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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5章 梁山伯与祝英台(13)

作品: 民国言情宗师张恨水作品合集 |作者:张恨水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3-19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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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听说,就把大袖举了一举,对滕氏面前炕席轻轻拍了一下,笑道:“这就好极了,我就在这里坐着,等上一等,祝安人就去问员外一声,以何处为宜。”

滕氏笑道:“我看两家作媒的,真比男家还急,恨不得马上就说妥了,就要我们的酒喝呢。”

刘氏道:“可不是吗?本来谈起门当户对这四个字,没有马家和祝家恰好的。哦!我还忘记一件事。”说着,在衣服里一摸,摸出红绫子一块,笑道:“这是马公子文稿五篇,带来请祝员外指正。你看,祝员外的话,都已办到,现在只听祝员外一句话了。”说着,两手托了那红绫子,起身交与滕氏收下。

滕氏也起身来接住。正好这时,银心在门外走过。

滕氏道:“银心,你去告诉员外一声,一会儿,我要找他有话说。”银心答应了是。

刘氏问道:“这是哪个屋子里丫环?”

滕氏道:“是小女的丫环。”

刘氏道:“好极了。我正要请她带个信,请你叫她进来。”滕氏虽极不愿意,但刘氏这样说了,又推辞不得。便道:“银心进来,向李夫人行礼。”

银心只好进来,向刘氏道过万福。

刘氏笑道:“我们听得说,你小姐满腹都是文章,几多读书少年,都没法儿比。今天得到贵府来了,应当见一见。你去对小姐说,前面来了一位女人家,是李有成家的,要来见见呢。”

银心答应了是,又对祝安人望了一望。

滕氏见刘氏硬要求见,料是推辞不得。便道:“李有成长史的刘夫人,一会儿老安人陪着前来,告诉你姑娘收拾收拾。”

刘氏笑道:“收拾全用不着,只是平常打扮才好呢。”

银心告辞,先向祝员外书房里来,把滕氏的话告诉了。然后向祝英台的屋子匆匆走来。

祝英台见她匆匆的跑进来,便道:“这样急就跑回来了,又得了什么好消息吗?”

银心道:“真是不凑巧,刚到客厅边,让老安人瞧见了,那位李有成的家眷听见了,就把我叫了进去,老安人说,李夫人要来拜见我家姑娘,叫我回来报个信,老安人又说,请姑娘收拾收拾呢?”

祝英台心想,一个女客跑到祝家村来见我,这是什么缘故?她对空点点头。对银心道:“我上楼去看书,客人来了,就请上楼吧。”说着,仍带着微笑上楼去了。

银心自在房里等着,她心想,这个样子,小姐一定猜着来人的用意,等一会儿,听听宾主之间,各逞辞锋吧。银心存了这样一个念头。专等刘氏前来。

等着一顿饭时,只听鞋子吱哒作响。滕氏引了刘氏进来,刘氏一进后院,就赞不绝口,说道:“不用看见人,只见松竹交叉,绿影横窗,这屋子主人,便不是等闲人可以比的。”说着话,刘氏走进屋里,又只见竹木的器具,只安排着屋子深度,为数不过四五样,并没有人家所称绣房的样子。横窗摆了长案,那上面书卷,就占据一半,靠桌子横头,书架也摆了书卷。

刘氏还没有开口呢,银心就迎上前道:“小姐现正在楼上看书。听说贵客要到,特意在书楼上恭候。”

刘氏道:“哦!在书楼上等候。小姐这间住房,已经是不俗呢,还有楼?好,上书楼去拜访。”

于是银心在前引路,到了楼上,银心道:“客人到。”

刘氏正在用心瞧。只见楼上横壁,上面挂了横额,大书会心楼三个字。楼上三面开着窗户,窗子外面都是小花园。尤其是柳树,最大的有四五棵,遮了楼的一半。这里说是书楼,真不愧这两个字。由里到外,共有十二架书,每个书架,塞满了书轴,都有一人半高,四五尺宽。我们须知晋朝读书,没有印的,全靠读书人自抄,每个字有半寸多那么大。抄好之后,有纸裱糊作里子,把抄起来的书糊上,再把里子一卷,这就叫为一卷。所以这里有十二架书,已经不是平常读书人所能办到的了。

朝外两张琴桌,上面放有琴瑟。靠里有张长案,是主人读书之处。此外有几个圆墩,围住长案。另外有几个不同形的竹木器具,放在楼上书架子空档里,各搁着花盆乐器。刘氏也略微识字,跟着李长史,人家都赞一声识字夫人。现在一看,祝英台这种情形,长史都有点招架不住。你想,这十二个书架,不用多,肚子里就摆下了一半去,那也不是平常人物了。这楼叫着会心楼,要好好的谈下去才对。这样虽不会心,也不至于违背到哪里去,不然,今日此来,非碰钉回去不可,她正在暗下里计划,祝英台已经听到招呼。早轻轻移步过来,道过万福。

刘氏见她穿件蓝绫长夹衫,头上梳了盘龙圆髻,脸上眉清目秀。尤其读书这股聪明劲儿,由脸上外露,长鼻子两边,一笑盈盈,透上两个酒窝。刘氏回礼道:“我已听到说,英台小姐学贯古今,只怕没有机缘来会,今朝这一会,可以说三生有幸。”

祝英台道:“女生念了几年书,不过肚子里稍微浸了一点墨水,算不得什么,请坐吧。”

于是分宾主在圆墩子上坐下。

滕氏道:“我还有点事,要和你父亲商量,留下李夫人在这里,女儿好生陪她坐。”

祝英台答应是。滕氏向刘氏告辞自去。

刘氏坐在长案里面,看了对面一个书架,因道:“这些书都是大小姐念过的了,不知这架书里面,是些什么书。”

祝英台心想,你还有心考书吗?当然,不管你怎么问,我得仔细回答。看你怎样谈话,再作计较。便道:“这是司马迁一部史记,此外还放了一些零碎书。”

刘氏道:“这是读书人看家本钱,不能不熟读的。可是我念书太少,关于史记,我只抄写两篇而已。这样一部大书,我就没有全数念过。大小姐这样多的书,真难为你念。那末,家中女红,是无须你动手的了。”

祝英台心想,来了,便昂头微微一笑,因道:“不,女红是女生本分,多半是自己动手。虽然做得粗糙一点,反正是自己做自己穿,也无所谓。有时候,也和爹妈做一点,虽爹妈不在乎,也可以证明女子的事我都会做而已。”

刘氏道:“哦!厨房里的事,更属在行了。”

祝英台心想,这何须问得这样清楚。答应会做,请问考官为什么要考这些琐事。答应不会做,也无须在这生人面前扯谎。这样一犹疑,便昂头笑了一笑道:“李夫人大概也有小姐,回去将小姐一问,就问出来了。”

刘氏听她一答,不即不离,倒合乎会心楼三个字。于是笑了一笑,不往下问。虽谈得海阔天空,英台总留个分寸,每到要紧的地方,总是一笑。

刘氏看到琴桌上面放着琴瑟,还是线纹整齐,因道:“不用说,无论琴,或是瑟,大小姐都是能手了。”

祝英台道:“早四五年前,倒是学过,现在丢生了。”

刘氏正要往下问,只见菊儿跑上楼来,对刘氏道:“我安人在客厅里等李夫人,若是谈完了话,请李夫人就去。”

刘氏还不曾说走的话,祝英台已经站起来了,预备送客。刘氏看这样子,料着无须考虑,就向英台告辞。并约定了,有工夫前来请教。

祝英台笑道:“请教不敢当,请过来坐坐吧。”

刘氏点头别了读书楼,就望客厅里来。见了滕氏就夸赞道:“这是了不起的一个女公子,可惜我的儿子都定了婚了,不然,这样好的姑娘,谁不愿意要。真不愿和马公子做这一趟媒呢?我的安人,现在话对员外说了,祝员外怎么样呢!”

滕氏道:“文稿看过了,员外说,马马虎虎吧!这要……”

刘氏道:“这要和你家女公子比起来,当然差些。马公子现在我家,李长史陪着,若是要见的话,还是到乡下市场呢,还是二位到我家去呢?”

滕氏道:“若是能到你府上去,那就更好了。”

刘氏道:“那就是我家吧。员外去,安人也去。马公子一同相见。”

滕氏见刘氏自己都答应了,也就答应次日上午到李府上相见。刘氏在祝府吃过午饭,告辞回去。

次日早上,祝公远滕氏共坐一辆牛车,高高兴兴向李家去。这里祝府的人便瞒不住,唧唧咕咕传说了起来。

银心听了这番话,不敢耽误,便来告诉祝英台。她道:“小姐,今日员外安人同到李府去回拜,听说还有一件新鲜事,说是看新姑爷呢。”

祝英台一天有大半天都在楼上,这时,正翻了一本书在看。听了这话,将书放下,对银心道:“这事我已知道好几天,但是这项传说,过两天就没有事,所以不大理他。但是昨天李有成家眷一来,我就知道来的用意。用全副精神,听她说话。但是说了半天,她也不敢在我面前透出半句话。今天二老一早就出门去,只说上朋友家去,我也没留意。照你打听的结果,是上李有成家去了,这当然有些缘故。但这事不是三天两天的事,现在也不必急。可是,我给梁相公的限期。如今快到日子了。怎么还不见来,这倒有些急人呢。”

银心道:“也终该快来了,我算了算,我们动身后的五六天,他应该动身。路上除了五六天,回家耽误三四天,如今是快来的时候了。”

祝英台靠了桌子,把手撑住自己的头,沉沉的想。

银心看到,便道:“不要呆想了,我还给你打听打听吧!”

祝英台也没作声,自己还是沉沉的想。

银心也不拦阻她的思想,自己便向屋前屋后打听一周,但和自己听来的消息,也差不多,就只听到多一点儿的消息,这男家姓马。此外一直打听得员外安人回来,以为有消息,但打听之下,惟各人面有喜色。问消息怎么样。跟去两个人,只说员外安人两个人是到李府去回拜。回拜席上说些什么话,却是不知。银心摸不着头脑,见了祝英台一一告知。

祝英台坐在书桌边,点头道:“既是二老不肯说,自然里面有点儿不合适,这就不必问了。”

银心将一个右手中指含在嘴唇边,想了一想道:“怎么脸上都带笑容呢?”

祝英台将书一推道:“李府上消息灵通,这里面员外亲戚朋友作了大官,也未可知吧?不要打听消息疑神疑鬼了。员外果然有了什么意思,一定会告诉我的。”

银心见小姐不疑,当然也就不疑。谁知过了五天,祝公远正式宣布,已接受马家的聘礼,英台许配马太守儿子马文才,聘礼马上就要入门,要拦阻已经来不及了。

十三拒绝马家婚

这是个月头的日子,天亮得很早。祝公远一见东方发白,就督促家里人收拾房屋,揩抹器具。祝英台以为家里什么祭祀,原也不放在心上。

后来早饭将熟的时候,菊儿听祝公远吩咐道:“你说父母等候,叫英台赶快前来,有话和她说。”

菊儿跑到后院,就叫道:“小姐起来了吗?员外安人现在堂屋里等你呢。”她说着,走进屋子来。

祝英台端了一只圆墩靠了窗户坐着。这时,天上正下细雨烟子,那竹丛正暴了许多新竹枝,长有七八尺高,已是初夏到了。她正在看得入神。菊儿一阵嚷,把她惊醒过来。问道:“叫我就去吗?”

菊儿道:“是的。”

祝英台道:“是不是祭祀什么人,要不要换衣服?”

菊儿道:“这个没有听到说,员外在等着你呢。”

祝英台听了这话,心想管他呢。爹爹没有说明,就这样去。要换衣服,回头再说吧。

于是跟了菊儿一路向堂屋里来。果然,堂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上面祖先神位前,桌上拢了铜制和陶器家具,里面都盛着一些祭品。另外两张长案,摆在堂屋中间。上面空着。门旁列了两行座位,祝公远滕氏分坐了,静等着祝英台。她一进门来,刚叫一声爹、妈。

祝公远便望着她道:“恭喜我儿,贺喜我儿。”

祝英台站着道:“今天祭祖,儿有何喜可贺。”

祝公远手摸胡子道:“这祭祖和儿有喜可贺,是一件事呀!我现在告诉儿吧,是前几天长史李有成刺史田令谋,共同到我们家里,为马太守长子文才作媒。我以门户相配,大意可以同意。但马公子尚未谋面,约了看过马公子再为决定。过了几日,李有成夫人来到我家,当面告诉我,马公子已到他家,随便在哪里都可以会面。并且,李夫人也带了文稿来了,红绫包着呈上,我看了一看,大概也过得去。我答应了李夫人,次日,我带你母亲在他家会面。男孩子次日会着了,大概五官也还整齐。男孩子只要读书用功,能成为大器,那就行了,长得如何好,那却无济于事呀。因此,我就一口答应亲事了。今天,是男家过聘礼,因之打扫房屋,开了祖先神堂,一下聘礼到了,就在这里空桌上摆列,也就告诉祖先,英台是马家人了。这马家官居太守,那真是……”

祝英台站在旁边,好像几百把快刀,向周身猛扎来了。脸上已经通红了好几阵。不等父亲把话说完,便道:“此是儿终身大事,爹爹何以不先告诉女儿。妈妈,你也知道女儿的脾气,为什么你也瞒着女儿。”

滕氏望着英台那种生气的样子,就道:“我本来要告诉女儿的,尤其我和你爹爹自李家回来以后,但是刘氏拜见了你,她说姑娘很好,马家公子虽然现在还在念书,怕还比不上姑娘。所以事先说了,也许姑娘有个不愿意,不如到放定的日子,才告诉姑娘,那就无可反悔了。我本打算不这样做,但是放过了这个马家,还有第二个马家求上门来吗?好在只有几天工夫,瞒着就瞒着吧。这个马家富有,附近几县里堪称首席,何况你公公现任太守,比你爹爹官高。我想,你也该愿意的吧?”

祝英台这可急了,一会子工夫,心中郁塞,也说不上来何以不愿意,便对了爹妈爽爽快快的答道:“儿对这门亲事,不愿意,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她说毕,身躯笔直,两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听候父母回话。

祝公远脸也气红了,因道:“什么事这样不愿意?且不说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你说不上来,就是一个不愿意,你也说不上来。请问你,马太守的官还小吗?马家富有,在这附近几县堪称首席,还小么?马家公子如今还在念书,也许他将来作官,比父亲还要大呢!难道这前程还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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