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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压倒了房屋, 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只发生在容家村一地。石山镇在的S省内, 大部分区域, 都是大雪成灾, 所以痛失住所的严重情况竟是各地都有。
李村半夜里也有老屋倒塌, 轰隆一声, 直接惊醒了大半村民。李德听见动响, 猛地翻身，批了衣服，就往外看了一下情况。一时心急, 出门探看连伞都忘了带，回来的时候，李德就顶着沾了雪痕的白眉去叫李义。
李义模糊睁眼, 看见一白眉道人, 吓得一惊，而后看清是他大哥, 惊讶地问：“哥, 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李德紧拧双眉, 神色沉重：“雪灾了, 快起来。”
两兄弟一文一武, 担着镇上最主要的两个职位, 几乎是镇上的霸王。但李老爷子为人正派，教养子女看重品性，李德李义都知道自己的权利与责任共存。
李义翻身起身, 十分钟后收拾妥当。两人雨雪兼程, 赶往镇上去调度指挥。
两人一走，家里只留了小的小，老的老，唯一顶得住的就是李春生。
昨夜里走时，李德只来得及交代大儿子一句多照看弟弟和爷爷。对于这样的情况，李春生倒也不算陌生，因为李德一直就是工作狂，不然也不至于连小儿子都要给大儿子一手带着。
第二天一早，李春生早上起早，抢在李爷爷前面弄好早饭。
李爷爷年纪大，觉轻，醒得也极早。看李春生忙活也不多说，只勾起唇角，在脸上开了花。看过之后，无事可忙便出去转悠，了解一下村里的情况。昨夜里的动静，把他老人家也是闹醒了的。
村里不过百来户人家，昨夜里四户久不曾修缮的老宅倒了，一户人家四口人一个没逃出来。等村里人挖出来，人也早没了知觉。其他三户各自住到了亲近的人家家里，受伤的去了卫生所，找赤脚大夫拿了药。
在人群外，忙翻了的李村村长抓着老爷子问：“李叔，你说这雪要是再下下去，耽误了节气咋办？”在李村，老爷子是个人物，教养出来的孩子出息，李村也得了一些适当的照拂。
可老爷子也不是万能的，只能安慰人一句：“还没过年呢，兴许下不了多久。节气应该误不了，如果真的有妨碍，国家也不会不管。”
村长皱眉叹气，和老爷子说了两句，转头去安排其他人通知村上人警醒，只有老人的家里也住到子侄家去，说难听了，免得一冻不醒。
看完了倒塌的房屋，李老爷子慢悠悠地走回去，享用孙子的孝敬。
…………
小孩贪觉，李秋丰起得最晚，是被李春生硬生生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等李秋丰好了，家里三口人就开饭。
李秋丰在家里也戴上了自己的帽子，吸着气抱怨：“好冷啊！耳朵要掉了。”同时他扒拉着早饭的手也不断往火边凑，没吃上两口就喊冷。
李春生嫌弃他糟心，给了一下，才乖乖听话。
李爷爷觉得也冷，不过不能像小孙子一样到处喊，只能调侃大孙子乐呵乐呵：“春生手艺越来越好了，将来你媳妇有口福！”
李春生眼皮都不抬：“爷爷，你就惦记着您孙媳妇吧，等你大孙子被您冷落得心灰意冷了，看您孙媳妇哪里来！”
李秋丰敲敲碗：“我也想要嫂嫂，我都喊了多久了！”
李爷爷搂住这小宝贝，两个人一同看李春生：“听见没，秋丰都知道要嫂嫂。昨夜雪大，你要不过去看看？我听说你对象家里就一个女娃，怕是没人扫雪。”
你们以为我没想过吗？李春生在心里吐槽，干完了手里这碗红薯粥，给一老一小解释：“夏夏家住的新房子，全砖的。所以雪怎么下，都不会出事的。”
“我也想去啊，你们想要孙媳妇，想要嫂嫂，我难道不想要媳妇。”李春生表示自己也很绝望。
用过早饭，就着火坐着发呆。李春生甩出两本做菜的书，同时也要求李秋丰学习。
老爷子和他们打个招呼，又回去卧室睡觉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一睡，李老爷子就开始生病。
先是有点头晕，胃里犯恶心。
发现老爷子不舒服的李春生背着人去了一趟村里看病的地方，但是吃了药也没见好转。
身体的事总是大事，可天气实在不好，冷得吓人。从李村到镇上的交通工具只有嘟嘟嘟哐当哐当的拖拉机，可拖拉机透风不挡雪，明显不是好选择。
李春生心里一衡量，自己开着拖拉机顶着风雪去通知了李德。李德那边想办法，叫了辆这年头还稀奇着的大头车接了老爷子来镇上卫生院。
李老爷子在镇上住了几天，情况也不见好。期间李德李义都忙里偷闲过来看看老爹，但看完了还得继续去做事，照顾人的重担几乎都到了李春生身上。
可即使再周全，老爷子的身体还是一日日变差。李春生愈发沉默，把李小弟放到了李德那里，自己整日只在医院。
瘦猴和光头等人都是镇上的，有空也常来帮忙，陪着说说话。
老爷子被小辈们弄得乐呵，瘦猴这些被其他人看不上的小年轻，在老爷子这里都是一样的，都是春生的朋友。他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
一晃眼又是沉闷的几天过去，到了大年三十过年这天。瘦猴和光头、胖子上午过来了一趟，看望完了回自个家过年。
李德和李义也在下午赶到了卫生院，还带上长高了一截也瘦了一截的李秋丰。
乍一看，全家人老的生病瘦了一圈，李德李义两兄弟一直在忙也瘦了一圈，李秋丰或许是长高的缘故。唯有李春生，是因为直面李老爷子的身体变差，压力太大而消瘦。
一家人齐全，各自心里叹气不说，面上都还算平静，开着车子接了老爷子回老宅，准备过除夕夜。
回了白墙青瓦的老宅，李德和李义两人动手，准备了一番过年菜色，鸡鸭鱼肉齐全。
饭桌上，老爷子坐在上座，两个儿子一人一左一右，两个孙子坐在对面。
老爷子挤出一抹笑，招呼他们：“都吃，今天是个好日子，辞旧迎新贺新春，来年平安吉祥！来年、等来年我就好了。”
老爷子目光扫过自己的家人，强打起精神举起面前的白开水。
李德挤出笑意，只是习惯了僵着脸，没看出喜乐的气氛。他跟着举杯：“祝爸来年身体健康！我干了这杯！”
李德一口闷了这杯。
李义细嬉笑着开口：“我要祝爸爸年年身体健康！将来还指望爸给我带儿子呢！”
李老爷子啐他一口，笑道：“混小子，你要是能娶个媳妇，我少操些心，多活个十几年都不是问题。”说完又对着最近最心疼的两个孙子叮嘱：“春生、秋丰，你们都吃！最近可是跟着我吃了一水的清淡软食，嘴馋了吧。”
“不馋的，爷爷馋了吗？多吃点！”李秋丰安静了一阵，忍到现在才开口。他知道爷爷身体不好，心里也担心。
老爷子把碗里的两个大鸡腿夹起，两个孙子一人一个。
李春生用碗接过，扫去一番心思，举杯给老爷子敬酒：“爷爷，孙儿敬你一杯，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昌！”
这一通祝贺出来，年味终于多了点，最后一壶三斤的酒都喝光了。
吃饱饭，老爷子犯困去睡觉了。李秋丰也眯着眯着，倒了过去。
桌上被收拾干净，三个男人围着做。
李德点着烟吸了一口:“开年送爸去县里，或者去直接去市里去看看吧，我看着担心。”
背了老爷子，李义也不再嬉皮笑脸，叹气道:“成，大地方总比我们这小地方强，我看爸时不时发烧，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李春生搓了把脸:“该去了，我到时候送爷爷去，反正我没事干。”
外面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屋里却没个新年气氛。说了会老爷子的事，李义赶着李春生去睡觉。不过几天没见，李春生瘦了一大圈，看着就忍不住心里难受，李义哪里还舍得大侄子守岁。
李春生点头去睡觉，躺在睡惯了的床上，闷头睡了。
黑白灰的画面里，是四五岁的李春生紧跟在范婷身边，用一双眼睛好奇地看。
范婷叫嚷着烦人，把瘦巴巴的小春生推倒在地。小小一个的李春生也不哭，只是看着范婷踩着小高跟走出门。
没一会，是年轻不少的老人入画。
板着小脸的小孩扑进老人怀里，老人拍着他的背说:“跟爷爷住老宅好不好，妈妈很忙。”
小小的李春生总是不死心的，奇怪着自己哪里惹妈妈讨厌了。不应反问老人:“爷爷，妈妈不喜欢我哪里啊？”
“没有不喜欢你，春生……”老人解释。
小孩的声音软糯:“真的吗？那我还是跟妈妈住吧，爷爷也一起，我们住一块！”
画面一转，李春生拔高了一个头，已经是七八岁的年纪。
从隔壁范家郁闷地出来，听着身后母亲和外婆舅妈的笑声从墙里飞出来。
回头看了一眼，瞪着眼睛噔噔蹬地从街道窜过，站到了白墙青瓦前。七八岁的李春生背着不知道在哪挂破的书包走进了老宅，苦闷出声:“爷爷，我跟你住吧。”
“你想住就住。”老爷子提过书包，揉一把小孩的头，转头从粗糙的大手给歪歪扭扭地缝补上书包。
随后是飞逝的时光和不饶人的岁月，也终结于梦里。
大年三十晚上的梦像是一种预兆，又像是李德李义两兄弟不安的一种辅佐。
新年来了，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不像祝福里变好，反正更严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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