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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同是天涯,断肠之人

作品: 盛世红杏出墙来 |作者:陆无寂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8-10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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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里可汗跳下高头大马,单膝跪于渐渐积满寒雪的地面之上,恭敬而大声地请安道:“臣叩见大王与黛染夫人。”

夏侯衍并无下马,只是稳坐于汗血宝马的马背之上,难掩王者霸气,深沉地对库里可汗说:“免礼。”

库里可汗从雪地站起身,恭敬却疑惑地仰头看着稳坐汗血宝马的夏侯衍……夏侯衍到底为何而来?库里可汗欲问却不能。

夏侯衍一眼便知库里可汗心中所想,因而,夏侯衍说:“本王本不欲阻扰库里可汗回羌尤的步伐。但相信库里可汗亦曾听闻,本王的黛染夫人与大长公主私交甚好。方才,黛染夫人想到从此以后恐怕再难见到大长公主,悲从中来,懊悔不曾与大长公主好好话别。因而,在黛染夫人的多番央求之下,本王只得带同黛染夫人到此,好让黛染夫人与大长公主再度话别。本王相信,库里可汗对此定然不会有意见。”

若非重视夏侯芷的终生之事,若非重视羌尤在大乾举足轻重的作用,夏侯衍大可不必与库里可汗说如此之多……尽管库里可汗深知事情必然不如夏侯衍所说的那般简单,尽管库里可汗知道“黛染夫人欲与大长公主话别”只是幌子,但谁又敢对大王的话有意见?因而,库里可汗只得恭敬地拱手回答道:“臣对此必然没有意见。”

听着库里可汗的话,夏侯衍径直驾着汗血宝马走到夏侯芷所乘的马车之旁。

夏侯衍率先跳下汗血宝马,抬手小心翼翼地将黛染搀扶下马……忽而之间,夏侯衍禁不住在心中嘲弄讥笑自身这一连串的动作,简直像个奴才一般!然而嘲弄是嘲弄,讥笑还讥笑,直至确定黛染经已稳当地站立在雪地之上,夏侯衍方才放心地松开了黛染的手……准确来说,是夏侯衍才任由黛染松开了他的手。

双脚才刚触碰到地面,黛染便快步走到马车帘子前,匆忙地一手撩起马车帘子……唯见夏侯芷目光呆滞地坐着马车之内,丝毫不曾察觉马车经已停下,丝毫不曾察觉黛染经已将马车帘子掀起……夏侯芷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黛染深感不安。

黛染难掩激动地低唤:“阿芷!”

是阿染……夏侯芷于失魂落魄中猛然惊醒,惊愕地转头,惊愕地看向撩起马车帘子的黛染。眼泪,瞬间模糊了夏侯芷眼中的黛染。

夏侯芷的眼泪让黛染自责万分!

都是她出的馊主意!

都是她出的馊主意将夏侯芷逼迫得如此痛苦!

纵使经已怀孕数月,黛染却仍能坚持忽略夏侯衍欲搀扶的手,敏捷地爬上了夏侯芷所坐的马车。

黛染一屁股坐在夏侯芷的身旁,双手拉起夏侯芷同样冰冷的手,紧张地问:“不是说好要装作发病,好让库里可汗将你送回王宫的吗?”黛染的一双眼眸写满了焦急。

其实,黛染想说的话还有很多。

诸如:若不是夏侯衍将羌尤的车马拦截下来,羌尤的车马肯定会马不停蹄地将夏侯芷带到羌尤去的!若真如此,后果必然不堪设想……但夏侯芷如今已经忍受着那般残忍的痛苦,黛染哪里舍得再说哪怕只是一句话语刺激夏侯芷?

“阿染……”夏侯芷何尝不知黛染想说些什么?然而……夏侯芷悲戚地叹息一声,温热的眼泪再度冲破冰寒,划脸而下,绝望摇头,低低喃道:“算了吧。”

“嗯,算了吧。”黛染附和着点头,更加握紧夏侯芷的手,坚定地对夏侯芷说:“过去的就算了吧!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既然他对你无意,你亦不必再将他放在心上……”

“此算非彼算。”夏侯芷抽泣着打断黛染的话,絮絮低语:“算了吧……我不想再回大乾王宫了……”

“你不想再回大乾王宫?”黛染惊吓地瞪圆双目。

夏侯芷此话是何意思?

难道……!?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黛染急忙劝说:“阿芷,我知道你为丘黎太傅的‘襄王无梦’而伤心不已,我亦知道你不欲回大乾王宫只是怕会触景生情。但大乾王宫毕竟是你的家!而且,你怎能因一时冲动而随库里可汗到羌尤去!”自知过于激动,黛染努力地平静下来,平静地给夏侯芷分析道:“此去羌尤,并非儿戏!若你当真到了羌尤,若你当真嫁给了库里可汗……那一切便都成定局,再也无法改变了!”

“一切本就早成定局,一切本就无法改变……”只是夏侯芷一直都不愿意接受这般定局而已。

“阿芷,你可万万不可冲动!”黛染激动地握紧夏侯芷的手,“纵使你与丘黎太傅有缘无分,纵使你因而感到伤心难过,但伤心难过只是一时!天下之大,你日后必能找到与你心意相通的男子,并与之白头偕老!因而,你绝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作出不可挽回的决定……”

“阿染。”夏侯芷哽咽着,再度打断黛染激动的话语,“我一直视你为知己,视你为知音。我说出口的,你必然能懂。我不曾说出口的,相信你亦能够明白。”

“你这又何苦呢?”黛染的声音十分颤抖。

“反正都是苦的……”夏侯芷略微抽动被黛染紧握的双手,示意让黛染放开她,“阿染,你还是回去吧。”

“不行!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黛染激动地更加握紧夏侯芷的手。

“可我已经决定了。”夏侯芷哽咽却坚定地说着,猛然用力,抽回了她那一双极冰极寒的手……背过身,别过眼,夏侯芷用眼神钻过车窗缝隙,不住地注视着马车外的漫天飞雪。

黛染不知所措地紧盯着夏侯芷决断的侧颜。

纵使认识夏侯芷的时间并不太长,但黛染当真是十分了解夏侯芷。黛染深知,劝说于夏侯芷而言是无用的……暗自在心间叹了好几口气,许久,黛染才说:“纵使我万般舍不得你,但或许换一个新的环境,对你而言确实会是好的。而且,依我所见,库里可汗当真是不得多的的不凡男子。并且,库里可汗在这十年来对你也算是一往情深。或许,你当真应该考虑给库里可汗一个机会。”

夏侯芷之所以坚决不回大乾王宫,一则是为了逃避触景生情带来的痛苦,二则是为了让丘黎贤感到遗憾后悔……因而于夏侯芷而言,到羌尤去根本完全与库里可汗毫不相干!如此一来,她根本就谈不上给库里可汗任何的“机会”!夏侯芷深信,她心中所想,黛染都是清楚明白的!既然黛染对她心中所想清楚明白,为何黛染还要劝说她给库里可汗一个“机会”?

夏侯芷顿悟。

黛染要么就是正在用激将法,要么就是……自认为了她好。

黛染是为了她好,丘黎贤是为了她好,夏侯邦是为了她好,夏侯衍是为了她好……众人都是为了她好,所以才会多番逼迫她接受库里可汗、嫁给库里可汗!众人越是认为库里可汗好,夏侯芷就越是对库里可汗感到反感!说到底,纵使多年不再被众人称赞为才女,夏侯芷依然有着才女常有心高气傲。

夏侯芷一语不发,唯只倔强地注视着缝隙中的暴风雪。

黛染轻易便懂得了夏侯芷心中所想,黛染趁机再度劝说道:“阿芷,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库里可汗,我亦知道你根本就不欲到羌尤去。趁现在一切还来得及,你赶紧捉紧时间装作发病吧!”

夏侯芷不作犹豫地摇了摇头。

“我是绝对不会回大乾王宫的。”夏侯芷承认,她是矛盾的……她既不欲再回大乾王宫,却又不欲给库里可汗任何机会;她既不欲黛染继续挽留她,却又不欲黛染为库里可汗说任何一句好话。

“阿芷!”黛染急红了眼,“既然你根本就不欲到羌尤去,你又何苦用一辈子的幸福去怄气呢!”

“或许阿染说得对……”夏侯芷忽而转头,幽幽地注视着黛染。

黛染以为夏侯芷终于想通,黛染以为夏侯芷终于回心转意……黛染因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欣慰一笑。谁料,黛染嘴角的笑意尚未变浓,便听到夏侯芷用淡淡的语气违心道:“人人皆道库里可汗是世间少有的不凡男子,或许……我当真应该给库里可汗一个机会。”

“阿芷!”黛染再度激动地急红了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不是阿染方才对我说的吗?”夏侯芷淡淡然一笑,再度反问:“不是阿染让我给库里可汗一个机会的吗?”

“我方才确实是那般说的,但是……”黛染“但是”了半天,却始终无法“但是”出后半句话。

“阿染实在不必再劝我了。”夏侯芷已然下定决心,若黛染继续劝说下去,也不过是逼迫夏侯芷说出更多的违心之言罢了。为了堵上黛染的嘴,为了不让黛染再作纠结,夏侯芷只得横下心来说:“我一厢情愿地守候了丘黎太傅十年,库里可汗何尝不是一厢情愿地守候了我十年?如此算来,我与库里可汗亦算是同病相怜。既然我与库里可汗同是天涯断肠人,我又何必苦苦将库里可汗拒绝于千里之外呢?”

“话虽如此……”

“我经已幡然醒悟!我经已决定不再将库里可汗拒于千里之外……那阿染你呢?你又要到何时才能幡然醒悟?你又要到何时才不再将大王拒于千里之外?”夏侯芷先发制人地问。

“这……”黛染一时语塞。不是在说着夏侯芷与库里可汗与丘黎贤之间的事情吗?怎么突然就将火烧到她的身上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之后,黛染结结巴巴道:“我,我何时将大王拒于千里之外了?我,我怎么可能将大王拒于千里之外?我,我甚至还怀着大王的孩儿呢!”

“纵使你怀着大王的孩儿,却也不代表你没有将大王拒于千里之外。”夏侯芷忽而感触地勾了勾嘴角,幽幽说道:“你说库里可汗是世间少有的不凡男子,大王何尝又不是世间罕见的不凡男子?你说库里可汗对我情深一片,大王对你何尝又不是宠爱有加?”

“那可不一样,库里可汗对你的情深是经过十年历练的!”黛染急于开脱。

“难道真需蹉跎十年光景,阿染才愿意真心接纳大王吗?”夏侯芷忽而伸手,握了握黛染突变炙热的双手,“我知道,阿染心中有着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我亦知道,阿染因萨释国的种种前尘往事与大王心有芥蒂。但是我相信,阿染心中定然明白,大王是真心待你的。”

“不要再说了。”黛染不欲再听夏侯芷替夏侯衍多说半句好话。

“既然阿染不欲再说,那我俩便不要再说吧。”夏侯芷顺势说:“天色不早,雪路难行,阿染尽早随大王回大乾王宫去吧!待到羌尤安定下来之后,我定然会给阿染写信的。”

“阿芷!”黛染气急败坏得不知所措。

“阿染放心吧!我毕竟是大乾国的大长公主,库里可汗必然不敢亏待于我,更加不敢勉强于我。”夏侯芷苍然一笑,幽幽说道:“所以,阿染实在无需为我担心。”

黛染不知所措地皱着眉,叹着气,如坐针毡,坐立不安,左盼右顾,不知所以,左右为难……许久,黛染才终于闭目重叹一声,无可奈何地问:“阿芷当真决定如此吗?”

“是的。”夏侯芷重重一点头,丝毫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

黛染猛然张开双臂,将夏侯芷紧紧地抱在怀中,哽咽着喃喃絮语道:“此次一别,阿芷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阿芷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知道。”夏侯芷同哽咽。

“若阿芷到达羌尤之后才感到后悔,阿芷大可以派人送书信到大乾王宫给我!我答应阿芷,无论如何,无论何时,我定然会用尽浑身解数让大王答应将你接回大乾王宫的!”

“嗯。”夏侯芷哽咽着点头,反过来叮嘱黛染道:“阿染在宫中亦要事事小心。尤其阿染如今怀有身孕,少不免会惹人嫉妒。为了自身与腹中孩儿的安全,阿染谨记事事小心,处处留有心眼,切莫轻易相信任何人,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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