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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租金, 是交还是不交？”李春生臭着脸问。这附近院子都是李春生家里近几年收的, 平常就租出去收个租金。考虑到一些情况, 租金都是很低的。但是这户人家, 两个人都做事, 还次次拖欠, 李春生早就不耐烦了。
后来让兄弟把这事一查, 才发现这户的男主人是个好赌的，一有钱就去暗地里赌搭子里挥霍，花个一干二净才肯走人。有钱去赌, 没钱交租金？
中年男子连声哀求：“李哥，李哥！我这手头是真紧，你看能不能宽个几天？”
这哀求的声音像是情有可原, 还伴着女人抽泣的声音。院墙那头的容夏支起耳朵听, 等着李春生的答复。
李春生最后一点耐心也消耗殆尽：“你就说，交不交吧。”
“李哥, 我这没钱啊, 真交不出来。要是能交, 我肯定交, 哪敢欠您的租金, 等过几天我婆娘工资发了就能交。”中年男人声声恳求, 就是不说交钱的事。
“嘿，你小子，不交就搬出去！”李春生身边的瘦猴忍不住了, 威胁道。
然后响起两声砰砰的砸在人身上的声音, 把容夏吓得一退。她想着，以昨天她见到的李春生，看着也是个讲理的，怎么就打起人来了？
但容夏还来不及多想一点，又突然出来一个女声哭喊：“你个杀千刀的，拿你的命赌！我打死你！”原来是这女人打的人。
接着中年男人和女人乱做了一团，哭声骂声不绝。
“拉开那男的。”李春生发话，乱局得到平静。
男人捂着脸叫唤，瘦得只剩骨架的女人也低低抽泣。
赌是个无底洞，李春生大伯就是公.安的局.长，哪里能不知道他们对这些人有多头痛。但是这些人就像是打不死杀不尽的蟑螂，一波被抓了另一波又冒出头。而去抓进去了，这些人过阵子又出来蹦跶。
李春生也觉得头疼，他面色不郁地拍了拍这中年男人的脸，吓得人抖了抖。
这个时候，眉眼锋利，长相凶狠的好处就显出来，李春生只是淡淡地看着，就把男人吓得不行。
然后男人放下捂着脸的手去找他女人：“孩他妈，你交个钱？”
女人哭了一会，掏出了一块折叠好的方巾，里面包着一叠分票、毛票，数出了两个月的租金。数钱的过程里，女人一句话没说，眼神麻木。
瘦猴接了钱，心里堵堵的。出了这家，和李春生说：“大哥，那女人真可怜。”
“可怜的人多着呢，我们管不了。”李春生狠狠地吸了口烟，眉毛纠结成一团，然后又缓缓散开。
两人的脚步停在夏老太太家门前，容夏听到敲门声。她走到门前，喊:"外婆，有人敲门。"
女孩子的声音又透又亮，像是一汪冒咕噜的泉水，沁甜。
李春生听了出来，手里的烟赶紧掐灭掉。然后拍了拍身上，低头一闻，一股短时间散不去的烟味弥绕在他周身。
他突然的动作，让瘦猴像见了鬼的一样，结结巴巴道:"老大……"
门是瘦猴敲的，李春生闻声打眼一看，脱了外面的大袄子，扔过去罩住瘦猴的头。再把瘦猴一拉，整个人塞到院墙根下去，只从院门的角度是绝看不到人的。
李春生再交代了句:"你在旁边冻着，别冷着。"
瘦猴想:！！！老大真好！
然后门就嘎吱一下打开了。
开门的是夏秋芳，身后跟着容夏，而老太太正在屋里数钱。夏秋芳见了李春生，立马笑了起来:"春生啊，你怎么来了？哎哟，租房子的是你呀！进来进来！"
"是我，大妈怎么在这。"李春生答着，脚下进了院子。
这声音，一听就是先前认识的。
瘦猴觉得有点不对劲，趁着关门瞄了一眼，一条黑溜溜的发尾晃着，一看就是年轻姑娘。
"啧。"瘦猴不客气地披上了李春生的大衣，窝在墙角等着。
而李春生跟着夏秋芳进了院子，走在容夏旁边。两人隔了一人远。容夏指指隔壁，告诉对方自己听到了。
李春生也是立马就意会了，看容夏面目柔和，不像是被声音吓着，更像是听完了全程，就笑着冲她点点头。
几人没进屋，夏老太太就从里面出来，手里拽着一把钱。
李春生喊:"夏奶奶，我来收房租。"
夏老太太点点头，笑着把钱塞他手里:"小李啊，你数数，看奶奶数错没？今儿怎么自己上门了，猴子呢？"
门外墙角的瘦猴:……
李春生没数，把钱往裤兜里一塞:"夏奶奶肯定不会少我的，我知道。瘦猴忙别的去了。"
他这一动，几个女人才发现他只穿了件毛衣，连袄子都没带。
老太太想着，小伙子火力真旺。
夏秋芳却是热心肠:"怎么穿这么少？快回去多穿点！"
容夏嗅到了淡淡的烟味，但没觉出什么不对，只是一样关心道:"冬天还是多穿点好。"
夏秋芳:"对对对，快回去穿。"
李春生就这么悲催，刚打了个转，就得走人。幸好夏老太太让容夏送他一送，拉着夏秋芳又进屋说话去了。
院子不大，就几步路，李春生更是觉得两步就到了门前。头一回，觉得自己腿太长也不好。一想他一句话还和容夏说上，就干脆干巴巴地问:"夏奶奶是夏夏老师你的外婆？"
容夏抬头看他，眼里倒映出两个李春生:"是啊，我外婆。我妈妈想她了，就过来看几天。"
李春生摸摸鼻子:"你们多来看看也好，夏奶奶她儿子……"说到一半，李春生想到夏奶奶的儿子是容夏舅舅，就闭了嘴。
倒是容夏自己不避讳:"舅舅没良心，妈本来想接了外婆过去，外婆一直不肯。平常多谢你们看顾着，看外婆和你们很熟。"能有心照顾老人，也不会是坏人，容夏露出个笑，她喜欢好心肠的人。
这个笑哟，我的天！李春生支吾两声，胡乱地在容夏脸上扫了两眼，就告别道:"不用谢，我们平常能帮忙的地方不多。我先走了，夏夏老师下回见。"
容夏笑眯眯地点头:"下回见啊。"
院门被关上，李春生才往回瞄了瞄，心里想:这夏夏老师笑起来可真好看，比枪子打着还刺激……
瘦猴从一边蹭出来:"老大？"
李春生捂住他的嘴，拖着人远了夏老太太的院子，才让他说话。
瘦猴把棉袄冲李春生一扔，气呼呼道:"老大，你重色亲友！居然背着我们谈对象！"
李春生套上袄子，觉得心脏也热乎回来了，薅一把瘦猴扎手的寸头:"你接着去收租，今天多拿两毛，别告诉他们。"
瘦猴立马就屈服了，嘿嘿傻笑着去收钱。李春生吹了会风，奔着镇上的公.安分局去了。
那头容夏回了屋子，听到夏老太太热情地问夏秋芳:"秋芳啊，你看刚刚那小伙子怎么样？个高又能干！"
您这么说了，她这做闺女的还能说不好？夏秋芳笑着点头:"春生是不，我觉得也是个好小伙子，长得也精神。"
然后夏老太太看向容夏，笑成一朵花:"夏夏，你觉得人怎么样？"
问了夏秋芳，又来问她，再加上老太太别有意味的笑，容夏哪里还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她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眼睛透着疑惑说:"刚刚的李春生？是个好同志，刚刚替外婆谢过他。"
这还是个傻的，夏老太太移开视线，看向自己闺女。
一天里，两遭提醒夏秋芳闺女可以嫁人了。自家水灵灵的大白菜，就要被人拱走了？夏秋芳傻愣愣地想着，被她妈一看，立马道:"就是傻乎乎的，大冬天的还穿那么少，男人可不能光爱面子，爱风度。领导说了，朴实的才是最好的。"
夏老太太气绝，没了聊天的心情，拿出绣花棚忙活。
容夏眼睛一亮，她期待的重头戏终于来了。她在皇宫待了多年，女工绣技自然磨炼得不错，从想起夏老太太会绣花起，容夏就琢磨着借着名头学会这个，以后好自己做些东西。
现在这个时代，不能做明面上的大规模的买卖，但是暗地里却是能做的。像夏老太太，就是给人做些绣衣，不仅够自己过日子，还能攒下余钱。就算嫁的男人去了，儿子不孝顺，也能关起门来，自己过好日子！一门堂堂正正的手艺，可以说是一个人立足的根本。
看容夏眼睛像在发光，夏老太太放下针线，冲她招手，眼睛也发亮:"终于喜欢上绣花了？快过来！外婆教你。"
自己家传的绣艺，闺女不喜欢，外孙女之前也不喜欢，这终于开窍了，手艺有传人，老太太哪能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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