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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帷帐微暖,席被轻寒

作品: 盛世红杏出墙来 |作者:陆无寂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8-10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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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花掷地有声,滚落一地。

夏侯衍站起身,将黛染横抱在怀。转身走向书房寝室的时候,夏侯衍特意将零落的珠花踩于脚下,特意加重脚下的力度,特意将零落的珠花踩了个粉碎……珠花粉身碎骨的声响,在寂寥的暗夜,清脆得如斯绝望恐怖。

黛染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仿佛在夏侯衍脚下粉身碎骨的不只有珠花,还有她。

帷帐微暖,暗掩美人。

席被轻寒,滚滚红尘。

在重重幔帐内缠绵着的二人……她的胸口烙印着他在潇阳战场留给她的箭伤,他的胸口深刻着她在荷花池畔留给他的刀疤。她的伤痕与他的疤痕,皆在各自的心脏之前。每当他们覆盖彼此的身躯的时候,他俩就如同两片残缺的碎片找到了最合适的镶嵌……然而,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箭伤刻骨铭心的痛,她也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带给她的噬心焚骨的恨。

一切缠绵,皆是手段。

既是活着的手段,也是苟延残喘的手段。

她对他的恨,始终如缓慢的剧毒般丝丝入骨,一点一滴,静待水滴石穿。

几许云雨过后,疲累至极的黛染翻身便在榻上入睡。夏侯衍却起身穿好衣衫,不作停留地走出寝室,回到黑木书桌前继续批阅奏折去了。

微弱的油灯,仅余一星星火,半明半灭,一明一灭……在摇摆的微光中,夏侯衍又再翻开一本奏折。奏折禀奏的,刚好是萨释国余孽在大乾国边境之地蠢蠢欲动,似有所图。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夏侯衍眉头一皱,猛然执笔,决断地在奏折上批注——“反叛者,杀无赦”。

放下毫笔,合上奏折,将该本奏折垒放在已批阅的奏折之上。眼见未批阅的奏折还剩十数本,而这十数本奏折全都是弹劾萨释余孽的……就连幽居后宫并无过错的黛染都不能幸免。也不能说黛染并无过错吧?毕竟刚才,夏侯衍轻易便嗅到了黛染的歹意。

他灭了她的国,她恨他,她要杀了他……都是正常的。

可惜,他不是那么好杀的!

忽而冷冷一笑。

夏侯衍索性将这十数本奏折全数翻开,专注地对比、察看、研究……纵使萨释余孽既无雄才伟略亦无铁骑雄兵,但是萨释国的旧子民是天下间最根深蒂固的曼罗门奴隶。尽管如今夏侯衍对这群曼罗门奴隶极尽安抚,但也难保他们在曼罗门的多番煽动下不会否倒戈相向。幸而,这群萨释余孽始终投鼠忌器地不敢公然作反,只因夏侯衍的手中有重要的人质。皇上离渊,长子菩德……最重要的,当然是于这群萨释余孽而言最最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曼罗公主,黛染。

他不会让黛染知道这一切的。

他既不会让黛染知道有人为了她想要造反,他更不会让黛染知道有人为了她不敢造反。

说到底,他还是在意她,重视她,甚至是……爱她的。他本以为,他这辈子除了江山,不会爱上任何的人或物。怪只怪拥挤着杨花飞絮的深巷里的惊鸿一瞥,怪只怪那日她的善良让他难以忘怀,怪只怪烙印在她额前的红杏吹落在他的心间。

弹劾黛染的奏折,必然是要驳斥的。

大笔一挥将所有奏折批阅完毕之后,夏侯衍终于能够放下手中的毫笔,迫切地回到拥有黛染的书房寝室。

是的,迫切。

唯有无旁人的时候,他才能露出他真实的迫切。坐于榻畔,看着沉睡中的黛染……她的眉目是紧锁的,她的神色是惊恐慌乱的。

她是在做着噩梦吗?

还是她生活在噩梦里?

夏侯衍知道,他就是黛染的噩梦。

可黛染方才是那般的热情,那般复杂的忐忑的挣扎的热情……他何尝不知,黛染的热情只是一种求生的热情,一种身不由己的热情。

但都无所谓了!

随得黛染去罢!

这便是他对黛染最大的宠溺。

将黛染横抱在怀,往杏苑的方向走去。天气很凉了,风呼呼地刮着,落叶残红漫天飞舞,有一种苍凉的寂静。黛染靠在夏侯衍的怀中,半梦半醒地往夏侯衍的怀中钻……突然,黛染喃喃梦呓:“轲倪……”

夏侯衍的心,瞬间凉成了冰。

****

第二天。

待黛染醒来的时候,已经睡在杏苑的寝室之内。

纵使夏侯衍已经不在身旁,但黛染知道昨夜定是夏侯衍将她送回杏苑的……犹记昨夜,恍惚梦中,她梦见穿着一身黑紫袈裟的轲倪横抱着她,穿行在漫天的落叶与残红之间,那般浪漫,那般凄美。

若那真是轲倪便就好了。

黛染的心因而酸楚得很。

梳妆过后,黛染坐在杏苑小厅内闷闷地吃着早点。黛染才吃没几口,素馨就来到了杏苑。黛染让她的侍女都到小厅外各忙各的去,素馨亦让她的侍女在小厅之外守候。

“昨夜大王可曾在杏苑留宿?”素馨迫不及待地问黛染。只怪夏侯衍实在是太来无影去无踪,素馨想要打探夏侯衍昨夜有否留宿杏苑,唯一的途径就是直接问黛染。

“嗯。”黛染闷闷地点了点头,不欲细说。

“这实在是委屈你了。”素馨用她那温润微暖的手,轻轻覆盖住黛染略有点凉的手,“但是……为了夫君的孩儿,便也只能继续委屈你了。”

“素馨,我腹中的孩儿……”

“对了!大王可曾说过,今夜会否再来杏苑?”素馨似是有意打断黛染的话。

“我今夜不想再与夏侯衍……”黛染略微顿了顿,然后才说:“我与夏侯衍已经共度过两个夜晚了,一来二往,大概已经足以让夏侯衍相信我腹中的孩儿是他的了。”

“还不够!”素馨果断地说:“大王太过聪明,太过谨慎了!毕竟你们才刚新婚,毕竟你此前仍是离渊的妻,若你与大王只曾共度两夜便就怀上孩儿,大王此后一定对你腹中的孩儿有所顾虑的。若真那样,岂不是功亏一篑?”

“可是……”她真的感到很心累……黛染深深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为了大局着想,只能继续委屈你了。”素馨温柔地说着,语气却有着不可辩驳的强硬。

“就算我成功让夏侯衍相信我腹中的孩儿是他的,但是我腹中的孩儿如今已经两个月了。若我腹中的孩儿能够熬到足月生产,那兴许还能勉强说得过去。若我腹中的孩儿早产,七月便出生,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黛染越想越心慌,越想越紧张,五官因此而愁到一块去了。

“这点你大可放心。”素馨微微用纤指拍了拍黛染的手背,意思是让黛染宽下心来,“此事我已经与龚太医商讨过,龚太医医术高明,说定会有办法让你‘怀胎十月’再生产。”

“此话怎讲?”黛染的眼眸忽而闪亮。

“只要你每日准时服用龚太医给你熬制的‘安胎药’,你腹中的孩儿便能在你的腹中停留十二个月甚至十三个月才出生。”

“当真有那般神奇的汤药?”黛染疑虑地紧皱眉头,“那般汤药,可会有损腹中的孩儿?”

“定然不会!”素馨坚定地说:“我对夫君用情至深,岂会允许别人伤害夫君唯一的骨肉!”

“素馨……”黛染实在不想再欺瞒素馨,但是素馨每次总不让黛染把话说完。

“你就放心吧!”素馨紧紧地握住黛染的手,“我必定会用尽一切方法与手段,保护好你与夫君的孩儿的!”

“素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俩之间实在无需再说客气的话。”素馨放开黛染的手,双手捧起手边的清茶,呷了一口,淡淡说道:“我已经吩咐龚太医到杏苑来给你把脉,然后……龚太医便会开始给你熬制‘安胎药’。你谨记,一定要听从龚太医的吩咐,每日将‘安胎药’喝得一滴不剩,知道吗?”

“可是……”黛染心中仍有疑虑,唯怕这奇怪的“安胎药”会伤到她的孩儿。

“不要可是了……”素馨放下手中的茶,直视黛染,温柔说道:“就算你不相信龚太医,你也总该相信我吧?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绝对不会害夫君的孩儿的……那可是夫君的唯一的血脉啊!我怎么可能让夫君的唯一的血脉受到伤害呢?”

“我相信你。”黛染不敢迟疑地点了点头,唯怕若是迟疑了,便会伤到素馨的心。

“相信便好。”素馨欣慰地笑着,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素馨再度呷了口茶,才问:“最近身体感觉如何?”

“身体感觉挺好的,孩儿似乎也挺乖的。”黛染垂下头来看着仍是平坦的小腹,嘴角禁不住笑意地不断上扬,“我既没有感到恶心,也没有感到不适,也不曾感到太过劳累,胃口也算可以,一切……确实都挺好的。”

“可见你腹中的孩儿,是一个懂得体贴娘亲的乖孩儿!待孩儿出生了,我定要好好地疼爱他……”

“嗯。”黛染轻扬着嘴角,轻轻地点了点头。

若轲倪知道他就要当爹了,轲倪会如她一般感到幸福与兴奋吗?轲倪会如她一般爱他们的孩儿吗?黛染不住地在心中跟自己说,会的,一定会的……轲倪一定会很爱很爱他们的孩儿的!

为了她与轲倪的孩儿,她什么都愿意做。

素馨离开杏苑一刻钟左右,龚太医就来到了杏苑。

为了避嫌,黛染不敢与龚太医单独留在小厅之内,加之素馨说她已将一切都打点好,龚太医是绝对不会乱说话的……黛染相信素馨,所以黛染相信龚太医不会乱说话,因而黛染便让竹香与意柳陪伴身侧。

龚太医何止没有乱说话,龚太医简直就是没有说话。

龚太医只是极为细心地为黛染把脉,把了很久很久的脉,时而眉头紧皱,时而眉目舒展……好不容易终于把完了脉,龚太医亦是什么都不说地便自顾自地收拾药箱,准备离去了。

竹香赶紧问:“敢问龚太医,夫人的身体状况如何?夫人的心悸病可曾痊愈了?亦是如过去一般早晚给夫人熬制汤药吗?汤药仍是一向的方子吗?”竹香只以为龚太医是来为黛染医治心悸病的。眼见龚太医为黛染把脉过后,居然不发一言地就要走,竹香唯怕黛染的病情起了变化,自是不敢轻易让龚太医离开。

龚太医说道:“黛染夫人的心悸病已经好多了,但仍是要早晚服用汤药。旧的方子暂且不用,微臣现在便回太医院给黛染夫人重新配药,配好药后,微臣自是会命人将新药送到杏苑来的。到时候,姑娘按照微臣所写的说明,早晚给黛染夫人熬制便是了。”

竹香提醒道:“如今夫人正得盛宠,万望龚太医在用药之上多多斟酌才好。”

龚太医点头,“姑娘放心,微臣这次给黛染夫人配置的汤药,大多是固本培元的药材。这些药材不单只不伤害女子的根本,还能助夫人……早日有孕。”

龚太医稍微停顿的刹那,黛染的心脏差点就要跳出她的身体了,黛染真怕会穿帮啊……不曾察觉黛染的心惊胆颤,竹香笑着对龚太医道:“那便有劳龚太医了。”

龚太医稍作拱手,然后便提着药箱,急急离开了杏苑。

龚太医走后,黛染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

冷苑里。

虽则离渊与商樱美其名说每日皆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但是冷苑的田地仍是冷冷清清地没有多少庄稼。现下,离渊与商樱正面向黄土背朝天地在田地上耕种着,明明已是很凉的秋,明明只是懒懒闲闲地装模作样,离渊与商樱却都“忙”了个汗流浃背。

一如过往,夏侯钰带着几名侍卫来到冷苑视察。

在田埂边,监督指挥着离渊与商樱的侍卫高哲,看见夏侯钰之后,赶紧大步跑到夏侯钰的身前,拱手向夏侯钰请安道:“卑职参见钰亲王!”

夏侯钰问:“那二人还是一样的懒散吗?”

高哲回答:“过之而无不及。”

夏侯钰说:“从今日开始,每日待他们吃过午饭之后,便让男的跟着木匠学做木工,女的与另外那女的跟着侍女学做女红。”

高哲回答:“卑职遵命!”这个消息于高哲而言,简直就是大喜过望!天知道,每日在田埂上指挥离渊与商樱耕作,于高哲而言是何等的折磨!

夏侯钰问:“另外那女的呢?”

高哲回答:“在冷苑楼阁内。教授其女红的侍女刚走,如今她正在楼阁之内,一边照看孩子,一边做女红。”

夏侯钰说:“嗯,本亲王知道了。你且忙去吧。”

高哲再度向夏侯钰恭敬拱手,然后才转身大步回到田埂,继续监督离渊与商樱耕作去了。

夏侯钰则大步走进了冷苑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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