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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流域是中国南方文明发源地,古时候称黄河为“河”,对应的长江为“江”。几千年来朝代更迭,在江边聚居的人类繁衍生存,耕种,战争,聚居。
长江的河滩经常会有一些古老的东西被冲上来,长江上打鱼的人家在江中打捞到文物和金银器皿也不鲜见。荆州博物馆曾经有一把青铜剑,专家判断是春秋时期打造的,出土的时候,仍旧锋利非常,刀锋如新。其实江底打捞出来的刀剑不在少数,历史上长江水战不计其数,打捞刀剑算不得什么,不过这些刀剑被渔民打捞上来后,很多会交给某个教派的道士。那个道教的流派专门在长江收这种水底打捞的武器。但是他们并不付钱给打鱼人,而是给他们画一个符贴,这个符贴可以祛除长江里的诡异动物,让打鱼人在大风浪里进退自如。
这就是长江流域有名的“避水符”。
打鱼人也会在长江里打捞起金银等物事,这些东西可以自己保留,不过决不能私自留藏铁器,如果打捞起来,一定要立即扔回水中,否则会船毁人亡,这是长江上船家的规矩。其中尤以铁锚最为凶险,因为铁锚沉入江底,就意味着一艘船的沉没,船上的人葬身鱼腹后,怨气会积聚到铁锚上。在长江上提着脑袋混饭吃的船工,对此避之不见。
不过,新中国成立后,曾经有一次由长航局领导的大规模的打捞江底铁锚活动——先是用滚钩寻找铁锚,然后派遣水鬼下去探查。没想到长江底铁锚的数量比局领导预料的多很多,于是他立即拍板开始打捞,结果这个任务遭到了所有老船工的抵制。
原因刚才已经说过,忌讳。
但最后在强大的压力下,很多老船工最终还是妥协了。不过打捞船锚的运动只进行了几个月,捞起了十几个铁锚之后就停止了。
第一个铁锚捞起来后,放到土制炼钢炉里熔炼,但这个铁锚始终都没有熔化,倒是浪费了无数的燃料。而且,熔炼铁锚的工人也无缘无故地死了两个。
老船工开始说话了,说这铁锚真的不能捞,更不能熔炼。但是当时的长航局领导哪里听得进去这些的话,一意孤行,要继续打捞。
第二个船锚打捞起来后,相安无事。但是没人敢熔炼了,后来陆陆续续又打捞了十几个,都堆在如今的胭脂坝的江边。
导致打捞船锚运动结束,有两个原因,一是政策变了。二是在最后一次打捞的过程中,出了事故。根据长航局内部档案的记载,那一天是冬天,水鬼探明了一个铁锚方位,然后领导们立即指示去打捞,于是两艘驳船去执行打捞任务,但是出发的时候,江面上升起了大雾。
有一个老船工怎么都不愿意上船工作,但被领导逼着上船,老船工无奈,出发前对领导说:“如果我回不来,你一定要给我一个烈士的身份。”
老船工这个要求其实并不是矫情,因为烈士身份确认后,他的家里会得到高出普通抚恤金很多的赔偿,并且每个月会给家属一定的生活补助。
领导当时立功心切,答应了老船工的要求。结果,两艘驳船出发后,果然就再也没有回来。
长江上大雾散尽,两艘驳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江不是大海,虽然水面宽广,也不可能两艘船说没就没,而且驳船是国家资产,大家也不敢怠慢,更别说船上还有几十条人命。
但是搜寻的人员在长江上游宜昌到枝江河段,来来回回找了几十趟,都没发现驳船的踪迹,联系下游沙市和武汉的长航分局,也找不到驳船漂流下去的踪迹。
总之这两艘船就这么完全消失了,从记载上看,当时这件事情在长航局内部引起了巨大恐慌。最后只能判断驳船操作失误,导致相撞,以海损结案。随后,长江大汛,淹没了胭脂坝的河滩,秋天,水退去后,存放在河滩的铁锚全部消失,回到了长江。
时间进入20世纪90年代中期,打捞铁锚的活动死灰复燃,和30年前不同的是,现在打捞铁锚的活动是被长航局禁止的,因为国家规定,长江底的任何有价值的文物和财宝都归国家所有,任何人打捞上来后,必须要上缴国家。
其实在江底打捞东西是一件非常劳神费力的事情,没有利益驱使,谁愿意去干?所以事情还是出在了钱上面。
当时,正是长航局改制时期,单位的效益已经很不好,于是很多当年知道打捞船锚的职工,想起了长江江底的这些东西,基本都是1000多斤的铸铁,重的能达到几吨,废旧站回收废铁是8毛一斤。捞起来一个铁锚,就有1000多块的收入。
有钱能使鬼推磨,于是长航局的一拨面临下岗的职工,开始在夜间捞锚,捞起来后卖废铁。他们发现,这比在单位里每个月赚100多的工资要强多了,于是干脆主动下岗,自己租船捞锚。反正遇到水上派出所的人,大家以前也都是同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点一下就过去了。结果这一拨人,越干越顺手,靠此发了大财。后来,有些人得到消息,主动来找他们收购铁锚,价格比废品收购站高出了十几倍甚至上百倍,因为那些铁锚很多都是文物。
他们干的最大一单,就是在石牌河段捞起了一个日本沉没军舰的铁锚。当时这些打捞人已经是专业人士了,竟然主动联系日本方面。日本方面来人,私下和他们接触,要将铁锚买回去,天价他们也接受。他们要把这个铁锚带回国,说是要放在靖国神社旁边供奉。
这件事因为引起了政府方面的注意,最后出面逮捕了打捞人中的骨干,并且在上海洋山港拦截了这个已经装卸上货轮的集装箱,取出了铁锚,然后给打捞人的骨干定了贩卖文物罪。
听说这一拨捞锚的工人最后也家财散尽,都没得到善终,印证了这个千百年的忌讳。
不过捞锚的产业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终止,反而更多的人加入到了打捞船锚的队伍中来。
还是因为那个字——钱!
于是在第一拨捞锚人坐牢之后,长江上又出现了一批人,他们靠着简陋的船只设备,在长江上游弋,白天探明江底铁锚的方位——往往就是一个鱼划子在长江上来来去去,用拖网在长江底摸索,一旦被勾住,便用绳索固定,晚上捞锚人再行驶驳船到铁锚的上方,用绞盘把铁锚拖离江底的泥沙,然后慢慢行驶到江边。江边有准备好的吊车,当时安放在一个废弃的深水码头,驳船把锚拉到深水码头附近的合适位置,吊车再把铁锚从水中吊上岸。
这些人和长江上的捞尸人一样,成了职业团队。这个行业养活了好几十人,由于人数增多,资源反而有限,但是十几年来,这些人也陆陆续续从江底捞起了几十个铁锚,都在临江溪附近的某个交易点贩卖到他处,而从来不知道买家身份和底细。
这就是关于长江上捞铁锚的往事,大家也都忘记了千百年来的那个忌讳,直到2008年的某日,终于闹出了大事件。
那天,一个“捞锚夫妻档”摸到了一个铁锚,二人非常高兴,用缆绳把铁锚固定好后,请来了驳船来捞铁锚,他们趁着深夜捞锚,可是当驳船下了绞盘,开始拉的时候,船体都倾斜了,还是没有撼动铁锚,于是大家都兴奋起来,因为铁锚越大越值钱,很明显这是一个大铁锚。但锚拉不上来,再值钱也是没用的,于是夫妻二人只好跟开驳船的人说,捞起来的铁锚大家平分,于是驳船的船主又找来了一艘驳船,两艘船两个绞盘同时起吊,才勉强把铁锚捞出泥沙,然后他们慢慢向江岸移动。但是到了距离江边20多米的时候,两艘驳船又拖不动了。
大家都慌了,此时已经是凌晨5点多,这个时间很尴尬,如果继续,天很快就亮了,说不定长江上的航道管理部门、渔政部门就要来人了;放弃吧,又要重新下去摸索铁锚的位置。
很多铁锚放下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大家都不愿意白辛苦一场。于是,他们决定继续拖铁锚,但是这时,长江上突然莫名起了风浪,一下就把一艘船的绞盘拉断了,这艘驳船是幸运的,另一艘驳船由于铁锚突然下降,绞盘又很诡异地突然卡住,放绞盘的水手被绞盘上的钢缆弹飞,于是驳船被硬生生地拉下水去。
一个偷偷摸摸盗捞铁锚的事件,最终演变成了重大的海损事故。长航局得知情况,立即组织人员进行救援,但最后还是两死两失踪。死的一人是操纵绞盘的工人,身上的骨头都被击碎,另一人淹死后漂在江面。而失踪的两人,再也没找到。
长航局了解情况后,决定先把江底的沉船打捞起来,然后再商量如何处理那个铁锚。为此,他们马上成立了临时打捞指挥所。
长航局的设备就先进多了,两个专业水底打捞人员下水,很快就探明了沉船的位置,但是打捞人员提醒领导,沉船上的绞盘仍然和铁锚连在一起。听到这个消息,长航局和港务局的领导发生分歧,长航局的领导认为应该尽快打捞沉船,不要影响长江航道的通畅;而港务局的领导却希望一次把铁锚和沉船都打捞起来,不要浪费不必要的打捞成本,而且,国家现在重视文物保护,把铁锚捞起来后,放到英美公司当年的大油罐旁边,还可以作为当初宜昌被迫开埠的历史见证。最后港务局的领导占了上风,最终决定进行联合打捞。
但接下来,却发生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两艘1600吨位级别的大型打捞船,愣是没有把沉船拖动。这下打捞人员都傻眼了,那个铁锚该是有多重啊。没办法,临时打捞指挥所只得继续让水鬼再次下水探查。
水鬼下去很久才上来,报告说:原来那个铁锚,并不是单锚,而是拖着铁链。也就是说,最开始打捞铁锚的两艘驳船,硬是生生地把一个拖着铁链的锚在江面上拉了几百米,几百米的铁链该是有多重啊。
水鬼分析,导致两艘驳船出事故的原因,一定是铁链的另一端,还连接着更重的物体,很可能是一艘早期的沉船,陷入了江底的泥沙之下,当铁链拉到了尽头后,两艘驳船就再也拖不动了。
情况发生了变化,长航局重新安排打捞计划,这次他们不再着急了,因为他们意识到很可能发现了长江有史以来最大的江底文物。于是他们先派人到水下焊割了绞盘的钢缆,把沉船拖到江边。然后再让水鬼下水,顺着铁锚的铁链在江底摸索。
果然在距离铁锚200多米的江心,被水鬼发现了连接铁锚的另一端。但是他们发现,铁链的另一端并不是一艘沉船,他们摸索了一下,觉得是一块巨大的铁板。
临时打捞指挥所的所有船只来到江心,江水之下,就是水鬼所说的巨大铁板,不过,领导们还在怀疑水鬼报告的真实性,因为水下作业的人员很容易产生幻觉。
接下来的事情,所有的媒体都没有报道过,当临时打捞指挥所准备再次派遣人员下水摸索这块铁板进行再次确认时,长江百年难遇的事件发生了。
这就是长江著名的诡异事件——断流。
虽然元朝文献中明明白白记载过长江发生过两次断流事件,但其他朝代有关长江断流的文献则都是由野史记载,所以一直以来,水文学专家都对长江断流的说法不屑一顾。
当时大家都已经忙活了一天,又到了深夜,就在临时打捞指挥所的领导部署第二天的行动安排时,长江上传来了巨大的轰轰隆隆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雷声,但是天空无云,明月高悬。
轰轰隆隆的声音持续了十几分钟后,突然停止,寂静片刻,声音又来了,这次是呼呼噜噜的声音,就像是一张巨大的嘴巴在张口喝水。这个声音持续的时间很短,不到1分钟。
然后黑夜的江面上发生了恐怖诡异的现象,江水突然莫名干涸。上下游的船只都搁浅在江底。临时打捞指挥所的几艘打捞船也随之搁浅。
领导们都慌了,打开所有照明设备,明明白白地看到长江上下游十几里的江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更远处的船只,还能看清楚漂浮在江面上。
临时打捞指挥所的领导立即给海事局打电话,但是打不通,然后他们发现,所有的手机都没有了信号。
他们看到江底泥沙遍布,留下无数浅坑,还有平日里很难见到的鱼类在垂死挣扎。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吓得呆若木鸡。
这时候,他们看到了那块铁板,就在搁浅的打捞船的不远处。在黑夜里,那块铁板散发着死亡的气息,黑乎乎的,让人毛骨悚然。
临时打捞指挥所的领导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江水随时会恢复,所有人只能都集中在最大的那艘船上,等待江水恢复。
果然,大约10分钟后,江水汹涌而至,大船稳定性强,勉强漂浮起来。一切过去后,临时打捞指挥所的所有人都捡回一条命,但电话还是不能打通,于是他们用船上的喇叭通知岸边,告知发生的事件,让海事局组织营救。
但他们得到的通知不是等待营救,而是留在原地待命。临时打捞指挥所的所有人员在江心又待了一天,当天晚上,只见江边开来了十几辆军车,然后自下游方向,开来了几十艘军用冲锋艇。
河段被封闭,江边拉起了隔离带,军队人员登船后,一个领导样子的人让临时打捞指挥所的每个人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书。
现在,这些人知道遇到大事了,那个领导向他们介绍,他是长江水文局的高级工程师申德旭,现在发生了非常情况,打捞任务升级,所有人都不能上岸,必须原地待命。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申德旭的身份。申德旭,39岁,长江水文局高级工程师。很多人可能对这个职位不了解,我来仔细说明一下这个职位的重要性:水资源是国家的命脉,对全国的水资源进行评估,是一项关乎国家兴亡的工作。长江航运和水利资源在中国南方的地位,举足轻重,是绝对要害中的要害部门,而申德旭是长江水文局的高级工程师,并且是现场专家中序位第一。
现场专家和理论专家不同,现场专家是要执行任务的,也就是说,无论任何大型水利项目和长江河道发生突发事件,以及出现防汛防洪事件,申德旭是要作为第一责任人的。
他的工作关系着上百万人的性命和几亿几十亿的国家和人民的财产。
所以说,当长航局在现场的几个领导听了申德旭的自我介绍后,震惊可想而知。
不过,他们的震惊也并非完全来源于申德旭的高位,而是申德旭在所有靠长江吃饭的人口口相传中,是一个传奇人物,申德旭还是长江三峡大坝工程前期项目的水文负责人之一。
为什么要说之一,因为当时申德旭还不是现场序位第一的高级工程师,而是一个人的助手,那个人叫孙卫东。孙卫东据说是三峡大坝工程的关键人物,中堡岛挖掘地下文物,三峡水文勘测都是他一手主导,但是这个人的来历不明,几乎是个空降人物,听说他解决了三峡大坝河道所有的棘手难题,让工程得以顺利施工。
后来传闻,孙卫东根本就不是一个工程师,他的真实身份是中国最顶尖的特异功能人士,是一个神通广大的道士。因为三峡大坝的动工,要进行河道改道等,会牵涉一些民间忌讳和各种神秘因素,所以必须要有个最厉害的能人来镇住场面,解决问题。
关于孙卫东的传说,越传越玄,后来还传说有人私下吐露消息,说在建设中期,连很多年都没有消息的特异功能大师张宝胜都来过一次三峡大坝施工现场,而且当时的情况是,张宝胜在孙卫东面前,唯唯诺诺,说话都不敢大声,任凭吩咐。
而申德旭,就是孙卫东的副手。
三峡大坝截流后5年,孙卫东突然失踪,不知去向。长江水文局和国家水×部都没有这个人的任何记录。而申德旭取代了孙卫东的位置。
这就是申德旭的身份,所以当船上所有人看到申德旭亲自到场处理这个突发事件时,都吓傻了。倒不是被申德旭的身份吓傻,而是他们意识到,他们遇到的铁锚和铁锚连接的铁板,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东西!
于是在黑夜里,临时打捞指挥所的所有长航局领导和职工,都被划归由申德旭直接领导,而申德旭立即开展工作,临时从下游调来一艘大型滚装船。这艘船是运输集装箱货柜的五千级货轮,刚好在枝江河段,被临时征调后,货船上的集装箱以最快的速度卸装。空船行驶到胭脂坝河段待命。与此同时,申德旭派遣了几个随行人员,每个人拿了一张他签字的纸条上岸。
几个小时后,他的随行人员分别带来了一些普通民众,这些人长航局的人大多数都认识。他们能辨认出其中一个是长江上民间打捞尸体队的幕后大佬,所有捞尸工打捞尸体得到的报酬,都要给他200元的分红,没有任何理由和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地位;一个是退休多年的老水鬼,老水鬼是个奇人,当年一次执行任务,空气管断了,这个家伙愣是在水下足足支撑了半个小时,被当作尸体营救起来,但是竟然没死;一个是司机,曾经在葛洲坝截流时连续三次开车冲入即将合拢的河道,但是每次都游泳生还;还有一个是中华鲟养殖基地的负责人。其他的人,长航局的人都不认识了,有老有少,穿着有的光鲜,有的普通,但是他们一定也不一般。不过,这群人里没有一个女人,因为在长江上吃偏门的,女人不能沾边。
申德旭对所有人下命令,时间紧迫,必须立即开展工作。随后他询问长航局的职工,断流时有没有照相。长航局的领导蒙了,当时情况紧迫,哪里想得到这个细节。不过,幸好有个年轻人,当时一时好奇,真的用新买的手机,给铁板拍了一张照片。
虽然手机的像素不高,照片十分模糊,但申德旭看了一会儿,还是脸色严肃,腮帮子紧咬,让所有人都感到更加紧张。
看完铁板的照片,申德旭开始给那些临时召集的人分配工作。工作分配完成,捞尸体的幕后大佬马上用带来的物事,在滚装船的船头搭建了一个神龛,接着开始烧香,放鞭炮,跪拜。这是一套诡异的仪式,目的是什么大家不用想也明白。
老水鬼就不停地喝酒,喝了二斤多白酒后,对申德旭说,他可以下去了,申德旭点头,老水鬼立即穿戴好水下工作服下水。而配合他的就是那个司机,司机的任务是维护水鬼的作业安全。
中华鲟养殖基地的领导就喝了一口长江水,告诉申德旭,暂时没有大型的水下生物存在。
临时召集来的这些人中,有一个中年人,他一言不发,转移到一艘冲锋艇上,把手放在江水里,然后一动不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保持了这个动作几分钟后,突然对申德旭说:“那个铁板有17吨重,还有,葛洲坝三江船闸,不能再开闸,让里面的船等着。”
还有一个年轻人,畏畏缩缩的,看着江面,不知所措,好像他自己都不知道申德旭叫他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这么大的阵势,让长航局的人十分紧张,不知道水下到底是何方神物。这时,老水鬼上来了,对申德旭报告——链子还在,铁板还在,但铁锚不见了。长航局的人听了报告,都差点要疯掉。
那个一直把手放在江水里的中年人,突然站起来,惊慌地对申德旭说:“江底的水流乱了。”这时,一条白鳍豚突然从江水中跳跃起来,挣扎几下死了。看到此番情景,中华鲟养殖基地的领导说话都不利索了,因为白鳍豚已经在长江绝迹。
申德旭听了这么多反馈的信息,一直都没有说话,他好像在等什么。果然,陆地上运送来了一批浮筒打捞设备,这些设备比驳船绞盘要先进得多。
浮筒打捞设备原理很简单,就是把大型的压缩空气设备放入到水下,然后和打捞物绑定,工作的时候解压压缩空气,带动打捞物漂浮起来,这是海洋上打捞的常规技术了,不过在长江上很少使用。
但是,这次打捞依旧没有成功,浮筒设备在水下全部损坏。这批设备的工作载荷是超过80吨的,但还是拉不起那块铁板。
与此同时,那个能用手感知长江水流的中年人向申德旭报告:“铁板下方水流有负压,超出平常值几百倍的负压,这个负压导致了长江水流的紊乱,长江水面在两分一秒后要形成一个直径接近10米的旋流。”
这个人报告后两分钟,长江上果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幸好所有冲锋艇和1000吨以下吨位的驳船已经驶离现场,大型滚装船也被旋涡带着在长江上打转,申德旭临时联系的一艘运沙船也到了,运沙船距离较远,所以来得晚一点。
申德旭立即指挥两个船上的水手,用缆绳将两艘船相互绑定,两艘船连在一起,才勉强保持稳定,但是不停地在江面摇晃。
旋流并不减弱,而是一直保持在原位。
这时,那个捞尸工的大佬突然晕了。与此同时,水面上突然漂起来几具尸体,腥臭无比。
那个能用手探测水流的中年突然大声喊起来:“有东西要出来啦!要出来啦!注意安全啊!”
话音刚落,一艘腐朽不堪的驳船,猛地从江底冒出来,船体上布满泥沙,船壳破烂。申德旭立即下令,让滚装船的工人用航运探灯照明这艘驳船。
探灯立即照射到这艘诡异的破旧驳船上,突然长航局的一个老水手大喊起来:“这不是50年前失踪的江渝四号吗?”
江渝四号的船头曾经触过礁,修补了一两平方米的钢板,那个老工人就是当年的修补工学徒之一,所以对此印象非常深刻。那个两平方米的补丁钢板,材质和船体本身不同,所以在黑夜里航灯的照射下,看得清清楚楚。
江渝四号,是曾在长江打捞铁锚的两艘驳船中的一艘,失踪了50年,没想到现在以这种恐怖的方式重出天日。
这艘50年前的驳船,在大家的眼前出现了不到1分钟,然后再次沉入水中消失不见。那个用手探测水流状态的人向申德旭摇头。所有人现在也都能明白,连他也不知道这艘船去了哪里。
这时,被申德旭叫来的那些人也被现场的突发情况镇住,没有了最初镇定自若的神态。那个老水鬼走到申德旭面前说:“那东西不能碰!”
申德旭说:“你看见了什么?”
老水鬼身上冷得发抖,“不是我们能碰的东西,你应该明白是什么。”
捞尸工的大佬醒了,看着江面上随着驳船转动的尸体,嘴里念叨两句,那些尸体,就沉入了水中,不再漂浮在江面。但是江上的漩涡突然大了很多,滚装船和运沙船也不能再维持原位,开始剧烈地倾斜。
“要打雷了。”一个一直没有说话和动作的年轻人提醒申德旭,“还有一场大雨,逆风会达到5级。”
他刚说完,天空就响起了炸雷。
申德旭想了很久,对那个年轻人说:“长江上还有能治水的人吗?”
“都改行了。”年轻人说,“就我们这一家了。”
申德旭说:“还有一个人。”
年轻人说:“赵先生死了几年了。”
“他有个徒弟。”申德旭说,“我听说过。”
“也很久没消息了。”
“把他找来。”申德旭说,“我听说他从北京回来了。”
“我请不动抱阳子。”从这个年轻人跟申德旭交谈的神态来分析,他竟然是申德旭招来的人之中,地位最高的一位。
“我很想亲自去请。”申德旭说,“可是我走不开。”
年轻人想了一会儿,对申德旭说:“那还是我去吧,他师父欠我老头一个人情。”
申德旭感激地看着年轻人,他知道术士之间欠一个人情,不到生死关头,是不会找人讨回来的,特别是对方还是抱阳子这种身份和能力的人,年轻人本来完全可以在自己遇到紧要情况时,再去讨回人情。
申德旭其实对抱阳子很熟悉,虽然他说想亲自去请此话非虚,但是以他的身份,他也的确请不动。因为抱阳子曾经是北京某个秘密宗教研究所的一把手,和他同级,原籍宜昌,本领高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后来辞去了这个职位,回到宜昌隐居。
他是一个道士,能够在被宗教局认可道名后带上“子”的道士,都是实打实的修道人士,全国寥寥无几。
那抱阳子的俗名叫作王鲲鹏,是湖北湘西川东一带最闻名的术士,比他的师父赵一二,更加赫赫有名。
申德旭又想了一会儿,对治水的年轻人说:“我当年在北京时与王鲲鹏见过一面,他现在虽然放弃了职位,但也不能怠慢,我还是专门写个邀请函请他来吧。”说完就开始写,只是,跟刚才发布命令时不同,他写了很久。
一个长航局的水手知道王鲲鹏的厉害,好奇地问治水的年轻人:“你说你老头,当初有恩惠给王鲲鹏的师父,但王鲲鹏会认这个账吗?”
“会的。”治水的年轻人说,“一定会,他和他师父一样,都是一诺千金的人,而且他们师徒两个人,都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
“他师父赵一二我也听说过。”水手说,“当初在宜昌蛮厉害的,就是脾气不好,他本事那么大,你老头怎么有机会帮他的忙?”
“赵一二当年本事厉害,但是人很穷。”治水的年轻人说,“他有段时间没有钱吃饭,人也生了病,得了肝炎。我老头看不过去,就收留了他。那时候我家里条件还行,反正在水上做事的人家嘛,不愁吃喝。赵一二也不客气,天天就躺在我老头的船上睡觉,我老头也有点本事,捞了十几条菊花鱼给他炖汤。其实赵一二自己会治病,就是没钱买菊花鱼做药引,你也晓得菊花鱼有多贵撒,十几年前,就是100多块一斤。赵一二病好之后就走了,走之前他跟我老头说,‘我这辈子是还不上你的人情了,看来只有以后我徒弟来还’。”
“就这么一句话,你也信?”水手问,“那赵一二忘记跟他徒弟说了怎么办?”
年轻人说:“吃我们这碗饭的,都要面子,说了的话,就一定兑现。况且他们门派的人都骄傲得很,我说有,王鲲鹏就肯定会相信。”
这边在说话,那边申德旭把邀请函已经写好了,递给了治水的年轻人。年轻人拿着信函就下水,冲锋艇都没有要。看来他的确是祖祖辈辈在长江上混饭吃的主儿,水性好,时间紧迫,所以干脆就不坐船上岸了。
年轻人走后,长江上安静下来。此时,漩涡没有了,但是江面上开始刮风,申德旭不停地看着水面,仿佛要把江水看穿,一直看到江底的那块铁板一样。
3小时后,天亮了,太阳升起来。已经封锁的江岸开过来一艘冲锋艇。申德旭连忙走到船舷旁边等着来人上船,他叫来的帮手也恭敬地站在他身后,想看看在鄂西首屈一指的术士,到底长什么样子。
结果治水的年轻人带着一个30岁左右的年轻人上船来,此人中等身材,穿一身商务夹克,还是“金狐狸”的,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脸上坑坑洼洼的有痘疤,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大师风范。
大家都在怀疑来的人是不是王鲲鹏的时候,申德旭突然向这个年轻人行了一个道礼,年轻人也回了道礼。
看来此人真的是王鲲鹏无疑。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他,实在是没想到曾经风光一时又退隐的术士,竟然这么年轻,还是一副生意人的打扮。
但是所有的质疑,在王鲲鹏上船后不到1分钟就全部烟消云散。王鲲鹏跟申德旭打了招呼,又跟其他所有人点头示意后,马上走到船边,看着江水下面。看了一会儿,他说:“风马上就停了,停了就要起雾。”然后就站着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果然,片刻之后,江面上起了晨雾,能见度变得非常低,使打捞的工作更加艰难。申德旭有点着急,走到王鲲鹏跟前说:“下面的铁板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鲲鹏看了很久,对申德旭叹了口气说:“我的意见是停止打捞,我的能力就是让所有人都活着离开,只能做到这点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在长江上过了一辈子的,可他们完全不明白王鲲鹏在说什么,但是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在敷衍申德旭。
这时,那个老水鬼从水底上来,冷得厉害,又喝了一斤酒,人已经有点醉了,就大声问王鲲鹏:“你说不行就不行啊,来了这么多人,空着手回去啊?”
王鲲鹏见了水鬼,赶忙说:“快把你的衣服脱了,还来得及!”
水鬼有点迷瞪:“你什么意思?”
申德旭知道王鲲鹏绝对不是在说瞎话,上去一把把水鬼的上衣扯下来,扯下来后,大家才看到水鬼的背心、皮肤上挂了密密麻麻的鱼钩,感觉有几十上百个,只有背后靠近心脏的地方,没有鱼钩,但是却有一个青黑色的手掌印子。
所有人看见了,才晓得水鬼在水底下遇到了事情,但是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一个老水鬼了,对水下的任何异常情况都能立即做出反应,但是身上被挂了上百个鱼钩,他居然都没有察觉出来,这让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是那句话,”王鲲鹏说,“我只能保证现场所有人安全离开。”
申德旭还在犹豫,长航局的那个老船工突然喊了起来:“江渝四号当年出船,当天也是起了这么大的雾!”
这句话说完之后,船上所有人都突然意识到,江面上的能见度已经不超过3米了。别说处于现在这种环境,就是寻常时候,航道也是禁止通行的。但现在的情况是,所有的通信设备都失灵,电话打不出去,岸上人员想营救他们也找不准方向,反而可能会引起船只碰撞。
这时,大家已经能够感觉到船体开始严重倾斜,并开始绕圈移动。
“太可惜了。”申德旭说,“这么好的机会。”
王鲲鹏看见申德旭妥协了,就对申德旭说:“你把姓黄的叫过来。”
申德旭笑了一下,知道什么都瞒不住王鲲鹏。于是他把一个年轻人喊来,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个一直手足无措的人,虽然他自己不知道原因,但是既然被申德旭叫来,肯定也是有来头的。
王鲲鹏对那个年轻人说:“你爷爷还好撒?”
“死了,半年前。”年轻人好奇地问,“你认得我?”
“认得。”王鲲鹏笑了笑,“你们家的黄莲清跟我认识,把你身上的东西借我用用。”
黄姓的年轻人愣了很久才说:“你怎么知道那东西在我身上?”
“我自然知道。”王鲲鹏说,“你站在船头就行。”
申德旭没有什么话好说了,王鲲鹏轻松地说:“有黄家的人在,铁锁横江也没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没想到他竟然是秀山有名的黄家的后代。
现在我要来介绍一下川东鄂西地区的端公(神棍、术士)的背景。
川东鄂西,最早是僰人和巴族聚居的地方,后来楚国强盛,延续了僰人好巫术的风俗。长江是这个地区的命脉所在,所以很多术士的法术都跟长江有关。
比如申德旭,算是官方安插在长江三峡流域的一个高级术士。但是民间的术士,也不见得认可他的能力,只是忌惮他的背景。那些跟着申德旭过来的人,几乎都是这种状况,毕竟他们要在申德旭的手下混饭吃。
但是民间的术士,也有很厉害的人物,比如王鲲鹏。王鲲鹏的身份更加特殊,当初他的师父是个奇葩,秉承着一个很偏门的门派——诡道。王鲲鹏的师父赵一二当年在鄂西地区非常有名,脾气很古怪,身份也很神秘,听说之前是北京一所大学的高才生,某年闹事,跑了,失踪几年后,再出现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诡道的传人。赵一二找的弟子王鲲鹏也很奇怪,竟然是政法大学毕业的一个律师。
一般做术士,都是没有读过什么书的。端公嘛,都是乡间的土著,有的一辈子都不离开自己的乡村范围,所以王鲲鹏和他的师父赵一二,算是另类了。但是读书多有读书多的好处,那就是他们都很聪明,法术也高超。王鲲鹏后来还被某个部门请到北京做一个研究所的所长。只是后来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赵一二死了,王鲲鹏因为报仇,得罪了人,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不能收拾,才回来隐姓埋名地生活。
赵一二当年虽然在湖北地区很厉害,但他们师徒二人很少去川东和湘西地区,原因是这两个地方和鄂西虽然接近,但是却是另外几家的地盘。
现在说也无妨,反正后面我也会慢慢提到这几个家族和门派。鄂西、湘西、川东这三个地方,相互邻近,这三个地方本来就是以前巴国的旧地,从来就有巫术的传统。
到了近现代,有四个家族和门派渐渐显赫。
湘西有两家,一家是赶尸养尸的魏家,魏家的手艺不传外姓,传男不传女,但是人丁旺盛,势力范围扩大到了贵州北部。湘西还有一个门派,也是声名远扬,就是放蛊的苗家门派,放蛊的都是女人,不是家族延续,都是一辈子不结婚的女子把手艺一代一代地往下传。
川东两家,一家是靠近长江的犁头巫家,犁头巫家听说和川西的青城派有一点渊源。这个家族也很奇怪,家族姓钟,家族也很大,不过他们也收外姓徒弟,所以很多端公在说自己师门的时候,都会说手艺来自于犁头巫家。包括鄂西的很多端公都是犁头巫家的传人。
而重庆秀山的黄家,也是个大家族,虽然他们不毗邻长江,但是他们家族有好几个非常厉害的看家法术——他们是唯一能通五行阵法的家族。按照如今的说法,就是五项全能法术门派。这个就非常厉害了。另外,他们黄家的名字都以五行为名,比如当年厉害的有黄铁焰,黄松柏,黄莲清,现在黄家是黄溪做族长,可以看出黄家现在水德最为突出,也就是说跟水有关的法术一宗占了上风,而黄家治水术最知名的,就是避水符。
这也是为什么申德旭要把黄家的子弟叫来的原因,因为黄家的避水符,已经尽人皆知。
王鲲鹏对黄家的那个年轻人说认识黄家的黄莲清,就是黄家之前的族长。黄莲清和王鲲鹏的师父赵一二有旧交,所以王鲲鹏认得,才说出了“有黄家的人在,铁锁横江也没什么”这句话。
现在要说一说鄂西地区的门派了,鄂西地区相对靠近中原,所以很难发展出刚才说的魏、苗、黄、巫四家的势力。但是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鄂西出了一个民间的门派叫诡道,诡道这个门派也很古怪,就是几乎没有人丁。
这个门派的传承更加好玩,每一代只能收两房弟子。两房弟子中,只有长房能再收两个弟子,幺房就只能收一个,而且两房经常为了掌门的信物——螟蛉掐架,掐着掐着,其中一房就没了传人。到了王鲲鹏师父这一代,就只剩了金旋子和赵一二。
长房金旋子的大徒弟叫楚大,小徒弟叫金仲。
幺房赵一二死前两年急吼吼地收了王鲲鹏做徒弟。
当然,他们两房的关系也不好,金旋子和赵一二斗了十几年,而楚大也被赵一二收拾了,螟蛉就在赵一二和王鲲鹏手里传承。所以,金仲和王鲲鹏关系也不好,这个门派一直不兴旺。
但是内斗归内斗,赵一二的本事太厉害,凭借一己之力,硬是让诡道的门派在鄂西地区独树一帜,能够和其他四个家族分庭抗礼。秀山的黄家、犁头的巫家、放蛊的苗家,赶尸的魏家,都对赵一二十分钦佩。
这就是五大门派的背景。
如今往事如烟,老一辈的人死的死,没死的也病的差不多半个身子入土了。现在,黄家是黄溪做了族长的位置,但听说本事比黄莲清差很远。犁头巫家的人也很少有消息,苗家和魏家仍旧是老样子,安安分分在湖南,很少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
诡道这边,金旋子和赵一二都死了,金仲的本领比不上王鲲鹏,也赌气跑了,杳无音讯。王鲲鹏也半退休状态,不再像前几年那样,什么事情都闹得天翻地覆。不过,这一代的端公和神棍,只要听到赵一二和王鲲鹏两师徒的名字,第一反应仍是竖起大拇指,直说“厉害”,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是半路出家,半路出家倒还罢了,他们又都是天生不带本事的。
这个又要细说了,做端公、神棍、玩巫术的,基本都是要从娘肚子里带来本事的,说简单点,就是特异功能。比如申德旭带来的人,有的靠手掌能看水,有的在水底下能靠肛门呼吸,有的能靠鼻子闻出天气变化,这就是天生带来的本事。
但是赵一二和他的徒弟王鲲鹏,是什么天生的能力都没有,也不是传统的家族出身,就是靠着自己的能力,走到术士的级别,还是术士中最厉害的那种。王鲲鹏比赵一二更进一步,还被道教协会封了“抱阳子”的称呼,这个称呼就意味着他成为道教里最高地位的真人之一,放在古代,就是要成仙的前奏,不过成仙什么的都是扯了。但这仍表明王鲲鹏实际地位非常高,比申德旭要高。
王鲲鹏把黄家的年轻人安排到了船头,突然两条船都不摆动了,而且船头开了水道,船体划开水面发出轻微哗哗的声音,并不刺耳,这就是黄家避水符的厉害之处吧。
但是江面上浓雾仍旧没有散去,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到。王鲲鹏没有说离开险境,大家也知道事情还没结束。
王鲲鹏看到黄家的年轻人很是紧张,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黄坤。”年轻人轻声回答。
“黄坤。”王鲲鹏迟钝地应了一声,然后就什么话都不说了,好像在想着什么。
浓雾越来越密了,到了连面对面都无法看清对方的地步,雾气里的水分已经把所有人的衣物和头发浸湿,黄坤冻得瑟瑟发抖。
王鲲鹏问:“你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事情?”
“没有。”黄坤回答,“以前都是我爷爷出面。”
王鲲鹏“哦”了一声,然后说:“你爷爷把你隐藏得挺好,看来是要让你去顶替黄溪。”
“我堂兄?”黄坤说,“不可能的,我爷爷都不和本家来往很多年了。”
王鲲鹏摇摇头,“你家老爷子真是厉害,临死前都不肯吐露实情。”
黄坤根本不知道王鲲鹏在说什么。
突然,船上有人在惊呼:“怎么是红的?”
黄坤这才看到,自己和王鲲鹏身上浸润的水汽,贴在身上,已经变成了血水。与此同时,浓雾中隐隐有了杀伐呼喊的声音。
“红水阵。”王鲲鹏对着黄坤说,“当年我差点死在这个阵法里。”
申德旭本来就离的不远,听到了王鲲鹏说出了“红水阵”三个字,心里一紧。他回忆了一下王鲲鹏的辈分,对王鲲鹏说:“王所长,听说你命中怕水?”
“是的。”王鲲鹏回答说,“上次也是黄家的人帮了我。”
忽然船体碰撞了什么,申德旭立即大声问:“是不是搁浅了,是不是撞到礁石?”
长航局的水手立即回答:“没有,船还在正常移动,只是左侧撞上了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冲到了左舷,王鲲鹏对黄坤说:“你不能动,在这里待着。”
长航局的人立即把航灯打到左舷,这时候大家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物事,正在慢慢向着远处漂浮。
这个东西是方方正正的长方体,十几米长,所有知道宜昌往事的人,心里都明白,都沉默了,不再聒噪。那是一辆长途汽车,从客车的外壳来看,是十几年的客车模样,当年一辆客车从下游的红花套渡口,在渡船上沉入了长江。听说当时事故发生的时候,长江上也是一片浓雾,长途汽车满载着70多人,悄无声息地从渡船上滑进了长江。渡船靠岸了,才发现长途客车已经消失。推测事故发生原因,是司机没有拉手刹,还有渡船的前方挡板没有提起来。
现在这辆客车在江水里浮浮沉沉,每个窗口都冒出半截尸体,两手早已僵硬,保持着举起的姿势。这个十几年前沉入江水的客车,在众人面前漂浮一会儿,然后带着满车的尸体,又在浓雾中消失。
连续出现了在长江消失多年的失事车船,事情恶劣到了什么地步,不需要王鲲鹏解释,大家也明白现在的处境有多险恶。都是在长江上混迹了一辈子的人,却都没有经历过这种环境。
这也是王鲲鹏刚才没有道明的,他们在江面上打捞铁板,触动了一个阵法。
现在所有人都彻彻底底确信王鲲鹏刚才的承诺了,只有他有本事,把大家安全带离这个河段。
王鲲鹏回到船头,看了一会儿,对申德旭说:“掉头。”
申德旭不敢怠慢,立即指挥船上的轮机长掉头。滚装船慢慢掉头,但是江水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吸盘,紧紧吸附着船底。船身艰难地一点点转向。
整个过程非常漫长,王鲲鹏和黄坤的脸上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流淌的汗液,从红色的水渍中冲出道道痕迹。
船身终于180度转向,王鲲鹏长长叹了一口气,“出来了。”
这句话一说完,滚装船好像挣脱了什么束缚,立即在江面上快速地前行起来,几分钟后,江面上的大雾散尽。
申德旭辨明方位,看到滚装船已经开到了宜都的河段,距离打捞铁板的方位过了几十公里。
王鲲鹏走到申德旭旁边说:“打捞铁板的河段,需要再封锁两天,还有,需要封锁消息。”
“你担心什么?”申德旭问。
“我担心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王鲲鹏解释,“会有大麻烦。”
申德旭思考一会儿,对王鲲鹏说,“待会回市区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王鲲鹏看了申德旭一会儿,“我就知道你肯定发现了什么。”然后回头对黄坤说,“你也来吧。”
打捞铁锚的事件就在申德旭的指挥下了结,所有相关人员都收到了来自上级单位的保密命令。当然他们也得到了一定的经济补偿。
申德旭把王鲲鹏和黄坤带到了位于胜利四路的三峡水文管理处,在食堂下方,有一个秘密的会议室。申德旭支开下属,只剩下他和王鲲鹏、黄坤三个人,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关闭门窗,从怀里拿出一部手机——就是长江断流时,长航局一个年轻水手,照了那张铁板照片的那部手机。
申德旭把手机上的存照递给王鲲鹏看,王鲲鹏看后,身体僵硬,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黄坤也凑过来,但也只是看见一块巨大的铁板,照片还没有显示出铁板的全部,他什么蹊跷都看不出来。
“我需要放大。”王鲲鹏说,“这张图片太小了。”
申德旭早有准备,立即把手机里的照片导到会议室的电脑里,然后这张分辨率很低的图片显示在电脑屏幕上。
王鲲鹏仔细看了很久,“太模糊,分辨率太低。”
申德旭开始快速利用软件修复图片,图片变得清晰了很多。在一旁的黄坤现在也看清楚了,他看到图片里铁板上镂刻着一个图案,类似于星图,有好多圆点,而圆点之间用直线连起。圆点和直线构造的图形,非常奇怪。
“不是二十八星宿图。”黄坤说完,突然住嘴。
可是已经晚了,王鲲鹏和申德旭两个老江湖,立即看向黄坤,但是也没继续追问。
申德旭说:“也不是河图洛书和梅花易数的图案。”
王鲲鹏仔细研究了很久,才慢慢地说:“这是一个围棋的残局。”
“但是……”申德旭看来也是一个懂围棋的人,“围棋的格子不该是方方正正的吗,而这个棋局的模样并不规则。”
“对。”王鲲鹏又看了一会儿说,“这是一局‘珍珑’,但是这个棋局,被人为地对称扭曲了棋盘。”
申德旭看着王鲲鹏,“你对围棋有兴趣?”
“何止是兴趣。”王鲲鹏苦笑,把手掌伸到申德旭的面前,申德旭看到王鲲鹏的食指缺失了一截。
“诡道的规矩。”申德旭强压着震惊,“你的师兄金仲干的?”
申德旭猜对了一半,王鲲鹏的师门诡道一直很诡异,几千年来,长房和幺房不停内斗,最残酷的时候,为了争夺司掌,对另一房斩尽杀绝也不鲜见,所以诡道的门人一直不兴盛。所以后来一个诡道的门人,提出了一个温和的建议,就是门人相互争斗,不再用法术以命相拼,取代用对弈来解决争端。但是诡道的杀气仍旧不减,对弈的赌注,就是身体上的某个器官。
所以诡道的传人,几乎都有残疾,缺一根手指,算是运气很好了。当年王鲲鹏的师父赵一二和金旋子两房相争,赵一二毫不客气,让金旋子跛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睛,最后还坏了金旋子的一个耳朵,彻底败了金旋子听弦的法术。
“不是他。”王鲲鹏笑着摇头,“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傻×。”
申德旭非常奇怪,“你们诡道有人能让你输一次的,除了金仲,我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王鲲鹏说:“先不说这个,现在是这个‘珍珑’的棋局被发现,事态很严重,我想这个消息很快就隐瞒不住了,我们必须要在那个人出手之前,解开这个棋局。”
“这个图案到底是什么?”申德旭追问,“看来和你有渊源。”
“勉强能扯上一点渊源吧。”王鲲鹏说,“其实和所有道士都有点渊源。”
这时,申德旭了然于胸地说:“你害怕的对头,我猜到是谁了。”
王鲲鹏说:“这个棋局我倒是能破,但是你也看到了,棋盘不是一个规则的形状,需要有个懂算术的人来破解棋盘。”
“你们诡道擅长的就是算术。”申德旭说,“你不正好?”
“我还不行。”王鲲鹏说,“解这个棋局,一定是一个能掌握水分、晷分、听弦、看蜡、算沙的人才能做到。”
“这种人根本就不存在。”申德旭笑了,“我记得赵一二也只会三门。估计你也只会三门。因为听弦你是不可能学会的,而算沙从来就没人能学会。”
“不说这个了。”王鲲鹏苦笑,“我还是先说说棋局吧。”
“棋局到底有什么关系?”黄坤插嘴问。
“因为很久之前,连道教都不存在的年代,有几个非常厉害的人,凭借棋局的变幻莫测,领悟了兵法精髓,成就了一项大事业。不仅如此,他们也奠定了中国道教的基础。”
“照你的说法……”申德旭说,“那应该是东汉之前的事情了。”
申德旭这么说,是常识。中国道教第一次成为宗教,是东汉末年的“五斗米”教,在此之前,是没有道教的说法的。
“棋局和这些到底有什么关系?关系重大。”王鲲鹏说道,“这件事我们都被卷进来了,我必须跟你们从头说清楚。”
申德旭点头,“明白。”
王鲲鹏坐下来,对着黄坤说:“你也要听,这个对你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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