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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天涯海角,各自安好

作品: 盛世红杏出墙来 |作者:陆无寂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8-10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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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穿锦绣繁花红裙,头戴摇曳华贵珠翠,面若桃花,形态婀娜,却笑容狠辣的女子……正对着她,笑里藏刀。

女子的笑容像是掺了毒针的蜜糖,甜得刺目,让人胆颤心寒。女子低垂的手中紧紧握住绘满盛放紫曼罗的汤碗,汤碗里残留的汤药正沿着碗上彩绘的紫曼罗,缓缓滴落。一滴,两滴……

黛染,我看你还怎么和我抢皇后的宝座……

黛染,从今以后,渊和皇后的宝座,都是我的……

黛染,你去死吧!

女子将汤碗狠狠地摔在脚下,粉碎一地,汤碗上绘着的紫曼罗随着汤碗的粉碎,迅速枯萎。

“啊!!”

黛染尖叫着,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公主你醒来了?”耳边传来箬叶以及一众宫娥急切的问候。

黛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淋漓浸湿了她单薄的素锦衣。箬叶惶惶却沉稳地用丝帕为黛染拭擦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豆大汗珠,黛染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如雷跳动的心脏……她不知道,她到底是经历了一场梦,还是经历了黛染弥留之际的回忆。她更加不知道,她到底是经历了黛染弥留之际的回忆,还是她将乔杏华弥留之际的回忆和黛染弥留之际的回忆捣混在了一起。

那个女子,是商樱!

但是,那到底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商樱,还是黛染记忆中的商樱,还是她将乔杏华记忆中的毒辣少女混淆而成的商樱?

她不知道。

一阵惊悚的寒意战栗着从她的耳后蹿出,蔓延全身……不止手脚身躯,就连心脏都随着这惊悚的寒,微微发抖。明明已是春日,明明身下是高床软枕,明明身旁有诸多宫娥关切陪伴,何以她还感到如此的寒?心神不定的寒,无可适从的寒,害怕会被伤害的战栗的寒……紧握彩绘紫曼罗汤碗的商樱再一次在她的眼前清晰,太清晰了,清晰得就连商樱身上所穿的艳红盛装上的每一道花纹皱褶,都像是被人用力地刻在她的眼里。这样清晰的画面,不像是梦,更像是某人在不停地提醒她,要清晰地记住,要牢牢地记住,要狠狠地记住。

惊恐地捂住脸,无论身心都在无法自已地连连发抖。

看着黛染颤抖如风中落叶的身躯,箬叶紧张地问:“公主是否感到身体不适?我等这就去唤大夫!”

黛染一手撑住因恐惧而发疼的前额,一手虚弱地向箬叶挥了挥,无力地说:“不用唤大夫。我没事,我只是……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箬叶低垂着脑袋,柳眉紧锁,喃喃自语:“难道公主感应到了?”

“感应?”黛染猛然转头看向喃喃自语的箬叶,来不及拭擦的汗珠顺着黛染汗湿的脸颊滑下,滴落在纵横半床的金缕衾上……她联想起,她的眼泪滴落在离寒蔓延半床的黎明黑锦衣上开出的朵朵水墨。移目看向窗外,窗外居然仍是一片漆黑。不同于黎明前寂静的黑,如今窗外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黑。心没由来地咯噔了一下,迟疑着将目光落在箬叶深锁的低眉愁目上。黛染问:“为什么还没有天亮?”

箬叶答:“回公主,现在是子夜,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

子夜?怎么可能?!

她上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明明已经将近黎明,不过是稍微一眯眼,怎么可能倒回子夜了?哦,不,不是倒回子夜了,而是……她又昏睡了整整一天!黛染不解地问箬叶:“为什么不叫醒我?”

箬叶答:“回公主,我等今早已经尽力叫过公主了。但是公主吸入了安眠香,所以一直沉睡到现在才醒来。”

今早,任凭箬叶和一众宫娥如何叫唤公主,黛染都沉沉地睡着不愿醒来。惊恐的宫娥请来了松二大夫,松二大夫一番观察过后告诉众人,黛染是吸入了大量的安眠香以至于沉睡不醒。安眠香能在不伤人身体的前提下,让人沉睡整整一天。若不是黛染被“噩梦”惊醒了,她怕是要再睡上好几个时辰才会醒过来呢。

安眠香?

黛染鼻边似是传来了离寒身上那阵淡淡的男儿香,原来那不是男儿香,而是安眠香。

离寒为何要对她用安眠香?

难道……

迅速低头看向身上穿着的素锦衣……

不不不,黛染不住地摇头。

离寒那双剪水双瞳里泛滥的情深犹在眼前,她相信,离寒是绝对不会对她做出那种龌龊事的!但是,如果不是为了……那离寒为何要在她的身上用安眠香,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好好地睡一觉?

不可能那么简单!

不祥的预感袭面而来,黛染伸出汗湿的右手紧紧捉住箬叶的左手,问:“告诉我,在我昏睡的这一天一夜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公主,确实是的……”箬叶怯生生地小声说。

“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王子被封为威远大将军,戍守边塞去了。”

“戍守边塞?!为什么!?”黛染的手因为震惊而发抖。威远大将军,多么威风凛凛的名字啊!但任谁都知道,萨释国的将军绝大部分世袭自索罗门,将曼罗门的贵族委任为将军并且派遣到边塞?!这简直就是要命的流放啊!想来,离寒虽然桀骜不驯,却也极得鸢萝皇后的喜爱。如离寒这般尊贵又得宠的王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就被流放了呢?!黛染看向箬叶,箬叶哆嗦着支支吾吾,闪烁其词,不敢明说。黛染更加激动地捉紧箬叶的手,更加激动地问:“箬叶,不要隐瞒我!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算是我求你了,好吗?”

“箬叶不敢!箬叶不敢!只要公主想要知道,箬叶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到黛染的“求”字,箬叶吓得脸色都发白了。

“那你倒是赶紧说啊!”黛染心急如焚。

“回公主……”箬叶小声道:“二王子提着剑闯进了商樱小姐的寝殿,想要刺杀商樱小姐……”

“商樱死了?!”

“并没有……”箬叶尽量掩藏失望,“虽然二王子武功盖世,但是二王子拔剑在商樱小姐的后背和前胸各刺一刀之后,就被冲进来的侍卫拦了下来。商樱小姐被大夫抢救过后并无性命之忧,但是商樱小姐身上将会留下两道永不磨灭的伤疤!商樱小姐的父亲闫怀大人和母亲佩可夫人知道此事后极为震怒,他们去到鸢萝皇后面前讨要一个说法。鸢萝皇后自然是护着二王子的,但是……”

“但是什么!”

“当时,鸢萝皇后的身旁还坐着大王子。大王子听说商樱小姐受伤了,居然当众流下了男儿泪……就在大王子流泪之际,二王子一手夺过侍卫手中的佩剑,佩剑一挥,大王子束发的金冠就掉在了大殿之上。满殿的侍卫和宫娥吓得趴了一地,闫怀大人和佩可夫人吓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就连鸢萝皇后都吓得脸色发青嘴唇发抖。然后……然后二王子对受到大惊吓的大王子说……说了一句极为大逆不道的话……”

“二哥说了什么?!”

“箬叶不敢说……”箬叶惊恐地低头。

“箬叶,告诉我!二哥说了什么!”黛染强迫箬叶直视她。

“二王子说……如果大王子再敢和商樱小姐苟且,那么……那么掉在大殿之上的,就不再是大王子束发的金冠,而是……而是大王子的……”箬叶吓得跪在床边,连连磕头,“求公主恕罪,此等大逆不道的话,箬叶实在不能说!”

下次掉在大殿之上的,便是离渊的人头……

是吗?

紧紧地闭上眼,黛染的耳边似是传来了离寒坚定的声音。

离寒说,黛染,谁敢让你落一滴泪,我就让他流百滴血……不想论错对,只想恣意地,感动。许久许久,黛染才重新开口,问:“所以,二哥就因为这样……被派遣到边塞戍守去了?”

“并不是这样的。”箬叶跪在地上,抬头看向黛染,“虽然二王子说了那样的话,但是鸢萝皇后极为宠爱二王子,自然不忍心让二王子去边塞苦寒之地戍守的。鸢萝皇后的意思,只是将二王子幽禁在二王子的宫殿里。二王子却说,最近大乾国易主,恐怕会对萨释国不利,与其要他禁足在宫殿里郁郁不可终日,他宁可去边塞戍守,以守护萨释国的壮丽山河。”

“鸢萝皇后就那样同意了?”

“鸢萝皇后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闫怀大人和佩可夫人哭诉说,二王子重伤了曼罗门贵族又对大王子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是将二王子幽禁这样的惩罚实在太轻……再加上二王子去意已决,重重压力之下,鸢萝皇后不得不忍痛点头。”

“二哥现在在哪里?!我要去见他!”黛染从床上爬起来,不顾身上只穿着贴身素锦衣,冲向寝殿门口。

一众宫娥胆怯地拦住了黛染的去路,蜀葵深躬着身子,劝慰着说:“公主不必去了,二王子早已启程了。”

“这就启程了?不可能的……”黛染失神地摇着头。边塞路遥,此去经年,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离寒怎么可能不见她最后一面就走?突然,一阵心悸。原来,那个黎明,他就是来见她最后一面的……他早就下定决心要为她杀了商樱,他早就下定决心要去苦寒的边塞戍守,他早就下定决心不让她为他求情,他早就下定决心不再见就要成为离渊的妻的她。

离寒啊离寒……为何你要那般的傻?

紧皱的眉头无法消除心中的愁,零落的眼泪也无法冲淡心中的苦。她转身,再度回到床上,拉起被子,高盖过头。那曾经近在咫尺的水墨,终将戍在遥远的边塞。她紧紧地闭上眼,用力地搜掠离寒留下的幽幽淡香……

唯愿,她的祝福能让他在苦寒的边塞开出水墨年华。

唯愿,天不老,情不绝,天涯海角,各自安好。

****

自从离寒离开王宫之后,离落、离恋和离梵就再也没有踏足黛染的栖凤殿。

他们不是不想来,而是不能来。鸢萝皇后下了懿旨,在黛染和离渊成亲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探视黛染,黛染也不能随意离开栖凤殿,以免节外生枝。

不能外出的每天每天。

黛染就在栖凤殿里面待着。

栖凤殿很大。雕梁画栋,檀香木横梁上浮刻着朵朵紫曼罗。金壁辉煌,白玉地板在阳光或月色的斜照下步步生花。盛满奇珍异宝,尤其大殿正中的宝顶上悬挂着的那颗熠熠生辉的夜明珠,白天吸收日的精华,夜间散发灼灼光彩,让整座宫殿亮如白昼。栖凤殿的花园比她的宫殿还更大,花园里各种奇花异草尽皆有之,不过最最馥郁茂盛的必然是那骄纵的紫曼罗,那夺去一切鲜花香味的霸道的紫曼罗。

黛染是曼罗门唯一的公主,她的尊贵注定了她所居住的宫殿必然奢华。但是,在曼罗门王宫里,像栖凤殿这般奢华的宫殿比比皆是。

偌大如城的王宫分为东宫和西宫。

东宫是锦瑟皇上和鸢萝皇后以及一众王子公主日常居住的地方,西宫则是曼罗门其余的贵族居住的地方。住在东宫的人数比较少,宫殿自然也比较少,殿少地大,花园繁多,每座宫殿都堪比黄金屋奢靡。西宫的人数相对比较多,宫殿自然也相对密集一些,但是其奢靡程度丝毫不比东宫逊色。因为繁衍的问题,曼罗门的人数已然越来越多,所以曼罗门的宫殿已经开始往王宫外的封陵城蔓延。

封陵城里的曼罗门多了,部分索罗门自然就得移居至潇阳或潇阴。潇阳和潇阴的索罗门多了,妥息必然要移居到桑洲和越州等六十洲。那么平民呢?耕地呢?人数越来越多,拓征疆土就成了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但是,只顾纵情声色的曼罗门和索罗门又怎么会思量那么多?毕竟眼前,酒肉丰盛,衣衫华贵,盛世当前,为遥远的未来忧虑成了最可笑的笑话。

既然是笑话,那就暂且不说。

说回王宫。

王宫里的东宫和西宫以带状花园为隔,花园正中,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钟楼。每至日暮或黄昏,便会有人将大钟撞响。神圣浑厚的钟声在整个王宫里传播,届时,王宫里所有的人都必须停下手中的一切,虔诚地下跪礼拜。这些下跪礼拜的人之中,包括最最尊贵的萨释上师。

锦瑟皇上和鸢萝皇后的宫殿是琴瑟殿,离渊的是和鸣殿,离寒的是乾云殿,离落的是朝阳殿,离恋的是甘碧殿,离梵的是池华殿。

而萨释上师居住的,则是紫瑶宫。

紫瑶宫坐落在东宫的东南角,几乎占了整个东宫的一半。

紫瑶宫极大,却只有萨释上师一人居住。萨释上师所用的食物衣衫等,都得由皇上亲自打点送进紫瑶宫。但由于锦瑟皇上最近身体一直抱恙,所以为萨释上师打点日常的殊荣,就暂且交给了离渊。

她很努力地在脑海里搜索……那个神秘的萨释上师到底长什么样子?

可惜……无解。

她不知道是她忘记了,还是黛染从未见过萨释上师。

但是……总会有机会见的。

她早已听说,她和离渊大婚当日,萨释上师会出席他们的婚宴。能得到萨释上师的祝福,是曼罗门最大的荣耀。可惜,她并不想要那种荣耀,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嫁给离渊。但更可惜的是,她身不由己。

极淡地叹了一口气。

夹杂着紫曼罗香气的微微杏花雨徐徐飘落……坐在花园里的她并没有撑伞,她也不许别人替她撑伞。抬起头,看着灼灼杏花和斜斜微雨纠纠缠缠直至在泥土里烙下艳丽的红。伸出手,任由柔软的花瓣和冰凉的雨在她的掌心跳出最凄美的音符。

不知不觉,她和离渊的大婚之日就在眼前了。

大婚之后,她还能像现在这样,闲赏庭前落花,静看云卷云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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