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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的眼睛总是格外干净, 没沾染上那些或黑或红或灰色的事情和情绪。可他们又总是异常直率而又灵敏, 仿佛将第六感发挥到了极致。
是以虽然没有一个人对容志强明说, 但他已经知道自己要去看的是怎样的场景。
可对于自诩是长者的容夏来说, 小孩提出的要求就是她之前不想小孩直接面对的, 但现在容志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容夏问:“你知道离婚是什么吗？”
“不在一起住, 爸和妈以后也没有关系, 什么都是分开的。”容志强描绘着学校里打听到的东西。偌大的学校，离异的家庭少但也有。
那些家庭往往过得落魄，那些家庭的孩子也往往在学校很没有存在感, 常常被欺负。想到这些，容志强的眉头皱起。
“皱着眉毛，要成小老头了。”容夏伸出细长的手, 在小孩眉间点了点, “你说的对，都要分开, 分得清清楚楚的, 包括一个家庭的孩子。如果二叔二婶离婚, 你要跟着谁呢？”
容志强抿紧了唇, 刚松开的眉毛又纠结起来, 难舍难分。
容夏接着问:“志强, 你喜欢二姐家吗？”
“喜欢。”容志强小声答，却很轻快。他当然喜欢二姐家，也会想他怎么不是大伯大伯母的孩子, 那样……
“那你以后想一直住二姐家吗？之前在外面抱你回来之后, 大伯就想把你留在家里，怕你还被欺负。”容夏温声絮叨，手指细心地顺着小孩有点过长的头发。
容志强的眼睛猛地瞪得溜圆，浑然一只吃惊的猫让瞳孔放大到极致的样子。
这一刻，他的心里闪过无数念头，随即又覆灭。最后他保持着不可置信的面孔，十分诧异地问:“可、可以吗？”
容夏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面庞已经长开的大女孩，对着小男孩许出诺言。一大一小，活像亲的两姐弟。
容志强艰难地张口，却说出了两个简单的字眼:“好啊。”
这下轮到容夏吃惊了，她以为小孩不会答应，或者无声地拒绝。哪里知道，小孩会答应得这么快，像是怕她后悔一样。
容夏突然皱起眉，猜测着小孩是不是经历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容志飞赵翠翠当着众人就敢那么大胆，背了人去，还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呢！
容志强看着容夏突然就一愣，甜美的面孔带上忧虑，再转瞬间，又成了气恼。他呆呆地问:“二姐，怎么了？”
容夏回神，盯着小孩看:“除了把你抱到外面，容志飞和你妈妈还对你做什么了吗？都可以告诉二姐。”
“没有其他的了。”那么过分的事，他也难过不能接受的。容志强眨眨灵动的大眼睛，拉着容夏的手往前去。
两人走到村长家，左亲右邻都围在门口，连里面什么情况都看不到。见到容志强，众人让出一条道来，让两人上前，看着容志强的目光带着怜惜。
有了让出来的空隙，容夏拉着小孩挤到前排。
村长家的屋子里桌子四方都坐满了人，村长年纪大坐在上位，容地一方，赵翠翠和一个中年男人一方。正在说话的是坐在村长右手边的中年女人，声音和表情一样严肃:“容地同志想离婚，赵翠翠同志不愿意？是这样吧？”
容地和赵翠翠都点头，只是一个表情郁闷，一个有点迫切。容地郁闷为啥不能直接离婚这几天赵翠翠总不在，他过着可比之前松快不少。而赵翠翠也是恐慌着，一点都不想离，听见一点儿离不成的苗头都能让她急切起来。
“那容地同志说说你想离婚的原因吧？总不能随便就离婚。”中年女人问着容地。她是镇上的妇女主任，前几天给李德和范婷办了手续，现在对着离婚也能淡定地询问。
容地就把想好的第一个理由摆出去:“她性格不好，三天两头地撒泼。”
赵翠翠急着道:“我都是对着外人撒泼啊，最近都是你训我。”
容地不理她，补充道:“她脾气不好，我忍了几十年，再忍忍也不是什么事，女人家家的，让让她咋啦。可她心毒，我必须要离婚。她平常宠大儿子，这也没啥，可她对女儿小儿子不好。对我闺女儿和小儿子不好这些我以前就知道，不过十个手指头还有长短，她偏心一个我也理解了。前几天，我出门去了，晚上没回来，我大哥家在院子外头捡着我烧糊涂的小儿子，这要是再晚一点，可不得连命都没了，我小儿子才十来岁，个头才这么高！”
容地红着眼睛，伸着手比划，比划着比划着看到容志强，指着人道:“看那是我小儿子，比村里一个年纪的都矮上一截，他哥哥可高了，得有一米七五。”
容志强闷头不说话，被人看着还低下脑袋只露出一个头顶。
赵翠翠也后悔，咧着嘴哭:“我真的就是没留意啊！”她死命地抓住这一句，仿佛说过了，就是真的。对，就是真的，只能是真的，不然她要怎么办？赵翠翠痴狂地想着，不断告诉自己，她说的都是真的。
容地哼一声，一巴掌拍上桌子:“你不要骗人了，我是发现不对了，不然也不会闹离婚。”
往日的丈夫绝情的态度让赵翠翠崩溃到癫狂，她大声质问:“你说！你说！我哪里骗你了。”她信容志飞，大儿子想的理由，这几天都没人看出问题，容地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可容地这个接触赵翠翠最多的人，掌握得信息才全面。他知道事情的全部过程，回想了几遍，才发现赵翠翠说的不对的地方。
容地:“你之前说你那天不舒服，是不是？”
赵翠翠的哥哥把赵翠翠拉着坐下，嘱咐她:“好好说话，别吼你男人。”
赵翠翠不情不愿地坐下，点头。
容地接着说:“你那天不舒服，就先关了院门，然后大哥去找了你？你就由着志强住在大哥家。”
赵翠翠心虚地解释:“我以为志强是自己想住大哥家？他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大伯家？我就以为他是自己出去了。”
赵翠翠的哥哥也说:“住你大哥家，这个没什么吧。志强住的也是他大伯家，难道人家会不让住。”
“住我大哥家当然没什么，可是你说了，你是关了院门的，门只能从里面打开，志强自己都烧糊涂了，不可能自己出去，哪是谁他出去的？容地底气十足地反问，同时也在心里谢着指出问题的侄女。要不是大哥家夏夏指出问题，他还被赵翠翠糊弄着呢。
被问到点子上，赵翠翠直接傻眼，结结巴巴地辩解:“不是、不是我！也不是志强！”
这样强行的解释，没人肯信，赵翠翠看着众人的神色，觉得浑身无力。突然，她看到了容志强，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朝着容志强跑过去。
容夏手快地把人护住，也伸手挡着赵翠翠，皱眉喝道:“二婶，你冷静点！不要吓着志强，他病还没好全呢。”
赵翠翠停下步子，满脸焦急地看着容志强，口中喃喃:“志强！志强，你和他们说，是谁把你抱出去的，还是你自己想去大伯家啊？是不是你头晕，自己去的后来忘了？”
所有人都看着容志强，等着他的反应和回答。
容地觉得赵翠翠话说得过分，对小儿子一通叮嘱:“志强别怕，不是你就不是你。大冬天的把你扔出去，那是要你的命啊！”
赵翠翠急切地看着容志强。
容志强的目光淡上许多，他只是认真地瞧了一会，就道:“妈，不是我自己去的。我也想知道，是谁把我扔外面的？你知不知道呢？你知道的话，你告诉我好不好？妈，你告诉我，我就求爸爸不和你离婚。”
容志强还是觉得自己很坏，他给赵翠翠摆出了好几个选项，却没一个是他妈想要的。如果不知道的话，那就洗不清关门却让他被人抱出去的事，他妈和他哥必有一个是动手的。他妈会选自己，还是会选他哥呢？是选不离婚，还是选他哥？
容志强放在背后的手拽进了身后二姐的手，抬头直视着赵翠翠，用还没变声的孩童脆生生的声音颤抖着问:“妈妈，你知不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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