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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无由烦躁,菩德恕离

作品: 盛世红杏出墙来 |作者:陆无寂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8-10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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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染哽咽着点头道:“我知道。”

本只打算用话别作幌子,岂料却成了真实的流泪话别。

等黛染依依不舍地挥泪走下马车的时候,漫天飞雪已然停歇,马车轮子却被积雪深陷,一直在马车外等候的夏侯衍则被风雪染白了头……黛染无由感到一阵沧然,急急垂下头来,夏侯衍随即小心翼翼地伸手将黛染拉坐到汗血宝马之上。

风雪虽停,寒冷更甚。

夏侯衍展开双臂从黛染的身后拥抱着黛染,拉过身上所披的白狐披风紧紧包裹黛染寒冷的身躯……被温热的胸膛与温暖的狐皮呵护着的黛染,身体是温暖的,心却仍然执着地冰冷着。不愿回头细看夏侯衍哪怕只是一眼,黛染唯只呆呆遥视着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的羌尤车马。

别了,阿芷……

珍重,阿芷……

从今以后,山高水远,天涯海阔,黛染惟愿夏侯芷能够寻得属于她的一份幸福。

无由心累,背脊因而徒然一软,黛染不自觉地倚靠身后夏侯衍坚实的胸膛。若是过往,黛染定会立即抗拒地挺直腰板,只求与夏侯衍保持天涯海角般最遥远的距离。但是此际,她确实累了,无论身心都累了……就且暂让她靠一靠吧。

夏侯衍为此深感受宠若惊。

夏侯衍欲将黛染搂得更紧,却又害怕因而惊扰了黛染,让黛染离开他的怀抱……夏侯衍唯只僵坐在马背之上,不敢乱动。夏侯衍渐渐地竟有些不想回大乾王宫了,奈何大乾王宫之内,还有太多太多的事务等着夏侯衍处理……暗自在心中叹息一声,夏侯衍便不得不让汗血宝马迈步离开。

夏侯衍故意让汗血宝马放慢脚步,美其名是怕汗血宝马驰骋过快会伤到黛染的腹中孩儿,实则是夏侯衍欲与黛染这般静静地多看一会沿途的风景……待黛染与夏侯衍回到大乾王宫之时,黄昏已过,天色渐暗。二人在杏苑沉默地用过晚膳之后,黛染便告累回寝室歇息去了,夏侯衍却因为公务繁多而不得不回肃穆殿处理公务与批阅奏折。

火炉烧得红红的,寝室之内因而暖烘烘的。

寒风却从窗户的缝隙钻进寝室之内,于昏暗中摇曳着厚重的幔帐。黛染独自一人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明明身心俱疲,明明想要歇息,重重地闭上眼,却始终无法安然入眠。无力地睁开眼,一股沉重的自责扑面而来。

她总觉得,是她害了阿芷,是她逼迫阿芷走上远赴羌尤这条坎坷难归的路。

都是她……

都是她的错……

刺骨的寒风再度钻缝拂过,使得黛染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突然,黛染想念于风雪中温暖着她的白狐披风……猛然用力摇了摇头!她用力地告诉自己!她想念的只是那件白狐披风,而不是身披白狐披风的男子。

如此而已!

仅此而已!

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又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内心却感到越发沉重。仿佛有一颗怪异的大石头重重地压在心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却又忽而之间猛然下坠,似是要将她拉到绝望的深渊之中。

不安,忐忑……忐忑,不安。无由的不安,无由的忐忑。

纵使寝室之内火炉正在炙热燃烧,纵使炙热燃烧的火炉将寝室熏得暖烘烘的,但她却始终紧抱厚实的棉被瑟瑟发抖……突然,她又开始想念那个温暖胜火的背后拥抱……再度猛然用力摇头!再度坚定地告诉自己!她想念的只是那温暖的拥抱,而不是拥有那温暖拥抱的男子。

那个男子,根本就不可能给她温暖!

那个男子,只会带给她残忍与冰冷!

许是因为白天的时间全都浪费在马背之上,许是因为需要批阅的奏折实在太多,夏侯衍整整一夜都不曾踏足杏苑……她该因此而感到轻松高兴的吧?她该因此而睡得特别香沉的吧?然而为何……她的心反而烦乱焦躁起来?

一夜无眠。

眼见窗外从漆黑一片渐渐变得光亮起来……映着雪的光亮,最是刺目,刺目得让她更生烦躁。闭上目,转过身,面朝墙壁,背对光亮。明明听见竹香与意柳在寝室之外多番叫唤,却始终身心俱疲地不欲回应。

唯怕黛染发生何意外,竹香与意柳终是悄然推开寝室之门,轻步走到黛染的幔帐之旁。

虽则竹香与意柳的动作极为轻柔,黛染却仍是听得清清楚楚……黛染于无奈之中起身坐在床榻之上,弓着腿,一手抱着膝,一手插进凌乱的长发之中不断搓揉。黛染紧紧地皱着眉目,如坐针毡地感到十分烦乱焦躁,坐立不安地感到浑身上下哪里都不痛快。

竹香关切地问:“黛染夫人可是感到身体不适?”

黛染仍是紧紧地皱着眉目,默不作声地只是一味地摇头。

意柳恭敬地说:“昨日是大长公主随同库里可汗前往羌尤的大喜日子,大王因而耽误了不少时辰。正是因为大王耽误了不少时辰,所以大王才不得不在肃穆殿内通宵批阅奏折的……”

黛染猛然抬目瞪着意柳,直将意柳瞪得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

意柳竟然认为她这般烦乱焦躁,是因为夏侯衍昨夜没在杏苑留宿?!黛染在心中暗呸一声,谁说她烦乱焦躁是因为夏侯衍没在杏苑留宿的?!谁稀罕夏侯衍前来杏苑烦她?!最好夏侯衍从今以后都不要再到杏苑里来!那般她倒可以眼不见为净!那般她倒可以活得更轻松些!

竹香小声说:“龚太医已在小厅内恭候多时,欲为黛染夫人请平安脉。若黛染夫人身子偶感不适,正好可让龚太医一并诊治。”

听闻龚太医已在小厅恭候多时,黛染才不得已地掀被下床,让竹香与意柳为其梳妆打扮。稍作梳妆过后,黛染便在竹香与意柳的陪同之下,走出寝室,走到小厅。

恭候多时的龚太医紧忙恭敬地向黛染拱手请安,黛染稍作挥手让龚太医莫要多礼。黛染随即坐在窗户旁的座位之上,伸手让龚太医把脉去了。一如过往,龚太医把脉把了很久很久,表情仍是旁人无法看透的复杂。

好不容易,龚太医总算是把脉完毕。

龚太医垂着头后退一小步,恭敬地拱手对黛染说:“黛染夫人腹中的孩儿一切平安,但黛染夫人的脉象似乎有些躁动。万望黛染夫人谨记,怀孕期间定要戒忧思,戒焦躁,戒烦恼。如此这般,黛染夫人腹中的孩儿才能欢乐成长。”

龚太医果真医术高明,居然能够通过把脉把出她有心病来……黛染轻轻叹气问:“素馨夫人的病如何了?”

龚太医的脸色突然一僵,然后才说:“素馨夫人的病情经已好了许多。但最近的天气着实过于寒冷,素馨夫人的病情常有反复,所以素馨夫人仍需卧床休养。”

“本夫人每次问龚太医,龚太医都是如此回答!”黛染急躁地皱紧了眉,“如今素馨都已经病了将近两个月了!若素馨的病继续这般拖下去,岂不是要拖坏根本了吗?”

“其实素馨夫人所患的不过是寻常风寒。而素馨夫人之所以久久未能痊愈,全因素馨夫人过去一直生活在四季如春的封陵城,所以抵不住大乾这般严寒。”龚太医拱手解释道:“只待这严冬过去,素馨夫人就定然能够痊愈”

“纵使严冬过去,大乾的春日也不见得就是温暖的!”黛染激动地质问:“龚太医这般说来,素馨岂不是还要卧床养病好几个月?如此一来,素馨的身子如何能够吃得消?”

“黛染夫人大可放心!”龚太医拱手一作揖,“微臣一定会竭尽生平所学,尽力为素馨夫人调养身子,保证素馨夫人身体康健的。”

“难道本夫人就真的不能前往梅芳苑探望素馨吗?”黛染试探着问。

“黛染夫人亦是从小便生长在四季如春的封陵城的,因而黛染夫人抵御严寒的能力自然也就差些。若是黛染夫人真被素馨夫人传染了风寒,说不定亦要等到严寒过去才能痊愈。若真如此,黛染夫人腹中的孩儿定然跟着遭罪。”龚太医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为了腹中的孩儿着想,黛染夫人还是不要前往梅芳苑为好。”

“可素馨日夜独自一人留在梅芳苑内养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情如何能好?心情不好,病情如何能好?”

“黛染夫人大可放心,梅芳苑内有一众侍女周到伺候着,必然不会让素馨夫人心情不好。”而且,龚太医日日都会到梅芳苑去,对素馨关怀备至,素馨岂能心情不悦?起码龚太医是如此认为的。

既然龚太医都如此说了,黛染还能说些什么?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素馨真的不需要黛染,但黛染真的需要素馨!黛染需要素馨在她的耳边,重复诉说夏侯衍有多残忍有多坏!黛染需要素馨在她的身旁,不断控诉她们与夏侯衍之间的血海深愁有多不共戴天!黛染需要素馨的醍醐灌顶!黛染需要素馨的当头棒喝!黛染需要素馨让她不迷途不迷失!

没有素馨的日子,她该如何熬过去?

黛染再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龚太医离开之后,黛染不知所以地呆呆注视着窗外苍凉的冬之景致……凛冽的寒风,将天地间的一切吹拂得仅剩一片苍白……这般严冬,实在难熬。而更让黛染感到难熬的,是她的心似乎无法如这严冬一般寒冷。

重重地摇了摇头。

实在不欲再独自一人胡思乱想了。然而,夏侯芷离开了。如今,连唯一一个陪她打发时间的人儿都没有了,她该去哪里打发时间?

突然,黛染想起了菩德。

自从将菩德交由东方玥抚养之后,黛染还未曾去过德心殿探望菩德。纵使知道东方玥必然不会亏待虐待菩德,但“将菩德交由东方玥抚养”毕竟是黛染出的主意,黛染认为她该对此负上一定的责任。

说做就做。

黛染去到德心殿的时候,东方玥显然为黛染的突然造访而略略感到有些惊讶。

惊讶过后,东方玥紧抿着唇让黛染落座,随即有条不紊地让侍女给黛染奉茶。黛染才刚接过侍女双手呈递而来的茶,东方玥便单刀直入地直接问:“天气寒冷,黛染夫人为何突然到德心殿来了。”

东方玥就是这般,半句客套的话都不欲说。

奈何,黛染就是喜欢东方玥的快人快语!因而,黛染亦直截了当地对东方玥说:“自从菩德来到德心殿之后,黛染还未曾看望过菩德。今儿得空,因而便到德心殿来,给皇后娘娘请安,顺道探望菩德。”

东方玥径直转头对侍女菓芯说:“让奶娘将恕离抱过来。”

而今的初樱不再是初樱,而今的菩德也变成了恕离。众人希望恕离长大成人之时,能够理解生母当年离别的苦衷,因而将菩德该名为恕离。除此之外,菩德的身份毕竟敏感。为其改名,纵使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其萨释长子的血缘,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粉饰其身份给其带来的枷锁。

奶娘很快便将恕离抱到会客殿。

彼时恕离已经将近一岁,正是顽皮捣乱欲要到处乱爬学跑的岁数。因而,恕离不断地在奶娘的怀抱中扭来扭去,调皮捣蛋地就是不愿让奶娘久抱……黛染被恕离的顽皮之态逗得低笑出声。一听到黛染的笑声,恕离便马上转过脸来,瞪着圆滚滚黑漆漆的大眼睛惊喜地盯着黛染看。

一如黛染所料。

恕离在奶娘的怀抱中不断地舞动双臂,不断地欲扑向黛染,笑容灿烂地撒着娇欲求黛染抱抱。黛染一如过往地伸手欲抱恕离,却被东方玥制止了。

东方玥说:“恕离生性好动,黛染夫人有孕在身,不宜抱恕离。”

听到东方玥这般说,奶娘当然不敢将恕离交到黛染手中了。

黛染唯能闷闷地垂下双手,怎料,恕离竟同样笑容灿烂地撒娇伸手求东方玥抱抱去了……黛染禁不住失笑,好一个见风使舵的菩德!

东方玥自然地伸手抱过恕离,将恕离放坐在她的大腿之上。恕离不作半刻停顿地东摸西摸,东方玥因而从桌上那盘点心之中挑出恕离最爱吃的红豆酥,放在恕离手中。恕离双手抓住红豆酥,竟就这般乖乖地坐在东方玥的大腿上吃起了起来……红豆酥最是酥脆,掉出来的酥酥屑屑落了东方玥一裙,东方玥却毫不在意。

由此可见,东方玥对恕离应该是很好的。

黛染顿感心头大石终于落地,却听见侍卫通报:“慕容夫人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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