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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仪岚会用硫酸泼我,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看上去无毒无公害,发起狠来却能如此残忍,我无法想象她的心理有多扭曲。
幸运的是,她用来盛装硫酸的玻璃瓶是最早时候,医院装药水输液的瓶子,打开了橡胶的瓶盖,瓶口太小,能泼洒出来的硫酸数量不大,落在我身上造成的毁灭面积并不大。
可当时我真是被吓坏了,更贴切地说,是被突来的灼烧痛处吓傻了,足足愣了有一秒,我才尖叫着跳起来。
而陈仪岚似乎也被硫酸落在人身上的画面吓到,手握着玻璃瓶半天都没有反应,等到我尖叫着跳起来,逃离屋子,开了门往外跑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想起了要毁灭我报复我,又追了出来。
在等电梯的我,一看到她冲了出来,而电梯显示还在十六楼,相隔七层楼的高度,我却仿佛看到了一光年的距离。
继续等下去只会死,我调头就跑向安全出口,在不停地转圈中,拉开了与陈仪岚追逐的距离。
可我没想到的是,追不上我步伐额陈仪岚会选择在中途搭乘电梯,跑到楼下等我,我还在楼道里庆幸后方没有了追赶,忍着火烧火燎的痛,满头大汗地逃到地下车库,还没走出安全出口,就已瞧见陈仪岚站在前方等我。
她鲜红的裙子仿佛鬼片里经常出现的女鬼,在幽静的停车场一动不动地悬浮在半空中。
我吓得声音全锁在了喉咙里,腿一软,跪倒在地,遂又连跪带爬地沿着楼梯往一楼出口逃,短短的一段路,我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顺利爬出。
只是……
陈仪岚依然站在出口的地方,神出鬼没,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甚至没有抬头,只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了她红色的高跟鞋,这一次,我只剩下了往后倒的力气,还想再跑,可惜腿已软。
瘫倒在地上的我,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缓慢地向我走来,她面无表情,脸色比先前更苍白,那是一种透明的白,楼道里光线并不明亮,可她的脸色异常鲜明,尤其在红唇的反衬下,明艳得过于透亮。
我不想求她,纵然知道强撑下去依旧死路一条,但我更清楚,求她只会让我死得更快。
一个心生歹念想要至你于死地的人,除非他回心转意,否则你的哀求只是让他加速送你到黄泉的催化剂。
人性的残忍便是如此,近乎变态。
那一瞬间,看着她冷漠的眼,我感觉到了何为生无可恋。
闭上眼,我调整自己的心态,尽量以一种足够平和的表情面对死亡的降临,那样的话,即便我死去,也不会看起来太狰狞难看。
女人爱美,至死亦如此罢。
周围安静得如同一座空旷的坟墓,有凉风飕飕地吹过,我好像回到了年少时的田野,与蒋静一起,背着小小的背篓,跟在爸妈身后,他们扛着锄头,沿着田埂走向自家的田地,一路上都能看到盛开的花朵,那是大面积种植的土豆开花了,在我们看不到的土地下,深埋着果实。
蒋静走在最前方,一瘸一拐的,还不停地回头看我,“啊啊啊”地催促我走快些。
贪玩的我眷恋着小小的花朵,在清风的吹拂中,频频停住,趁着没人注意摘一朵小花拿在手中。
母亲回头看到,不悦地唤我,“蒋婕!你在做什么?”
我慌忙地把花朵藏在身后,支支吾吾地说:“没、没做什么。”
“快点儿跟上啊!”父亲头也不回地喊。
蒋静也凑热闹似地“啊啊啊”叫得更大声,烦得我恶狠狠瞪了她一大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加快步伐,紧追而上。
清风吹过我的脸颊,拂起我腮边的发,我跑得快了些,田埂不够平坦,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别人家田地里,踩坏人家的果实。
我慌乱地稳住身子,手里的花朵被风吹走。
那一年,我八岁,蒋静十岁。
那一年,我与家人在一起,日子虽然清贫,却无忧无虑。
没有廖柏清,没有陆弘湛,没有宋裕盛……
我想回家去。
父亲说:“回来吧,小婕,你在外面漂了这么多年,一个女孩子,我们怎么能放心?”
母亲说:“你如果不甘心,回来好好地做种植,一样能发家致富,一样能杀回大城市……回来吧,蒋婕。”
我要回家去,我要回家去!
清凉的风,吹得越来越重了。
我缓缓睁开眼,怀着不可能实现的期待,等待着映入眼帘的是久违的家乡田野……可光亮投入眼底,与之一同出现的是一道身影。
高大,强装,甚至能够称得上魁梧。
可他的目光暗沉,重重地落在我身上,胸前与腿上被灼伤的地方,一瞬的眨动和便宜都没有。我看着他,已无知觉的心脏骤然紧锁,不期他还会在出现,我哭笑不能。
陈仪岚站在他身后,哆哆嗦嗦地往后退,手中的玻璃瓶摔落在地,“咚”一声响,将我与他相视的目光斩断,他转过身,我目光偏移,这才注意到他的后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
“陆弘湛……”我讷讷地念着,想要爬起来,却使不出力气。
他不知听到没有,不曾搭理我,走到陈仪岚跟前,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强行制止她的颤抖。
陈仪岚却软下了双腿,哆嗦着要往地上跪,“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对我不是故意的,对蒋婕就是?”
“不!不是!我只是、只是……”陈仪岚摇着头,晶莹的泪水爬满了她清秀的面庞,仿佛就在一瞬间,她那明艳过头的妆容被卸下,她又变成了那个清新可人,心里只装着舞蹈梦想的小姑娘。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对不起……”她终于还是跪在了地上,陆弘湛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俯视着语无伦次的陈仪岚,半晌,他掏出手机不知给谁打去了电话。
刻意背对着我,不让我看到后背的血肉模糊。
“你到蒋婕这里来,一楼楼口。”
“不做什么,来把陈仪岚带走。”
“没关系?她为了你带着硫酸来泼蒋婕,还说和你没关系?”
我终于明白,他是在和宋裕盛打电话,可电话结束以后,他一秒的逗留都没有,大步走来将我从地上抱起,快速往停车场跑。
“先忍一下,我带你去医院。”帮我系好安全带,他焦急地说,额头上是晶亮的汗。
可他忘了,他的后背亦是一片血肉模糊,一坐进车子,背靠上椅背,他瞬间疼得面部扭曲,入触电般弹离了车椅,僵硬地坐直了身体,连呼吸都在颤抖。
我瘫软地靠在副驾驶座上,车子往医院开得越来越快,灼烧的痛便越来越不清晰。
在我的视线里,只有他身影映入眼帘的一个画面。
“我想回家了。”
“……”
“我一定要回家去。”
“……等把伤口处理了,我送你回去。”
“我爸妈在家等我,我早在今年春节回去的时候,就应该听他们的话,不必再回来,留在家里承包土地做种植,等我将来有了足够的积蓄和财富,才重新回来。那样的话,我和你们这样的人在一起,才不会觉得低人一等。”
“你从来都没有低人一等。”
“被当作棋子利用的人,怎么不是低人一等。”
“……”
“我这段时间,总是忍不住回想过去,如果当初我没有想着要出人头地,成为人中龙凤,我就不会到昆明来,不会认识廖柏清,不会认识你,那我一定过得比现在幸福。是我没有认清楚自己,我所幻想的一切,所为之付出的一切,不过是验证了一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你是一个值得美好未来和幸福的人,不要这么说。”
“可我现在得到的却是恰恰相反的现实。”
“……”
“陆弘湛。”
“嗯。”
“你爱过我吗?”
“……爱过。”
“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
“别计较,既然爱过,就不必这么计较。”
那是一场如噩梦般漫长的手术。
从我的大腿内侧取下皮肉,移植到被灼伤的胸前和另一条大腿上,手术台上,支架在头顶撑起,蓝色的布盖上,遮挡了手术灯的照射,紧接着有被针刺的轻微痛感从手臂传来,不消片刻,我便失去了知觉。
梦里,是漫天的红色,血染的红色线条不停地蜿蜒,画出一幅幅小巧的图画,内容是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只留有两个身影,一男一女,一高一矮,在红色线条勾勒出的雪地里,相依相偎。
爱得太深,想要自拔,难如登天。
醒来之后,已不知日月交替,白昼黑夜,只听到有护士人员在我耳边嘀咕,充满艳羡的感觉。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的,也受了伤,后背被硫酸淋了一条,伤势不轻呢,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还要申请把他适合移植的皮肤给你,至于他的,那就等满足了你再说。”
“可他不知道,移植的皮肤如果不是自己或者直系亲属的,会产生排斥反应,他给你的皮肤根本不会和你的身体融为一体,你现有的皮肤会把移植的皮肤当做入侵的敌人,硬生生和你的身体剥离。”
“可是和他解释完之后,他依然不相信,非要这么做。医生看他坚持,就满足了他,摘取了一小块移植到你胸前这一块来,刚好这里面积不算大,如果不排斥那就挺好,要是排斥了,还得再次手术。”
“你们是夫妻吧?一个男人不顾自己安危,为了不让你经历刀刮的痛,坚持要用自己的皮肉,他一定很爱你。你们有小孩儿了吗?家庭一定很幸福吧?人生不可能都是一帆风顺的,但能有一个这么爱你的人陪着,不管风雨都共同承担,我觉得也不枉费到这世上来走一遭了。”
我靠坐在病床上,输液的右手轻缓地抚上心口被包扎的位置,那大概是一处是平方厘米的伤疤,就是这,用他的皮肉贴补在我的伤口上。
触碰的时候,骤然间,莫名疼痛不已,仿佛在抵抗着什么,要从我身体上剥离脱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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