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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傅承昀加持, 萧策很快归朝,只是震关文书一出就受到几乎满朝的抵制。
傅承昀口头上虽说不管, 但与萧策相识多年, 自然也不许别人随意欺凌于他,朝堂之上亲自跟人争。
苏文清和薛知水都是生来富贵的名门望族,他们顾及着脸面名声, 吵不过傅承昀, 倒是一贯贤良的宁王魏瑾瑜一改作态,领着御史台和傅承昀对持。
这些本是朝堂之事, 但因萧策是当事人, 有一次萧棠在他怀里睡着, 他和人谈话没有顾及, 被半道醒来的萧棠学话给了林惜。
林惜来看怀孕的林愉, 自然而然的说起。
这个时候距离夫妻吵架已经过去两个多月, 林愉乍听到这事有些惊讶,另外一个…她觉得宁王意不在此。
弹劾傅承昀的不少,经以往鉴定傅承昀都不会有实质伤害, 傅轻竹受宠一天, 傅承昀左相之位稳如磐石, 魏瑾瑜此举更像是挑衅。
想起魏瑾瑜对她的心思, 林愉有些不安。
只是没等林愉细想, 她就被别的事牵了心神, 林惜请来了大夫…
“我听说你之前和相爷动气, 今日特意请了大夫来给你瞧瞧,”林惜就坐在边上,病态的脸上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 林愉的夏裳遮不住孕肚, “顺便这个大夫是个妇科圣手,给你看看是儿是女。”
林愉这下回神了,假意嗔怪道:“阿姐什么时候信这些了,我才…几个月?”
“你都快四个月了,不小了。”林惜点着她的头,“别不当回事儿。”
早在林愉称孕,孩子就被定了一个多月,如今算来确实是四个月。只是这孩子是儿是女,不过是傅承昀一句话的事,大夫摸她的脉怎么摸的到。
“就是寻常看看,我也好安心。”林惜想要摸她孕肚,林愉一个激灵搂过她的手,“阿姐,还是别了吧!就这样等着好了!”
“我不想知道男女,我都喜欢的。”
林惜轻咳一声,嗔怪道:“男女都是缘,有阿姐在,没人敢说你,哪怕不看男女也请个平安脉,多大的人还撒娇…”
“哪有嘛?”林愉低头不敢看林惜,这些本就没影的事,她哪里是害怕,她是慌。
她趁着林惜更衣的间隙,慌忙叫了铃铛,“去找飞白,就说我阿姐找了一个大夫,叫他打点一下。”
因为是假孕,傅承昀特意让飞白留守北院,飞白是知道内情的人,林愉不能脱身,只好借助飞白。
铃铛不疑有他,果真跑着去找飞白,谁知人没找,正巧碰上从外面回来的傅承昀。
他见铃铛着急,直接问道:“夫人怎么了?”
傅承昀近来忙碌,很少在府,乍一开口铃铛就被他愈重的戾气惊到,也不消明说自然知道是问林愉的,就把林愉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听完,舒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先去看顾好她。”
…
林惜找的是兴安堂的白大夫,从医数十年。因为另有贵人想请时间紧,叫人带着走了后门。
铃铛这边紧赶慢赶,没来得及和林愉说上一句,大夫就到了。
林愉哭笑不得,“请大夫进来吧!”大不了,她眼神暗示一下。
铃铛只得又出去请大夫。
等人来了,林惜就撑着让到一边,把林愉紧绷的手搁在小案上,难得精神道:“这是和先生说过的妹妹,她打小忧虑,底子不是很好。如今怀孕四个月,我看着不喜酸也不喜辣,吃的和以前一样,也没有害喜发胖,先生给看看,她身子如何?这胎儿怎么样?”
林惜来了一会儿,陪林愉用过一顿饭,没等大夫发问就把看到的跟大夫交代了。因为生过萧棠,说的也都是孕妇该有而林愉没有的。
大夫点点头,认真的模样让林愉有一种绝望的感觉,偏偏她不能表现出来,急的沁出汗珠。
“恩,夫人莫紧张,把手轻松些放好。”
这就是诊脉的意思,林愉顶着重压,深吸了两口气,刚想暗示些什么,就见外头有人走进了,竟是傅承昀。
他穿着外出的劲衣,朱红色,拿着两卷书,面容清俊,步子快。
林愉见了他,本来有些慌张,一下子就安定了。
“相爷,你回来了!”林愉收回手,直接递给走来的傅承昀。
说起来两人已经许久没有亲近了,这两个月,每当林愉想和他说些什么,就被他以各种忙碌错过去,好似不愿意和她交谈,次数多了林愉也不愿意找他说。
此时见她惯常依赖,笑盈盈的望着他,傅承昀难免有些恍惚。
他身子自然而然的靠过去,堵了多少日的心都变的柔软了,他搁了卷轴,忘却了所有隔阂,伸手揉揉她头,“怎么了这是?”
林愉身子稍显重,被他扶着往后,坐时有些没稳被傅承昀从身侧环住,手搭在她腰际估摸着她装的也挺像那么回事儿。
他轻笑了一声。
“阿姐请了大夫给我诊脉,我这不是…紧张嘛!”
好多初为母亲父亲的人,面对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总是格外小心,林愉的紧张并不突兀,大家理所当然也是这么以为的。
只有傅承昀,他郁结多日,听见这骤然撒娇的声音,虽然碍于林惜,他也才知自己是多想和她亲近。
她始终牵着他,好似那日争吵烟消云散,傅承昀舒了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下来。
他目光柔和,见她时不时瞄大夫,就失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没事。”
他转过头,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将就着林愉坐着,眼中笑意怎么也遮挡不住,和大夫说话却没有那股子温和,很是沉稳,“她一直是我陪着诊脉的,您莫怪她不听话。”
虽是解释,意思没有办法不耐,维护意味十足,倒叫白大夫惊讶,这是上京人口中杀人不见血的相爷吗?
“我来了,您继续诊吧!”傅承昀请大夫继续。
他见林愉有汗,一手在后头顾着她,一手从怀里拿出帕子给她擦,林愉不叫他擦他就哑着声音道:“听话。”
林愉没办法,还是不听话掐他,“有人看着呢!”
他含笑瞧着林愉,怎么也瞧不够,只“恩”了一声放了手。
林惜在一旁看的明白,提着的心紧跟着松了,眼中带着真切的笑意。
白大夫是经常给人搭脉的,因经验丰富,基本不会搭第二遍,这次却出奇换了两次手。傅承昀也不急,只捻着帕子,平静的看着他。
又一会儿,林愉见大夫实在有些为难,就开口道:“大夫,我孩儿怎么样?”
她笑着,看向你的时候自发的摸上孕肚,借着傅承昀遮挡往下按了一下。
“老实些,别乱动。”傅承昀就捏着她作乱的手搁在腿上,“净胡闹。”
林愉果真不动了,只好奇的看着白大夫。
大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也是有阅历的老人,旋即笑道:“傅夫人和胎儿无恙,都很健康。”
“那她怎么没有偏好,孕吐也没有?”林惜趁机询问。
白大夫余光瞥向靠着人的林愉,面色红润,颜色姣好,人人怕的傅相爷在她身后甘愿当她的靠枕,摇着头道:“这没什么的,孕吐虽因人因体而异,日子舒心了比什么药都管用。傅夫人心情好,吃的也顺心,孕吐自然轻些。那些酸儿辣女的,有时候也做不得数。”
“不过都是世人求心安,”白大夫无奈道:“一种寄托罢了。”
“这样啊!”林惜看着林愉的作态,眉眼带笑,“倒是她的福气。”
这脉诊好了,傅承昀要叫人送,白大夫欲言又止,似乎不大想让傅承昀送。
“多谢您走一趟,您跟我的丫鬟去就好。”大夫这么不自然,一看便是想歪了,怕被人威胁封口,林愉就道:“我让丫鬟备足了诊费,多谢您。”
果然,白大夫一听轻松了许多,诊费好,他就愿意收傅家的“诊费”,让他平安回去就行。
大夫走了,屋里只剩三个人,有些过分安静。
傅承昀见她无恙,重新拾起画卷,“我走了,晚上大概不回来,你早些睡。”
“你又睡宫里吗?”林愉倒没有阻拦的意思。
他是左相,事务繁忙,这阵子经常睡宫里。看他匆忙的样子就是临时回来的,她也不会再要求他什么。
只是有些事她知道了,心里存着,有些过不去。那动作却比脑子快,就抓了他的衣袖,“相爷事情急吗?我有话想说,很快的。”
说完又收了手,复道:“你实在等不及,也没什么,我也不是非要现在说。”
傅承昀有些意外,没开口,站着也没动。
林惜瞧了,朝妹妹眨眨眼,“我去送送大夫。”就识趣的出去了。
傅承昀就坐下。
“我不急。”
他不急,林愉也没了顾及,随意的靠在软枕上,手上揉着腰,“装也挺累的,腰酸的厉害。”
她牢骚的声音很小,傅承昀一直低着头,她只当他没听见,是想别的事。
她不敢耽误,“我听说你被宁…被御史台许多人弹劾的事。”
林愉见他忽然看过来,眼中利光初现,赶忙把“宁王”二字咽了回去,男人的嫉妒心有时候也是很强的。
“小事,他们欺萧策腿残,我岂能让他们如意。”他的戾气是积年累月,有时候不经意就出来,见林愉不自在,他就克制着,想些开心的把戾气去掉。
他是真的忙,坐上去直接拿杯子解渴。
“这杯子我用过。”林愉提醒他。
他随意“恩”了一声,不为所动,“我总不能用那个?”
他指着另外一个,那是林惜的,自然不能,林愉不阻止了。
“阿姐今天来是谢你的,她有些感谢相爷不要,他们却不能不说,是相爷应得的。”林愉见他脸色不变,只是喝茶的动作有些慢,知道他听进去了。
“相爷,这次的事,你是不是有什么成算?”
林愉问的隐喻,不乏忧虑。
傅承昀抬眸,眼神微妙的凝视着她,“为何这般想?”
林愉想了想,说:“因为阿姐带来萧将军的一句话。”
“哦。”他轻笑着,看着她搁在腰上的手。
“萧将军说还是要谢谢你,另外也拜托了。”
这样的一句话,谢也就罢了,拜托难免叫她多想,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有时候只是不愿意想。
“有些人单单一个名字就能调动三军,这个人好比萧将军。萧家时代为将,军中威望很高,若非生死,他入不了关。”
“他入不了却要入,相爷明知结果却为他出头,我就想相爷是有别的成算。”林愉捏紧手指,不自觉往上把腰侧侧,喉咙有些发紧,“我也知道,与萧将军相比,相爷更让人放心。”
他出身不够,声名狼藉,最重要的是宫中有傅轻竹。国母之尊,有时候是荣耀象征,但有时候…
何尝不是一种牵制。
他把自己和萧策摆在明显的地方,不就是把选择摆给魏帝吗?
林愉说的专注,不期然腰上覆上一只强有力的手,给她揉着,“你看,这不是不傻吗?你这样我走也放心些。”
林愉一愣,仰头看着他削瘦的脸,“你真要去啊!”
世人予他以不公,他以双肩盛风雨,他埋怨,但从没有逃避一个官员的责任。一个能在流言中笑容满面的人,他能有多坏。
“相爷,您开口相帮,是因为一开始您就知道…若要一人走出上京,那么这个走出去的人——”
林愉不自觉的抓着他的手,那样用力,“他不是萧将军,而是你自己。”
“是不是?”她望着他,难免担忧。
“是啊!反正都是我去,他们逼我不如我自己站出来。”傅承昀屈指敲林愉叫她回神,“担心为夫啊?”
林愉闭上眼,极力压制着心中震惊,点了头。
她骗不了自己,哪怕他们余生走不到一起,她也希望的好…
“担心的。”
傅承昀没忍住靠过去,牵着她发颤的手,他忽然就觉得林愉梦里那些气话没什么,都过去了他计较什么。
林愉担心他,够了。
“我没事,也不是现在就去,渡山我去过,熟门熟路没什么好怕的。”傅承昀故作无事。
林愉却不这么以为,就是渡山让他日夜梦魇,她不怕他走不出山,她怕他走不出心。
“平安回来。”林愉只能这么说,渡山的风雪击不跨他。
傅承昀见她神色几经变化,忍不住一吻落在她额头,“放心,我这么厉害。”
林愉已经不习惯他的亲吻,傅承昀只当不知,“你问好了,问好了我可就走了,忙的很!”
他说忙说的疲惫,就跟撒娇一样…
“你不是不急吗?”不急她才说话的。
傅承昀笑的尴尬,好在他素日清冷惯了。
…
果然没过几日,朝堂便乱了。
众臣就渡山争论不休,言论慢慢从宫廷传到酒肆,后来不知怎的,惊动了久居冷宫的晋王。
据说晋王带着面具来,就连魏帝也没有反应过来,他笑着走过所有人,拂袖轻抬。
“儿臣请命,赴关。”
只一句话,引起轩然大波。
晋王是谁——魏瑾殊啊!
你别看他一身白衣笑容浅浅,可当初站在城墙上,下令让傅承昀放火的就是他。他的王妃陆念是开国元勋陆家嫡女,满门忠烈,当年她孝衣而出,迎陆家数十个亡人归家,城门之下只泪不哭…成了痴傻。
自此,晋王夫妇,受百姓爱戴。
这样一个狠、绝、惨的王爷,给他一个机会,他足以颠覆整个朝堂,何况萧策和傅承昀都忠于他。
事未定论,傅承昀也忙的脚不点地,书房的灯经常一亮就是彻夜。
林愉知道他的抱负,自不敢轻易打扰,只数着怀孕的日子珍惜过活,有时候她摸着越装越大的肚子,甚至不敢想离开的那天…是个什么样子?
等到了八月初六黄昏,大雨忽至,伴着阵阵雷响。林愉对外称孕不便,枳夏并铃铛早早伺候她躺下歇息,也只有那个时候她肚子重量才能松懈一二。
直到夜半子时,她忍不住起来喝水,看见外院书房依旧漆黑如墨,她大概猜到傅承昀今日又值班不归了。
她打着哈欠,一个人回到床上面朝里缩着。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吹的门窗骤响,屋里留着的蜡烛忽然灭了,只能听到狂乱的心跳声,林愉心里一抽,还是害怕。
她想,应该是风吹的吧?
可门窗都是关着的,哪里来的风呢?思忖之间,她好像又听见了异于女子的脚步声,鞋上的水“啪啪”踩在地毯上。
林愉困意尽消,睁着豆大的眼睛盯着一片黑暗,手里攥着被褥,理智的没有发出声音。
那人走的很慢,一步一步带着刻意的轻巧,等到带着湿冷的人影坐在床榻,鼻息尽是某种熟悉的味道时,她瞬间冷静了。
这是傅承昀。
林愉抿着唇,想开口问些什么,又或者是推他出去,最终回忆着他没日没夜熬青的眼底,到底把眼睛闭上,就当没这个人。
倒是傅承昀,在很长一阵时间沉默之后,暖热的手掌精准的抚上她的面颊,“睡不着,害怕吗?”
他一早听见下雨就坐不住,猜到她睡不着,就回来了。
林愉装不下去了,闭着眼睛说:“是有些怕,但睡得着。”
“如果你没进来,我怕着怕着总是会睡过去的。”
他身上气息很冷,手掌却暖暖的,帮她把被子往上拉拉,叫她,“林愉…你叫我啊!”
“什么?”
傅承昀没答。
“你不大一样了。”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是觉得林愉依旧关心他,却不像以前那么黏着他。
若是以往她害怕,他回来晚了,林愉就会搂着他脖子撒娇,然后哽咽着问他怎么现在才回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长大的孩子,没了他一样可以好好的。他以前希望林愉这样,可等林愉真的学会了,他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有吗?”
黑夜总是让人格外脆弱,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过往走马观花一样浮现眼前,她不再像白天那样自如伪装。
“没有啊!相爷是不是忙的太久,和我有些陌生了,我还是我能有什么不同。”她不过是改掉了依赖他的习惯,学着一个人面对所有。
她在习惯失去,也习惯爱而不纵。
“恩,我们…是有些陌生了。”他的手热意冷却,凉凉的贴着肌肤,留恋在她耳垂,慢慢往下,最后距离心口些许…
“恩,是有几个月没亲近了!”
林愉憋着气,她不敢动,不知道傅承昀会不会真的和她亲近。那亲近了,她是拒绝呢?还是接受呢?
林愉想着,伸手圈着他的手指,“你怎么了?”
她的关心不加掩饰,这让傅承昀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些,顺势躺在她边上,隔着被褥禁锢着她,紧紧的。
“没事,我回来了。”他摸着她空无一物的肚子,“你别怕,睡吧!”
“好。”
她想,傅承昀总不会因为她害怕,特意回来的吧!
林愉很纠结,逼着自己别幻想,没结果。就慢慢任由倦意袭来,睡着的最后一刻她还是掀开被角,迷迷糊糊劝他,“你别在外头睡,容易着凉,盖被子吧!我没真怀孕,你冷不到我的。”
傅承昀没说话,笑容却真切了几分,看着她因呼吸嘟起的红唇,低头轻轻含住,直到林愉挣扎,才松开她。
“我明日得空,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他把被角掖住,没有让身上的寒意进去。
林愉睡了,她没说话。
他就凑过去,把气吹在她脸上,引的林愉醒来。林愉无意识的拍他,又是一掌直呼面门。
“快睡。”
“你不理我?”
林愉勉强撑开眼,“没不理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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