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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是周一。
容夏下了课, 李秋丰就迫不及待地上去问：“夏夏老师, 你不是说要去我们家家访吗？昨天怎么没看到你来, 我等了好久呢！”还有我的作业也在等你！
秦宏也凑热闹：“老师去我家吧, 我妈妈买了大虾！”
容夏看小孩都挤了过来, 给他们解释：“家访会有的, 不过每个老师去哪里还没商量好，等我们商量好了就会去每个同学家里家访。”
家访是上周下面下来的任务，容夏去年还不是老师, 所以不知道程序怎么进行家访到底怎么搞。不过学校里学生多老师少，她这样的年轻老师倒是可能会分一些家在偏远地方的学生。
送走了小孩，容夏去接水的地方洗了个水。天气冷, 水也冷得冻手, 可上完课手上都是粉笔末，又不能不洗手。
等容夏缩着手进办公室, 其他教师有的捧着热水在闲聊, 有的在等着倒热水。
见了容夏, 带她的老教师就问：“小容刚刚在说家访吗？我刚刚路过听见你们班可热闹, 那个班的学生真活泼。”
容夏点头, 礼貌地回答：“对, 有个学生问了一句，我就说了一下。不知道这个要怎么分呀？我第一次知道要家访，还不知道怎么弄。”
其他老师给容夏解释：“这个简单, 每个学生都登记好了信息, 在一块的分一起。每个老师去几个地方就好，尽量都选自己离家近的。”
“还要记得自己带吃的，别吃学生家的，这年头谁家日子都过得不容易！”
一群人说了会话，有课的继续去上课，没课的还要改作业或者准备下堂课的教案。容夏吸了红色墨水的钢笔在学生的作业本上无声地游走着，打下一个个勾或叉。
她的速度有些慢，因为看得比较仔细，时不时还要把手握起来，积攒一点热气。
刚改完一个字体蜿蜒如山道的学生的作业，坐在门口的老师喊道：“小容老师，有人找。”
容夏抬头，看到挡住了大半个门的男人。男人身形挺拔，穿着一身制服，往上看才发现是认识的熟人，容夏站起身来往外走。
李春生见着容夏往这边，让出门口的位置，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冒腾出一点热意。
等夏夏老师出来，李春生朝外边走上几步，挺直了身板，小声又悄咪咪地问：“好看吗？”
“挺好看的，你穿这个衣服很有气质。”容夏点头，视线落在李春生的脸上。制服让李春生带了股冷然的气息，不像之前锐利得锋芒外露，被遮掩的那种英气就跃然而出了。
李春生被夸得脸一红，内心激动，被夏夏老师夸了好看呢！羞涩完后发现不对，他好像要送的东西还没送，问什么好看不好看？
然后手忙脚忙地把握在手里的东西塞给容夏，努力解释：“我问的是这个！”夏夏老师你信我！我问的真的是这个，不是我好看不好看！他虽然很臭美自己这一身，但是怎么会当着人姑娘的面，问人家自己穿得好不好看，和个小姑娘似的！
那是一个被包好的小盒子，小小的一个，用绳子系了起来。塞到容夏手里之后，李春生再补充了一句：“你拆开看看，好看吗？我刚刚问的真的是这个。”
容夏看他一脸的“你信我”，笑着听他的话把外面的包装拆了，拆完后才想起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但她居然在没有一点排斥的情况下，顺着李春生的意思就把东西拆了？这个人……
容夏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拆开最后一层包装，露出里面小小的圆形的盒盖镜子。外表是精致的好久花纹，千百朵花遍布其上，本该是浓重的艳丽，却因为素朴的配色显出一种恰到好处的精致美。
沿着中间打开，镜子便呈现出它的功能，在里面显现出容夏的脸。素净的脸上眼眸明亮，勾唇一笑就是唇红齿白四个字。
“谢谢，也好看的。”容夏语气里加重了“也”那个字。
李春生装作没听懂一样点头：“嗯嗯，你喜欢就好，那我先走了。”
他走路带风，跑似的消失。没走完这走廊，撞到一个人。
穿着军大衣的范志国侧目看李春生，眼光在李春生脸上打量，最后招人嫌地开口：“春生，你跑什么？撞到别人怎么办？”然后看向后面的容夏：“夏夏老师，我表弟没冒犯你吧？”
李春生移一步，过去挡住他视线，皱眉问：“姓范的，你跑过来干嘛？”李春生比范志国还高上一截，挡个人绰绰有余。
被人临下的范志国被李春生的口气问得不爽，于是说了句让他很解气的话：“我来看容夏老师啊。”
看你看上的女人，还要抢走她。范志国在脸上，在眼里明晃晃地写了这句充满挑衅意味的话。
李春生凝眉，举起了手，咔嚓咔嚓捏了两下。
范志国以为他要打人，伸手就去抓李春生的手。时隔一年，当初被李春生揍的那顿，他还记得。只是这回，在军队里训练了一年的他可不是当年那个书生体力了。
范志国猛地抓住李春生的手。
但李春生却没有下一步动作，没有范志国预料当中的暴跳如雷，也没有对范志国大打出手。反倒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范志国，平静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我捏个手，也碍着你了？”
“你！你明明是要打我，表哥不过说你两句，让你不要一直打扰容夏老师。你这样，别人会很困扰。”范志国指着李春生，还是一本正经地说教风，后面还扯上了容夏，因为他看到容夏往这边来。
但是他不知道，容夏是李春生这一边的，怎么会帮他。
李春生拿开指着他的范志国的手，拍拍他的肩：“我和容老师是朋友，你是什么？”要不是夏夏老师没准，我现在还是男朋友呢！
范志国不信地看容夏：“容夏老师，你说！你说实话，只要你说他骚扰你，我就是请出我姑父，也会帮你解决他的。”
还真不用您帮忙！容夏摆出标准的老古板脸，甚至目光里还带了点批评：“我和春生同志确实之前就认识，不存在什么骚扰问题。这位范同志，请你不要乱说话。事实上，你的来访才让我困扰，毕竟我们不熟。”
对，和你不熟，和我熟。李春生得意扫过范志国满是诧异的脸，口气随意地道：“你还不走？”李春生知道范志国的气量小，被这样嫌弃，怕是要气死。至于范志国气死的画面，真是想想就爽。
不出他所料，范志国气得一张脸绯红，胸膛起伏不定。临走前还不忘告诫容夏：“容夏老师，你识人的眼光要更好些，不妨打听打听我这表弟是什么人！再想想要不要和他往来。”
说完他气呼呼地走了，留下说要走却还未走的李春生，他又不想走了，想给自己解释一下。
“我不是混混头子，我只打过范志国一个。”
“我没有乱收别人的钱，收的都是租金。”
“我背后算有关系，但是辅警也有认真干的，前几天还立功了呢！衣服也是真的，不是骗来的。”
“我就是……长得凶，所以他们都误会了我。”李春生委屈巴巴地解释，低头看着容夏。
那委屈的小眼神，容夏都像摸摸他的头。但是李春生话里说的，她在后来也知情了。不止她，整个容家村都算了解。
什么混混头子，什么打人把人打残了，什么像土匪一样收钱……简直把人妖魔化了。而容家村里的人为什么知道李春生，自然和容夏脱不开关系，也和宣扬容夏谈了混混对象的容爱红脱不了关系。
容夏打开那面小镜子，放到李春生面前：“看！这不是挺好看的吗？兴许你上辈子是个将军，才长得这样锐气。”
李春生就在镜子里看自己，就如容夏所说，他觉得还挺好看的。帽檐微微抬高，露出他修整得干净的一张脸，轮廓深邃。
李春生就这么被安慰了，满足地看着镜子，还换了个侧脸去欣赏。
容夏心思突间，把镜子往他手里一塞，语速加快：“你带回去，多照照自己吧，欣赏欣赏自己美色！”
李春生手大，差点把镜子掉出去。嘴上连忙拒绝，手忙脚乱地把想把镜子往回塞，但是容夏却只笑着，不像是愿意要的样子。
李春生无措地松开容夏的手：“刚刚不是要的吗？怎么又不要了？夏夏老师。”
“我觉得不应该要吧，刚刚没想到你的那个意思。”容夏说。
李春生就知道这是人家不喜欢他了。
但是，还是要问：“你不喜欢吗？”不喜欢镜子？不喜欢我？李春生站在靠墙的那边，小心翼翼地像是要把自己缩进墙里面去。
容夏以为他问的是镜子：“镜子很好看。”
“你刚刚还夸我好看呢？”李春生抱怨。
“不一样，东西好看人就会喜欢，但是也不一定是想要的那种喜欢。但凡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人，你就喜欢吗？”容夏反问。
“那倒也不是。”自己不是那种只看脸的人，虽然第一次见面就有点沉迷夏夏老师美色，做出一些自己不常做的事。
容夏：“那不就对了。”
“那你不喜欢镜子，是不喜欢我吧。”李春生头垂得更低，身体微微侧向另一边。另一边有通向校门的路，可以说是提前准备跑路了。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因为觉得不清楚，才不想要你的东西。”这是容夏的答案。
李春生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容夏。
容夏猜他大概在想自己说了废话，不清楚是什么答案。但是就是有不清楚的时候，毕竟她没有过喜欢人这样的经历，就只能说一点自己想想法：“其实，我觉得你脸红很可爱。”
李春生哼哼，可爱是什么鬼？可爱你也不喜欢我。
然后容夏继续说：“结结巴巴地撒谎也可爱，明明是不好的事。”
李春生：很好，老子很可爱。
“说完了话就怂怂地想跑，也有点可爱吧。”
李春生要炸了，为什么都是可爱！
容夏这么一说，好像觉得自己有点动摇了，毕竟这么可爱的男人。所以她和李春生双眼对视上，一点儿也不害臊地告诉这男人：“要不，你再追我一会儿？说不定我就知道我喜不喜欢你了。”
草！李春生一颗心被吊着上上上上上上！最后因为这句话哐地掉了下来。
“那你拿着这个，你肯定会喜欢我的。”李春生这回强硬地把东西往容夏手里一塞，照样转头就想跑。
但是迈出去两步，又迈了回来，很突然地告诉容夏：“我要去打人了！”
“打人？”容夏拿着镜子一脸懵。刚刚不是好好的追她说谈恋爱呢？怎么突然扯到了打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没发生什么，只是李春生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打个人正好。但是具体要做什么，李春生不想告诉容夏，就通知一声，免得夏夏老师误会。
“打范志国，你知道就好，别告诉别人。”李春生放低了声音。
说得好像打人你挺有理，容夏这么想着，眨了眨眼睛。
李春生看容夏一张没听懂的脸，讷讷地解释：“他故意找你麻烦，还去你们家相亲，我可生气了。昨天就想好了，一定要教训教训他。”
原来是知道相亲的事了，容夏点头，但是不忘小声叮嘱一句：“别在白天打啊，被认出来不好。”
“咳咳咳……”李春生受到了刺激，感觉自己耳朵坏了：“你说什么？”
“别在白天。”容夏重复了这几个字，很有点担心这个二傻子。
“不会乱来。”李春生留下这么一句，顺利地跑路了。
一路奔过两边栽种了松树的小道，窜出学校的刷了红漆的大门，脚下带风似的挂在了自己家们前的大铜环上，留下一串张狂的笑声。
真是吓坏了来找他的一帮子人。
一棒子人里有个瘦猴，还有一个胖胖的大高个，叫胖子，外带一个剃着光头的，叫光头，都是李春生的小弟。
瘦猴紧张地去扒挂上铜环上没有丝毫形象可言的老大：“老大！你怎么了！把人揍了吗？”高兴成这样，就是揍了姓范的，也不至于吧！
其他两个小弟还一脸呆滞，一向冷漠冷酷、一脸凶残什么事都能解决的老大突然挂在门上傻笑，真是比见鬼还要吓人的……
李春生松开手，跳下来，正了正脸色，想说点什么。
随后他叹了口气：“唉……”
瘦猴、胖子、光头提起一颗心。
李春生：“唉，真是高兴。”马上要追到夏夏老师了，四舍五入就是结婚，再四舍五入一下，孩子都有了，喜当爹！
他有力地捶了一下空气，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劲，整个脸上都洋溢着高兴、快乐、美滋滋！
——简直都不像我们的老大了。
——这怕是个假的老大。
——这也是个假的混混头子。
——说好的我们来商量打人大业呢？
瘦猴默默地蹲了回去，和胖子，光头坐在一排。
两分钟后，李春生终于冷静了下来，又变回了凶巴巴的李·老大·混混头子·春生，他拍拍小弟们的肩：“好了，来说正事。”
另一边的容夏，把镜子放进了盒子里，又进去改作业。
同一所办公室里的老师忍不住八卦：“小容老师，刚刚那个公安谁啊？你男朋友。”
“啊？是朋友。”容夏笑着答。
“嘿，小伙子看起来挺不错，长得又高又大，工作也不错。朋友还可以发展发展，人好就抓来做男朋友。”带容夏的老教师头也没抬，话里话外却都是在调侃容夏。
这话说得其他老师都起了八卦之心，从各个办公室的老师的情况开始扒拉扒拉，未婚的尤其是重点对象。当然，话说到最后，还会夸容夏一两句，毕竟小姑娘是真好看，做事勤快，上课认真。
容夏低了一路的头，虽然在春生同志面前大胆不害臊，但是在一群年龄和父母差不多的同事面前她还是有点儿害臊的。不过也许是后知后觉的害臊？
她埋在课本里的视线里，好像冒出来一个可爱的小人，在高兴地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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