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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称孕

作品: 蓄意谋娶 |作者:谢书枍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4-23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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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昀难得休息, 纵使他很想闭门谢客,最后也免不了被有心人请出去。

上京城外, 万缘寺。

山风自四周窗扉吹入, 吹起高塔之上垂绦下来的明黄帷幔,摇摇曳曳中,隐约看见三名男子分向而坐。

一个眉目空净, 身着一身僧衣煮酒烹茶, 为上座的萧清。

萧清左手边停着一架轮椅,玄衣箭服的萧策手里捏着棋子, 两指稍动便准确落在中间的棋盘。萧清右边, 红衣墨发的傅承昀翘着二郎腿, 斜倚着没甚兴趣的与之对弈。

“无趣。”

傅承昀恹恹伸手, 有人自发递给他一杯茶, 顺便问道:“那日我走后, 你与阿愉怎样?”

傅承昀“唔”了一声,“能怎样,反正不会跑?”

萧策冷眼看着得意的傅承昀, 忽然阴阳怪气道:“你怎么确定不跑, 你又不是什么好货。”

傅承昀撩眸看他一眼, 萧策也不怵, 更没有收回那话的意思。随之, 傅承昀清脆落下一字, 把萧策逼的节节败退, 眼光锋利,颇为傲慢。

“萧二,你闭嘴——”

眼看两人一触即发, 萧清忙的拉住萧策, 转移话题,“我听说你也要还朝。”

萧清无意瞄了瞄萧策的双腿,流露忧色,“怎的突然就想还朝?”

萧策只当不知,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垂眸自怀中取出一物。只见暗黄的信封上寥寥几笔,勾勒着陡峭的山峰,更为独特的是,漫山遍野用朱砂涂遍。

“这封信,时隔五年。”萧策举着信,丝毫没有拆开的打算,“来了。”

魏国有渡山阻隔,海风自南无法吹入,边境重地时常黄沙漫天,又因为魏国强敌夏国养蛊,时常放毒虫入境,一年四季寸草不生。

高山红花于魏国罕见,漫山遍野更是一个没有。

但许多年前,有无数人用鲜血浇灌了万丈悬崖,杜鹃哀啼,大雪封山。自此渡山之巅,黑土与蛊虫发生诙谐的改变,自下而上朱色艳丽,遍地生花。

这一奇观被上京人听闻多有不齿,认为是以讹传讹,但去过边境的萧策和傅承昀却知道,都是真的。

萧策虽退,驻扎的萧家军却未退,这封信就是萧家军自渡山送回的。

“渡山不是一座山,是用生命堆砌的城,必须有人去那看看。”萧策说的势在必得。

“你不行,你已经残了。”萧清厉色,看着萧策灰败,又不忍道:“你不方便,而且萧家军在哪,他们不会让你接触旧部?”

萧策没答他,反而望向傅承昀,傅承昀眼底闪过一抹莫测之色。

见此,萧策挺着腰背,风霜染就的鬓间依稀可见曾经驰骋的雄风,铿锵道:“将士魂未散,为他们也必须去。这一日,我们都知道会来,早晚而已,我们已经多活了许多年,不是吗?”

两败俱伤换来的胜利,总会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只是去看看,不会有事。”萧策保证。

“不值得。”萧清眼神悲怆,“你们已经够苦了。”

魏国权贵,经战争磨难,他们子孙流逝,他们怨恨蒙蔽,他们利欲熏心。那么多魑魅魍魉,若无傅承昀铁腕在堂,早就吸干萧、傅两家的血。

他们只看见了自己的痛苦,毕竟在他们眼中萧策活着、傅承昀活着,他们的子孙却死了。

萧清看着两人,恍然道:“不拼命了,行不行?”

“杞人忧天。”傅承昀嗤笑着,抓起一把黑子,指间留缝,任由珠玉一粒一粒掉落。

寂静的高塔,只能听见“嗒嗒”的响声…

他们之间,唯萧清没有去过战场,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为了战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们有能力活,若能好好活着,谁又愿意死。

只是他们没有选择,当你目睹夕日战友一个个悲壮而亡,你就会知道活下去,是要背负使命的。这漫长的一生,除非生死,没有倒退可言。

傅承昀轻蔑道:“天不是没塌吗?慌什么?”

萧策也道:“只是来信,是不慌。”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意见相同,傅承昀慵懒的打着哈欠,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离。

“本相忙的紧,往后这种小事,勿扰我。那个地方,你愿意去,就去。要是死了…”

“放心,看在林愉的面子上,本相给你准备上好的楠木棺材。”

傅承昀不顾萧策黑脸,站起来摆手,“回了。”

和这没趣的人说那些往事,他宁愿回去陪林愉睡觉。

傅承昀转身而去,四月天他穿着一件单薄红衣,就连走路也带着常人没有的轻狂,萧清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间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也喜红衣,后来就不穿了。眼见人已到门口,有件事不说就来不及,萧清忙叫道:“阿昀——”

“寺中已经安排好了,那孩子…来寺中生。”萧清说的有些急,说完小心询问:“可好?”

傅承昀停下的脚步,萧清看着他转身过来,眼神募的凌厉。但萧清坚持着,屏气凝神,期盼着结果。如果寺中的和尚看见,就会知道这个眼中千丝夹万缕的人,他不该是一个和尚。

傅承昀没说话,简单的沉默已经把萧清讽刺的一无是处。

“你配吗?”

萧清惨白着脸,“我有医术,且不会出卖你们,有我在…”

话没说完,就见飞白就跑进来。他不顾三人怒色,急声一句——

“相爷,夫人怀孕了。”

林愉不是个纠结的人,也是真心想要成全傅承昀,于是晨起空腹晕眩那阵,她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就请了御医。

沈御医听完她的陈诉,问了一句,“称孕,夫人愿意?”

“愿意。”

毕竟成全傅承昀,也是成全她自己,有这个孩子的情分在,她才有底气和傅承昀要别的。

闻言,沈御医复杂的看她一眼,倒也同意了。

林愉怀孕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至于真假,有傅承昀在,林愉知道只能是真的…

这是林愉第一次未经允许,擅作主张。等沈御医走后,林愉不由的有些心慌…

她坐不住,于是踱步到外面等他。

外头仍有些冷意,风刮在她脸上,林愉在漫无目的走着,走了一圈又一圈。当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林愉一下子转头,竟是铃铛。

林愉敛了笑,“是送午饭吗?有些早,先温着吧!”

铃铛点头,担忧她再晕眩,就劝她,“夫人进去等相爷吧!您有身孕,外头冷。”

“不用。”林愉拒绝,怎么她一出来,铃铛就说她在等人呢?林愉有些好奇,“铃铛,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人?”

铃铛笑呵呵道:“因为我远远走来,夫人一下子就回头了。而且夫人看过来眼睛是亮的,后来看清就暗了。很明显,夫人想见的不是铃铛呀!”

铃铛一副了然,“不是铃铛,自然就是别人啦!”

原来她的情意,竟是这样藏不住吗?

“奴婢知道,夫人乍然有孕,定然希望亲口告诉相爷,这是人之常情。只是夫人如今不是一个人了,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铃铛说着,想起昨夜林愉的异动,想来真是她想多了,夫人和相爷好着呢!

林愉还是拒绝了铃铛,她为了保险,这次她连铃铛都没说,“你去忙,我散散步,老是坐着也不行。”

林愉果真开始散步,铃铛见她走的小心,稍微放心,自去忙了。林愉故意背对着门口,走着走着总忍不住回头,每次都看到空荡荡的院子。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的,在这个过程中,那边傅承昀一路高飞。

他许久没有这么失控了,当着别人的面,从高塔之上不要命的俯冲下去,身子划开长风,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见林愉…

立刻、马上要见。

等他进了城,一路遇见了许多人。

所有人都试探着,僵硬的和傅承昀说恭喜。短短半天时间,北院外墙多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人。看着这些人,傅承昀眼底阴沉,一步步走进了院门,然后他看到了林愉。

林愉穿着白色的褶仙裙,扶腰弯身,对着一片黄土细看,不知看到什么,侧脸洋溢着笑容。

有丫鬟远远的坠着她,等他走近,又惊恐散去。

傅承昀拧眉,正要说什么,就见低头细看的姑娘自觉的回头,风吹在她发上,那双眼睛映着别样的光辉,望着他笑意未散。

“相爷!”她唤他。

“恩。”

傅承昀应着,脑海中回响着飞白的话,她怀孕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就给进去那么一回,也被她洗出来了,林愉怎么可能怀孕。

“你回来了,饭都摆好了,我们进去吧!”她朝他伸手,曾经娇弱要人抱的姑娘,好似一下子长大了。

“好。”他走过去,林愉牵着他转身。

就在她要走的时候,傅承昀忽然伸手,从后面绕过,覆上她的小腹,低沉道:“你怀孕了?”

林愉一愣,迈出去的脚步又收回来。

傅承昀力道不大,林愉却明显感觉到小腹压迫,忍不住伸手阻他,动作有些僵硬,拽住的他手。傅承昀任由她拽着,感觉到她手心沁着薄汗,摸着他冷冰冰的。

是了,她在紧张。

“相爷?”林愉望着他。

傅承昀不忍,终究是收了手,朝她走近一步挡在风口。微弱的阳光自头顶斜射下来,照在他擒笑的脸上,他问:“你怕什么?”

“既然怀孕了,你怕什么?”

“我没怕。”林愉倒退一步,好似看到了行宫重逢那日,他也是这样不咸不淡的。

“我说过,你骗不过我。”他见过许多人,现在唯独看不清林愉,“孩子的事,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林愉不解,“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我要你就给。”想着一路遇见的人,他有些后怕,声音难免有带着恼,“擅作主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也不是不让她传出消息,好歹告诉他一声,布防一下。这样猝不及防的,他都能想到那些人发疯,趁他不在欺负进来,她被吓哭的模样。

他若不在,她如何保全?

“你别这么大声,外头都是人。”

“你还怕人听?”他声音未收。

林愉本来要忍,后来忍着忍着她又想她为了谁?成全他还有错了,于是比他更重的喊:“傅承昀,你别太过分。”

傅承昀一愣,“你在发脾气吗?”

“是。”她避开他。

这几天发生了许多事,她心中本就积攒诸多不满,只是忍着。如今被他一激,顿时到了巅峰。

她想温柔些,为什么他就是不好好听她说话。

林愉忽然就不想忍了,爱怎样怎样吧!她不要在乎,不要习惯,她也有脾气,会委屈。

林愉低头往前走,“我等你那么久,你回来就吓唬我。”

傅承昀拦她,她绕过他往前,也不看他。

“我想和你解释,你从不听我解释。”

她一个劲往前走,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铃铛担忧的站在门口探脖,林愉始终不看他。

“林愉,不要胡闹。”

“从来都是我在闹,都是你有理。”

“林愉——”

“我才不怕你,你才是最不讲理的那个…”

“不怕就不怕吧!我也不叫你怕!”傅承昀骤然抓住林愉的手,他顾及林愉称孕的身子,在外忍耐,但林愉始终不回头,他有些着急。

“我就是问问?”他没想到林愉忽然生气,意料之外,好似又情理之中。

“那我只是如你所愿,你气什么?”

他抓着林愉往里面走,林愉抠着他的手,和他对着干,“你那是问,分明就是质问。你放开我,你不是要在外头吗?那就在外面好了。”

铃铛赶忙跑过来,却见两人拉扯着,场面激烈,“相爷,夫人有孕呢!经不住您拽,快松手啊!”

林愉假孕的事,是瞒着所有人的,铃铛也不知道。

“放手。”

林愉掰他的手,这些力道对傅承昀没什么,但他还是松手了,“林愉你听我说…”

傅承昀没说完,林愉“哐当”一声把门关上,还里面落锁,“滚——”

傅承昀呆愣的看着被关上的门,想踹开又讷讷道:“…林愉,你说什么?”

回答他的是林愉转头从窗户丢出一床被褥,“你一回来凶什么凶?我忍你很久了,你心里没点数吗?今晚不要回来,否则我要你命。”

傅承昀:“要谁命?”他有些没听懂。

林愉不再理会他,傅承昀看着地上的被褥,院子里的人捂着耳朵不敢看他,傅承昀被气笑了。

“林愉,我好歹是相爷。”

有你这样欺负人的相爷吗?”

“没欺负,我们…谁欺负谁?”

傅承昀有些累,但他没没烦,林愉一发火他有些猝不及防,但隐隐觉得林愉撒的这场泼——

甚好,有趣。

总比安安静静,有理有据和他说话的强。他就说,之前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怎么忽然就过去了,原来都在心里憋着,发出来也好,索性一并解决了。

傅承昀丢了人,自然不能打脸回去,等到半夜他坐在书房里,他真想不清楚是谁欺负谁,他竟连屋子都不敢进了。

他难堪,直到飞白慌忙跑来,告诉他“夫人病了。”

傅承昀一顿,手上毫笔应声而折,丢的脸在这一刻找到了突破口,猛的拍案而起,“你瞧瞧,闹什么闹,还不是要我回去。”

飞白看着他疾步出去,静静看着不说话。

林愉病了,抓着铃铛哭,“我没怀孕啊!假的…都是假的…凶什么?”

“你就仗着我…喜欢你,你欺…欺负我。”

林愉的眼泪来的猝不及防,眼泪终究比刀子厉害,傅承昀没办法了,他满腹怨愤最后只能憋屈着去哄人喝药。

林愉不叫他碰,药汁撒了满身。

其实他一贯都是这样强势,与其说他脾气大,不如说是她把爱情的暲目掀开,看清楚了真相。他也没有很大声,对她也比对别人克制,两人之间唯一的改变就是,她不愿意惯着他了。

“我不是凶你,你不知道这事牵扯有多大。我是害怕,头一次怕回来晚了,你出些什么事。我以前,从来不会害怕的,因为我没有软肋。”

他把人搂在怀中,似乎真的那些都没有林愉重要,“你别哭啊!”

站在角落的铃铛见了,忍着没有笑出来。

林愉不喜欢药味,只因儿时这样的味道深入骨髓,她无法忘记每一个林惜倒下的日子,她熬着没有多少颜色的药渣,无助的从黑夜到白天。

当苦味儿入口,林愉闭着眼睛,下意识紧紧抓着背面,拧眉嘤咛。

药喂不进去,谁都着急。

傅承昀从后面抱住神志不清的人,臂膀夹住林愉挣扎的双手,他的胳膊从一侧绕过,捏住林愉的下颚,朝铃铛道:“现在,喂。”

其实这话说的客气,这番作为可是实打实的灌,铃铛有些心疼,但知道不喝药是不行的,把心一狠,舀起一勺灌了进去。

药汤含在嘴里,林愉又被人钳制,最后只能硬生生咽下去,整个人用力挣着,汗湿的脸上潮红,一巴掌呼在傅承昀脸上。变故来的太快,铃铛吓了一跳,等着傅承昀发火,谁知傅承昀叹息一声。

林愉委屈的哭了。

铃铛离的近,亲眼看到那泪流下,粘在下面一只手上,相爷甚至微颤一下,差点让夫人挣脱,幸好没有。

他沙哑着声音,吩咐道:“继续。”

铃铛不敢耽误,每一勺舀的满满的,林愉依旧被折磨的狼狈脱力,她红着眼不敢细看,却是听到夫人喃喃着什么。

“夫人说话了!”铃铛眼睛一亮,傅承昀却把人放下,摆手道:“你下去吧。”

铃铛遗憾,只能退下。

傅承昀看着床上的人,紧闭的双眸上睫羽卷长,薄汗映着柔白的肌肤,因为生病面色透露弱态,唯独那唇瓣,经药汁滋润透露粉红。

许是因为苦,她檀口微张,张吸着空气,十分贪婪。

就在刚刚,他分明听见她微弱的气息,吐出的话却和凌霜冰剑般刺骨。

傅承昀直直的看着她,忽然俯身,“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愉没有再说,不耐的往里翻了身,没有理他。

她的长发细密,铺陈在枕席,徒留长颈如玉,傅承昀满腹疑问,说不得,散不去。他追过去,轻柔珍视的吮上那长玉,顺着鹅颈往上,扳过她头颅。

“傅…承昀!”她微颤着,软绵的双手推攘在胸膛,又被压下来的人制住,无力蜷缩。

林愉神志不清的时候,他又问:“林愉,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愉倔强不言。

小半个时辰后。

铃铛担忧里面,遂大着胆子悄声进去。

夫人病着,窝在相爷怀中脸红红的,摇曳的床帏遮挡着白日的光照,相爷护的夫人密不透风。铃铛有些惊讶,也就收了往里的步伐。

正当铃铛要转身往外,忽而耳朵微动,就听见熟睡的林愉轻而清的说了一句。

那话却是,“傅承昀…我说,我要和离。”

铃铛拎着裙裾愣在当场,下意识的她看向外面的傅承昀。所幸傅承昀面色轻缓,睡容安详,一张脸就和往日一样清俊雅致。

“呼——”铃铛松了一口气,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故此,没有人看见静寂下来的屋子,有人倏然睁开锋利的眼眸,修长的手描摹着方才一瞬低语的樱唇。

他那手来来回回,很是微妙,随之轻笑一声把林愉搂的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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