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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应该是两千多年前吧,有个小孩,按照现在的年龄来看,他的年龄还只能算是一个小孩,但是那个年代,他已经算是一个能独立生活的人了。
这小孩的父母是逃难到楚地城邑的,然后不久就都去世了,小孩也从来不告诉别人他的身世和来历。所有人只知道,这个小孩的父母,不会做农活,不懂经商,不会手艺,也很少跟旁人打交道,所以双双穷困潦倒,贫困而死,死前给小孩唯一的遗物是一柄长剑。
于是当地的居民就推测,这个小孩的父母应该是某个国家的贵族,因为秦国统一后,倾巢之下难有完卵,战国贵族都纷纷逃离避难,这种事情稀疏平常。在那个年代,只有贵族是能佩剑的。
小孩父母双亡之后,仍然住在城边一个破屋子里,他应该有12岁吧,或者是13岁。他不肯给当地的富户为奴,也不接受官府摊派的土地,每天就拿着鱼杆到河边钓鱼,靠钓上来的鱼拿到集市去卖,勉强维持生计。当时秦朝统一列国,经历了常年的战争,像他这样的孤儿,数不胜数。所以时间长了,居民也对他不再有什么兴趣,只是觉得他和别的小孩有点不一样。
每天清晨,居民都看到这个小孩,提着鱼杆,背着一柄比他人还高的长剑,慢慢走到河边,然后坐着钓鱼。钓鱼的时候,他会在地上画横竖的格子,然后不停地在格子上比画。
这个是他父母留给他的技艺,如果居民们知道这是“弈”,他们应该会很肯定这个小孩是贵族遗孤,因为“弈”这种技艺,只流传于上流贵族之间。
小孩每天在河边只做两件事情:一件是钓鱼,一件是自己和自己对弈。一个小孩居然会对弈,这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那个人是当地的亭长,略通弈理。亭长很好奇,于是就和小孩在河边对弈了一局,结果被小孩杀得片甲不留。
亭长震惊于这个小孩的棋艺,看着他食不果腹,此后就常带着他回家吃饭,并且询问其身世。小孩却一直缄口不言,吃了饭,就深鞠躬拜谢亭长,又回到河边钓鱼,自己下棋。
亭长觉得这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忍不住跟自己的同僚讲起此事,于是这个小孩被更多人知道了。
一段时间之后,一位老者路过城邑,来到了河边,问小孩:“听说你会对弈?”
小孩点头,他本来话就很少,一般童年命运坎坷的人,脾气都很古怪。老头也不多问,在河边的地上画了纵横13道。
小孩一看,也不再多说,在势子上画了一个方框。老头紧随着也在势子上涂了一个黑框。两人下了7手,小孩把地上的棋盘抹去,“输了。”然后坐到鱼杆旁,盯着水面上的鱼漂。
老者没走,和小孩一起坐在河边。过了很久,老者说:“一个时辰内,你钓不上来。”
小孩继续看着河面,一个时辰后,小孩站起来,看着老者,“再来一局。”
老者用身上的佩剑在地上画了13道。然后在4势子各自画了对称的4个虚实方框。
小孩在对方的平位旁落了一点。老者并不纠缠,在自己的入位落了一圈。13手过后,小孩说:“我又输了。”
现在小孩对老者感兴趣了,他打量老者,老者穿的衣服很考究,不是麻布。而且他配着长剑,剑鞘纯黑,小孩其实是明白的,秦朝尚黑。
老者问小孩:“你姓什么?父母在哪里?”
“父母死了,庶民没姓氏。”
“亭长说你姓韩。”老者说,“你父母不是庶民。”
小孩看着老者身上的黑色剑鞘,可以猜到剑鞘里一定是一把精粹的宝剑。小孩忍不住把自己身上的长剑往身后挪了挪。他的剑没有剑鞘,而且由于身材的关系,长剑比他的身体短不了多少,无法遮掩。
“喜欢下棋?”老者问。
小孩点头。
“我教你。”老者说,然后把地上的13道抹去,重画了15道,依旧四星布子,小孩先落。
小孩看了看已经变为15道的棋盘,变化已经多了千倍,小孩在平位五路落子,老者飞快地在平位七路落子。这时,天空立即布满乌云,太阳隐没。
老者随手落子,棋盘上方黑色宝剑向小孩头顶砍下,小孩勉强撑起长剑格挡。长剑掉在地上,黑色剑鞘的顶端在棋格的上位十四路落子。小孩输了,但是比刚才的十五路棋路多支撑了8手。
“明天我再来。”老者离开。
小孩继续钓鱼,在傍晚提着钓上的鱼拿到集上贩卖。第二天,老者如约而至。
当时有路过的居民,看到河边竟然乌云密布,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似乎能听见兵戈的声音,但是走近了再看,只是一老一少跪在地上下棋而已。
一个月后,棋盘已经是纵横17道,76手,小孩的长剑砍到了老者的头顶,老头只能把把宝剑抽出黑色剑鞘,挡住长剑。小孩收手,胜负已定。
老者把宝剑回鞘,重新在地上画了19道纵横。小孩吃惊地说:“没有这么多。”
“天地阴阳风雷水火金石丝竹鸟兽云雨人”老头说,“再加神鬼两道。”
势子排布,老者说:“这次我先落子。”
老者落框,小孩立即发现天色变得昏暗不明,无数人影在四周呼啸。小孩随即落子接上,他独自一人在四面八方的杀气中苦苦挣扎。棋盘上的杀气,能把附近飞鸟野兽鱼虫都吓跑。
半年后,19道纵横第231手,小孩调动无数白影,斩杀黑影无数,然后跪在纵横棋路旁,向老者告谢。
老者说:“你今后的成就,将远超过王翦。”
“王翦是你第几个弟子?”小孩问,他已经知道面前的这个老者,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王翦是带领40万大军灭亡楚国的大将军。过了这么多年,所有人仍然对王翦心怀恐惧。
“我只有他一个弟子。”老者说,“你是第二个,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小孩看着地上的19道,忽然明白老者的意思,“你为什么要教我?”
“你过来,我告诉你。”老者招手。小孩站到老者跟前,老者在小孩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小孩跪下来,“我答应你了。”
小孩知道了这个老者的身份和来历,当今世上做到真正战无不胜,部署秦朝军马粮草横扫天下的只有一人,就是王翦的授业师父——尉缭。而尉缭同时也是天下第一对弈国手。尉缭找到自己也并不是偶然,秦帝国统一天下后,刺探消息的细作遍布天下,亭长把小孩下棋的事情说给旁人听了,当然会传到官府细作的耳中。而秦帝国所有细作的统领,就是尉缭。
现在尉缭已经把平生的本领都授予了这个小孩,小孩知道尉缭要走了。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尉缭竟然在向小孩恳求。小孩点头。
尉缭对小孩说:“记得你对我承诺吗?”
“不会忘记。”小孩磕头。
“那我送你一个名。”尉缭说,“信,你以前的名字不要再用了。”
小孩把额头触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他知道现在稍微有所犹豫,就会身首异处。
尉缭偏着头看了韩信很久,然后说:“我本来已经犹豫,已经想在你学成之后再杀掉你……”
“不敢忘。”韩信再次磕头,如芒在背。
尉缭猛地把长剑从黑色剑鞘抽出,韩信听见,身体发抖。结果看到黑色的剑鞘扔在自己的面前,再抬头的时候,尉缭已经走远,高大的身材看起来十分的萧索。韩信等到尉缭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把自己的长剑慢慢地送入剑鞘,严丝合缝,仿佛就是专门为自己的长剑打造一般。
就在这个叫韩信的小孩从尉缭那里领悟到对弈最高境界后不久,博浪沙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当时引起了秦帝国的轰动。一个别人称呼他为公子良的人,开始了对秦帝国的第一次反抗。这个时候,韩信还在钓鱼,自己和自己对弈。刘季还在沛县喝酒胡闹。项羽正在学习兵法和剑法。
公子良选择博浪沙是有原因的,博浪沙北面是黄河,南边是官渡,中间一大片丘陵,道路在丘陵中蜿蜒延伸。公子良已经打探到消息,秦始皇巡游的回程,这里是必经之地。奢华的车队慢慢行驶过来,丘陵的地形让车队的速度减慢,公子良和力士趴在距离官道百步远的一个土坡上。
公子良紧张地看着远方,然后对力士说:“来了,你看清楚,认准了六匹马拉的车。”
“明白。”力士回答。
公子良等这一天很久了,要做一件旷古绝今的大事,必须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具备。他游历天下,终于在沧海君的帮助下,结识了力士。天下能把120斤的铁锥扔出百步之外的,只有力士一人。
博浪沙地处险要,只有一条路,并且由于地形的关系,任何车队在这里都会减慢前行速度,公子良花了多年,才找到这个地方。最重要的一点,他需要等,等着始皇帝从这里经过。如果始皇帝永远不东游,他前面两个准备就完全没有意义。但是这一天,终于让他等到了。
车队的先头士兵已经开始经过,力士已经开始紧张起来,手里紧紧攥着铁锥的锁链。公子良向力士摆手,“很简单。”
他不想步荆轲和秦舞阳的后尘。
第一辆车经过,力士立即站起来,用手挥舞起手中的铁锥。
“别扔!”公子良马上阻止力士,“第二辆也是六匹马拉车。”
第三辆仍旧是六匹马,第四辆、第五辆也是……
力士大喝着问公子良:“马上就全部过去了,以后再也没机会了,到底是哪一辆?”
公子良脸色苍白,心里明白,除了李斯和尉缭,没有人能说动始皇帝,让每一辆车都用六匹马来拉车。
力士的声音引起了始皇帝车队守卫士兵的注意,一队骑兵已经朝着公子良和力士的方向飞驰而来。
“黑色华盖,黄色车辕的那辆!”公子良再也不能犹豫。
力士手中的铁锥高高飞起,随即击中那辆奢华的车辆,车辆破碎,四分五裂。所有的士兵遇到这种变故,都没有慌乱,靠近车辆的士兵围住身边的帝车,其余的士兵快速列队向土坡这边飞奔,骑兵已经距离公子良和力士不足60步。
公子良和力士飞快地钻到土坡后方的芦苇丛中,浩荡无际的芦苇荡,是一处绝佳的容身之地。但是力士的身躯魁梧,头顶冒出芦苇,军士看得清清楚楚。
力士对公子良说:“我向东,你向西。”公子良向力士拱手,弯着腰跑向芦苇荡西边。力士引去大半军士追捕。公子良侥幸从西边的芦苇荡离开,回头看时,几十个军士已经把力士围在正中,力士力大无穷,武艺高强,不停坚持……
这是张良对抗秦朝的第一次尝试,这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情,以他现在的能力,一定不能撼动秦朝的根基,他需要学习更多的技能,才能为韩国报仇。只是他没想到,他今后真的得偿所愿,学到了天下最高深的纵横之术。
世间的万事都很巧合,博浪沙,燃起了通天的大火,这是秦始皇在剿杀可能存在的刺客,在博浪沙方圆几里之内的任何人,都被当作刺客处死。大火惊动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叫陈平,他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博浪沙行刺秦始皇的刺客,在几年后,会成为自己并肩战斗的战友和伙伴,但同时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敌人。
市镇上的所有人都张望观看,已经有很多人跑过去看个究竟。陈平正在宰中家里做客。宰中立即跳起来,对着陈平说:“始皇帝应该在7日后从我们这里经过。”
陈平坐着不动,“现在就到了。”
“我得去看看。”宰中连忙换上一身官服,牵来马匹,带着随从准备离开。陈平正要阻止,却又强按捺住这个冲动,眼睁睁看着宰中奔向北方,然后慢慢走回家里,阻拦正要出门的长兄,“今天哪里都不能去。”
大火一直烧到第二天中午,整夜都火光通明,映得北边的天空红彤彤的。宰中没有回来,还有一些去查看的百姓也都没有回来。从早上开始,秦军在市镇上大肆搜索,军马喧嚣。
如陈平的预料,接近博浪沙方圆几里的人都被坑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陈平看着惊魂未定的兄嫂说:“有人在行刺始皇帝。”
博浪沙大火烧了几天之后,家仆对陈平说:“有个老人谒见。”陈平问老人穿的什么衣服。仆从说:“身穿黑色丝布,黄色绲边,带着一柄没有剑鞘的长剑,长剑上有流水的花纹。”
陈平听见,立即披上衣服,飞奔到门口,边走边整理头上的帽子,亲自迎接。见到老者之后,他跪拜在老人身旁,头不敢抬起,陈平第一眼就看到了老者佩戴的一柄长剑上面刻着黑色的龙纹,而剑身隐约泛着红光,这是名剑“赤霄”。天下唯一有资格佩戴这柄宝剑的人,就是尉缭。陈平只是奇怪,为什么尉缭佩戴的赤霄,没有剑鞘。
尉缭慢慢走进大堂,陈平跪着跟随尉缭进屋,并且支开所有家人。
“阳武的士人都去了,为什么你没去。”尉缭转身问陈平。
“去了回不来。”陈平从见到尉缭开始,说话不敢抬头。他明白,一定是宰中在临死前,提起过自己,并且引起了这个秦朝军事统领的注意。
“听说你家里很穷,但是仍旧到处游历,不事生产。”
“兄长资助。”陈平继续说,“妻子是富贾的孙女。”
“死了五个丈夫的寡妇?”尉缭问。
“夫子已经都知道了。”
“听说你处理丧事上认识的张负?”尉缭说,“他把孙女嫁给你,还借给你财赀。”
“夫子都知道了。”
“听说你在祭祀上分肉给大家,大家都说你公平……你还说过什么话?”
“不敢说。”
“分天下也一样。”尉缭继续说。
陈平把头抬起,身体战栗。
“你信奉老黄还是儒墨?”
“不结交儒生。”
尉缭突然又问:“你愿意做我的弟子吗?”
陈平把胳膊伸直,整个身体平趴在地上。
“我传你的东西,永远不能向旁人说起。”尉缭停了停再说,“阴谋、诡辨、示形、出奇、鬼神之道。”
“诡道?”陈平再次把头抬起来。
尉缭在陈平家里住了半年,每日两人不停地交谈,从卯时讲到子时。日复一日,终于半年后的一天清晨,陈平发现尉缭走了,在给他讲课的榻上,留下了那柄赤霄宝剑。陈平知道尉缭不会再回来了。
是的,陈平就是秦末汉初的诡道传人,从尉缭的手中接过了司掌。但是他不知道,尉缭在传授他诡道之前,已经收了另一个弟子,一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孩子。这个孩子也将是他的战友,那个叫韩信的孩子,将与他,还有张良一起,并肩推翻秦帝国。但是韩信也将是他的敌人。
而他们三人的命运,早被当今秦朝三个最有实力的人物安排好了。这三个人分别是李斯、尉缭、魏辙。这三个人共同奠定了秦帝国,但是他们也明白秦帝国大势已去。于是他们相互约定,一起努力了一辈子的帝国不能烟消云散,他们必须要帝国维持下去,至于是谁来当皇帝,反而并不太重要。他们老了,不能再重复人生的道路,所以他们需要把自己平生所学,教授给传人。
商定好之后,魏辙几年前就离开,去寻找他要找的传人。而尉缭直到大秦帝国败象已定才离开宫室,他走出甬道,站在城门下,现在是黎明时分,他等待鸡鸣,城门开启。
李斯从城头慢慢走下来,“老师这次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尉缭坦诚地说。
李斯笑着说:“老师对陛下太不恭敬了。”
“以你的见识,也看得出来你的结局。”尉缭说,“卫鞅、吴起还有韩公子非。”
“我要做万世第一人。”李斯说,“做古往今来帝王都不能的事情。”
“你一个人做不到。”尉缭说,“我物色两个人,还有魏辙找的传人,才能做到。”
“我什么时候能知道是哪三个人?”李斯问。
“你死后。”
李斯愣住了,他明白了自己的结局。
黎明中的第一声鸡鸣,城门打开。尉缭离开。
如果不是因为诡道的师门限制,尉缭会收三个徒弟。诡道的规矩很奇怪,每一代只能有两个传人。
缺的那个,必须由魏辙去寻找了,也不知道魏辙现在找到没有。尉缭也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魏辙和李斯了,天下还要大乱几十年,而他相信,自己诡道的两个徒弟,还有魏辙的传人,一定是乱世中主宰天下的人物。
尉缭把诡道交给了韩信和陈平之后,消失无踪,从此再无记载。这就是诡道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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