背,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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