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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6章 梁山伯与祝英台(14)

作品: 民国言情宗师张恨水作品合集 |作者:张恨水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3-19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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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英台见他父亲报告第三次马家,有点儿不能自圆其说。禁不住噗嗤一笑。

祝公远道:“你笑我什么,难道我说的都是假话不成?”

祝英台听了父母的话,已经有了一会儿,答应父亲的话,想到一点头绪。便道:“并不是说父母拿假话骗我,只是父母疼我,已疼得夹缠外去了。我问父母,是真疼儿不是?”

滕氏将头一点道:“这何须问得!你父母面前没有第二个儿女,父母一辈子都为着是你呀。”

祝英台道:“那末,你许女儿女扮男装去杭州念书,也是为你疼爱女儿。”

祝公远道:“那还不是为了疼爱女儿吗?你在尼山三年,你母亲总祷告三万遍。就是为老子的,有点儿风吹草动,生怕你受了惊骇,也坐卧不宁。于今幸是女儿原样回家,父母真是喜之不尽啦。”

祝英台牵一牵衣襟道:“好了,女儿直说了。女儿路过草亭,道遇梁山伯,只比儿大一岁。他不但文质彬彬,外貌是个至诚君子,就是内里,也认女儿是个男子,一点没有邪念。那时曾结为异姓兄弟,三年以来,非常得他的帮助。分别之时,送我十八里,一路之上,打了许多哑谜,他竟是完全不懂。女儿一想,这人真是老诚,就托言家中有一同胞姊妹名叫九妹,尚未许人,愿结丝罗之好。而且言九妹是和女儿双胞。因此和女儿长得一模一样。梁山伯听说自然喜之不尽。尼山馆里有一师母何氏,女儿临别之前,也曾告诉她我是女扮男装,三年同砚,深知山伯是个至诚君子,因亲自将扇坠子玉蝴蝶作为凭证,托何氏作媒,何氏也慨然愿亲自说合。爹妈既是疼女儿,愿有始有终。大概不久梁山伯就要来了,还望二位老人家作主呀。”

祝公远突然站起来道:“你简直胡闹。”

祝英台道:“怎么叫着胡闹,读书三年,丝毫未识女儿是女子,真是忠厚人。临行之时,女儿亲自许他九妹为婚,正正堂堂的举动,何言胡闹?”

祝公远道:“你哪来的九妹?”

祝英台道:“九妹就是英台。父母到如今,九妹九妹,还是这样叫唤。”

祝公远道:“就算是你有媒妁之言,你这父母之命在哪里?”他说到这里未免大怒,手推了临近窗台,摇撼不止。

祝英台道:“我这不是请父母之命吗?”

祝公远道:“你是请父母之命的,好,梁山伯婚姻的事,不许,一千个不许。”

祝英台在父亲的面前,一点不怕,从容走去,还要开口。她母亲滕氏怕事情太决裂了,赶快上前,一把将祝英台拉开。对英台道:“你这孩子,可没有礼貌了。和你爹说话,哪能够这样暴躁。”

祝英台道:“我没有暴躁呀。爹问我一句,我答应一句,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滕氏道:“不说许多闲话了,我问你,马家聘礼,大概总有几多抬。这几多抬东西,望祖先堂上一摆,你若不依,请问家里人怎样对付?这纳聘的抬子,大概快到门了,我儿不要闹吧。”

祝英台两手一扬,然后分开来,大声道:“这有什么难处,把人到大路上去拦着,说祝家不收这种礼,原礼退回。”

祝公远一指道:“你听听,这孩子疯了。”

祝英台道:“孩儿一点也不疯,这礼一定得退回去。”

祝公远道:“这孩子说什么话。”说着,又坐上了圆墩。

滕氏道:“有话你回房去说吧。这里……”话说不下去了,只管把两只手来推英台。

祝英台不理她母亲,依然半偏着身子道:“这里人多,说话就大家知道了,这很好哇!我正要大家知道。”

祝公远急得两只手发抖,抬起一只手指着天道:“我不能!我不能!”他说这话并没有交代清楚,什么事他不能。但他话的用意,却十分明白。

这时,天上阴雨,来的格外紧密。在斜风细雨中,家里在前后院收拾的人,都为这大声说话所惊动,全站在屋檐下观看变化。

滕氏招手道:“你们来,把小姐劝回屋里去,有话慢慢商量吧。”

于是这些人一拥进门,围着祝英台劝她回房。

祝英台道:“我也不能老和父母争吵,自不能久站在这里分个高下。但我的心已经决定了,我宁可死,绝不是马家人。”说毕,也不用众人劝,分开众人自回房去。银心早已在屋檐下站着,这时跟着祝英台进了房去。

祝英台道:“事先怎么一点没有打听出来,今天争吵,已经晚了。”她说这话,靠了床沿站定,两眼望了鞋尖,只管对地上出神。

银心站在身边,问道:“已经晚了,你怎么办呢?”

祝英台冷笑了一声,望着银心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宁可死,也绝不是马家人,我的志向已经决定了,绝不能变动了。”

银心道:“过两天梁相公要来,那时,再作计较。”

祝英台道:“梁相公就是今天能来,已经无补于事了。”

银心道:“小姐,还是等梁相公来了再说吧。我还是去打听打听。”

祝英台道:“无须去打听了。一切听其自然。”

银心一看她说话的神气,的确下了决心,也就无言而退。那前院里尽管热闹非常,祝英台只当没有事,只是关门睡觉。那天下的雨,紧一阵,松一阵,落的这院里的竹叶松针,哗啦哗啦直响,更外增加愁绪。

那前院祝公远虽然把事情办完了,但一整天没看见女儿露面,也放心不下。就叫了银心去问上一问。银心到了,祝公远问,“小姐还好吗?”

银心看看祝公远,闷坐在方墩上,两只手彼此起落,只管摸胡子。便道:“小姐像人有点不舒服,终日关了院门睡觉。”

祝公远听了半晌,点了一点头,把手挥了一挥,银心自退。他听了这话,也自在意中。但英台晚餐没有吃饭,次日早餐又没吃。祝公远虽没作声,滕氏可有些焦急,便到后院来看她。

这时,祝英台披了衣服,坐在长案边,抬起一只手撑在桌上托住自己的头。桌上放了一卷书,还是不曾动,书卷也没卷。滕氏走到门边,站了很久,她头也不回。

滕氏便叫了一声道:“英台,你是有了病吧?来了一个人,站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呢。”

祝英台抬抬眼一看,方知是母亲来了,便抛书让坐。滕氏牵了她的手,细看了一看,就在面前圆墩上坐了,因道:“你有两三顿没有吃饭了,这却不是办法。有饭尽管吃,有话尽管说,这才是大小姐的办法。”

祝英台靠了长案边站着,微微一笑道:“有饭尽管吃,有话尽管说,这是好法子。但有饭吃不下,有话不能说,大小姐的办法也穷了。”

滕氏道:“你还说你有话不能说吗?这就不对了。你那么高嗓子,这屋子前后都听见了。”

祝英台道:“就算都听见了,我算胜利了吗?”

膝氏道:“这个……现在我们不谈这个了,孩子,你当平一平气,也当用一点儿饭,然后……”

祝英台道:“然后怎么样?”

滕氏笑道:“不谈这个了,什么可乐的,我们寻这些可乐的谈一谈吧。”

祝英台道:“不谈这个了,你说了两遍,其实,除了这个,你真无话可谈了。说句老实话,要平一平气,只要父母不把我当犯人办,气是会平的。话说完了,妈请走。”

滕氏道:“难道你不要父母吗?”

祝英台道:“我并没说不要父母呀。我只说请妈走。”

滕氏正站起来作要走的样子,忽然又停住了,问道:“我既是只知道这个,索性有两句话,要问一问。就是上次李夫人到这里来,带了几篇文章来。你爹看过,说也还罢了。现在他特意交给我,叫我转交给你,请你品评一下。不过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愿意看吧?所以文章虽然放在我身边,始终没有敢拿出来。”

祝英台道:“我说怎么样,还是有话说吧。我既非马家亲友,又不是故旧,看人家的文章作什么?”

滕氏看她言谈之间,对着父母还是生气的,因叹口气道:“我就常对你父亲说,英台这个女孩子,颇有点男孩子气度,对她的婚姻大事,要慎重进行呀。自从你由杭州回来,越发带了几分蓝衫习气,我更留意这婚姻事情。后来马家提亲,我以为他是簪缨世家,阀阅门第,又是富豪首席,这样的人家,当然配得过你。不想你在杭州读书,又认识了梁山伯,而且又自动的许配了九妹。哎!真为难死人。”

银心正站在窗子边,听了这话,以为安人是来解绳子的,便道:“马家在后,解除婚约就是嘛。”

滕氏道:“你懂什么?马家婚约,现在无法解除的了。”

祝英台听见母亲说了一遍话,还是没说一样,便道:“你老人家请回吧!不说这些闲话了。”

滕氏看看女儿,也觉有话难说得进去,又叹了一口气,起身望前院走。走到院子中间,她又停住脚步,叫声银心,银心就走了过去。

滕氏道:“小姐正在气头上,她要什么,你就替她办什么。午餐只要能吃饭,无论什么都照办。”银心答应是。滕氏方才缓步而去。

这是个晴天,那正中的太阳,照着松针竹叶都密密在地面铺了一层浓影。祝英台一人走进了竹丛,几十根竹竿,正挡住了去路。几处横枝绿叶,还打在走路人的头上。

祝英台见银心跟在后面,因道:“这竹竿是笔直的,等你砍下来,他还是笔直的,所以我很爱竹子,人要像竹竿一样,人才千年不朽,你懂得吗?”

银心道:“小姐说了,我才懂得。”

祝英台道:“姓马的并没有得罪我,他尽管是簪缨世家,他尽管是富豪首席,我家里不爱世家首席,也就算了。所以我家乱,是我家自找的。从今天起,不许提马家一个字,以示我们与马家无缘。”银心点头。因此祝英台在几日里关起后院门,仅仅日与松针竹叶为友了。

十四楼台会

当顶的太阳,照着行人路上热烘烘的,这正是初夏日长正午的天气。梁山伯带了四九顺着人行大道,往祝家村而来,梁山伯远远望见一带竹林,拥了一座八字门楼,这就是祝英台家了。行到门口,梁山伯叫四九前往敲门。门里出来一位老者,问“找哪一位”?

四九道:“我们是会稽来的,拜访老员外祝公远。”

老者道:“来的不凑巧,员外昨日出门了。”

梁山伯就抢步向前,点头道:“小相公祝英台在家,也是一样拜见。”

老者听了这话,犹疑了一阵道:“我们这里并没有祝小相公呀!”

梁山伯道:“在杭州攻书的那个小相公。我叫梁山伯,与小相公同学三年,不能没有哇。”

老者哦了一声,对梁山伯看了一看,因道:“你阁下就是梁相公。安人在堂,待我去禀报。”

梁山伯道:“滕老安人,也正要拜访。”

那老者便让梁山伯四九进门等候,自己向老安人禀报。滕氏正在后堂观花。

老者就向前道:“门首来了一位梁相公,说是拜访老员外的,我说员外已经出门了,他说拜访小相公也是一样。我说我家没有小相公呀。他说他叫梁山伯,与小相公三年同学,怎么没有?我听见他说叫梁山伯,这就明白了,答应他禀报安人。他又说,安人也是要拜访的。”

滕氏失惊道:“哦!梁山伯来了,就是他一个人吗?”

老者道:“还有一个书童。”

滕氏想了一想道:“他们远道而来,不能不见,你带他到客厅里见面吧。”

老者答应是。他心里就想,小姐待我很好,她的同学来了,不可瞒着她。于是走到会心楼外,在窗外高声叫道:“银心姐。”

她在窗户里伸头望道:“是谁呀?”

老者道:“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银心道:“什么好消息?”

老者道:“刚才门口,来了一位身穿蓝衫,自道姓梁……”

银心在窗户里招手道:“哎哟!他来了,请等我一等。”于是赶忙下楼,绕过了后院,跑到老者前面,问道:“他自道是梁山伯呀?”

老者道:“是呀!他因为员外不在家中,愿拜访老安人,我禀报了,安人命我引他客厅相见。”

银心道:“这真谢谢老伯伯了。”

老者道:“快去禀报小姐。另外还有个书童呢,银心也是要见的呀!”银心笑着啐了一声。

老者道:“快些禀报小姐,我要去前面,引客拜见了。”说着自去。

银心跑进屋里,在院子叫道:“这可好了,这可好了!”

祝英台正整齐了衣服,打算上书楼。只听见银心一路嚷了进来,便问什么事。

银心在祝英台面前站了,面上压不住笑容道:“刚才看门的报道,梁山伯来了,老安人约他在客厅相见。”

祝英台也禁不住微笑道:“你怎么知道?”

银心道:“我在楼上收拾物件,他来叫我,告诉我的。”

祝英台听了,人靠在梳妆台方面,只把右手托住脸,低头沉沉的想。

银心道:“小姐,你还想什么?”

祝英台道:“我怕妈不许我见,我……”

银心道:“怎么样?”

祝英台道:“好,我们一路到客厅里去,故意让妈妈知道。安人传我见,我自然是见。安人不传我见啦……我自然也是见。”

银心道:“好!我们走吧。”于是银心在前,英台在后,齐向客厅里来。

这时,梁山伯已引到客厅里来,四九紧随在后,他看到侧面有一位老妇人,料是英台的娘,便道:“伯母在上,小侄拜见。”

滕氏站起身道:“路远迢迢,走着怪辛苦的,不用拜了。”

梁山伯拜了四拜,又叫四九上前行礼。滕氏引他在炕上坐,他不肯坐,随身坐在侧面椅上,滕氏也坐在对面相陪。因道:“贤侄是路过寒舍吧?”

梁山伯道:“不,小侄是专诚前来拜见的。老伯何以不见?”

滕氏道:“是朋友约去了,大概有两天才能回来。”

梁山伯说着话,四面观望,因道:“英台贤弟,想在家中,小侄急须一见。”

滕氏向梁山伯看看,正想说英台不在家中。就在这时,银心急忙走进客厅来。向梁山伯道了个万福。并道:“梁大相公好哇?”

梁山伯吃了一惊,见她梳两个圆髻,身穿一件半新绿绸褂子,长圆的脸,竟是一位上等丫环。因为别后虽已知道祝家主仆是个女子,却没想到女装相见。便道:“哟!银心。”

那四九正站在梁山伯旁边,他却没有料到是个女子,睁着一双眼,看看银心,又看看山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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